沈雍樂眉頭一鬆:“誰殺死了比利?”  是的,稍稍調整一下位置,便能清晰看出兩張紙條原本就應該是拚在一起的之前那張比利因為病曆卡上原本就有格子,兩張卡的字都是頂行靠左書寫,眾人隻當是林德的習慣,也沒覺得哪裏不對。  現下將兩張紙拚在一起,才發現橫格和字其實原本都在紙的正中央。  且之前“比利”那張紙上第二行空著,大家根據另一名玩家的病曆卡推斷,都以為是要等比利蘇醒才會填寫病情具體情況,現下卻也與第一行一樣拚成了一條長。  與上一行的提問連起來,越發像是專門留給填寫回答的格子。  顏也的手暫時不能移動,黎凡半句話也不敢多說,主動去找來了簡單的固定用具,由爵爺幫忙暫時固定。  玩家們都不想在比利血淋淋的屍體邊多留,便又回到了帳篷裏。  黎凡在顏也淡漠的視線下,也不敢瞞著,很快將日記和道具卡的事情都交代了。  【安倍晴明】的術法隻對“鬼怪”有效,而巴納姆不是人這件事其實一直都是眾人的猜測,如果換了沈雍樂、莫覺或顏也中的任意一個人,明知道小醜還在與隊友周旋,看到巴納姆出現本能就會懷疑他的身份,大概都不會在確定boss之前就這麽隨意將最重要的本副本道具卡用掉。  “不過往好了想,現在好歹是知道boss的真正身份了。”沈雍樂倒是沒覺得黎凡拿卡這事有什麽問題,大家各憑本事搶卡,自然誰先拿到是誰的。  反而是彈幕十分不平:[雖然但是老子還是好氣!!那個黎凡目標這麽明確,明顯就是聽到樂神跟爵爺說話,才能直奔團長帳篷去的吧!]  [而且顏也大大幾次救他,剛剛讓他用卡對付小醜,他還在那拚命猶豫,哪怕是無意的我也很不爽……]  [是啊,護著自己的時候倒是想都不想就把卡浪費了!]  [好氣啊!辛辛苦苦給我們樂神刷榜,不是為了便宜什麽貓貓狗狗的!]  [姐妹不要誤傷,貓貓狗狗都很可愛的]  其他玩家顯然也對黎凡這種行徑有些不齒,趁著其他玩家抗怪就去搶走人家的道具卡什麽的,放在過去的網絡遊戲裏,已經足夠別人開仇殺了。  黎凡也不知道是臉皮夠厚還是神經夠粗,除了不太敢跟顏也和莫覺對視,分析線索倒是語氣如常。  “誰殺死了比利?”黎凡道,“我們不是都看到了嗎?被法術困住的華倫小姐。”  賀亦竹點頭:“我們一開始猜想的應該也沒錯,不能看到其他‘正常人’的的確是巴納姆,但殺人的小醜卻是深愛他的華倫小姐。”  莫覺已經簡單翻看了黎凡拿回的日記,顯然也是出自華倫小姐之手,其中甚至明確記載了她傷害其他馬戲團團員、誘騙誤闖後台的觀眾進大象籠子的心理過程。  日記本裏細膩記載了許多他們在與外人打交道時遭遇的歧視、嘲諷、冷待。  因為他們是畸形的,即便是邀請他們表演的人,也總會毫不在意地開一些傷人自尊的玩笑,高傲地在背後嘲笑他們的缺點。  華倫的確是個溫柔又熱情的女孩,她會體貼地安慰團員,幫他們重新建立信心,甚至為了保護大家,刻意避免他們與外界的接觸,以安頓動物們為理由,帶著眾人在這種荒山野地紮營生存。  對待團員都是如此,保護她愛的人……顯然更加不遺餘力。  顏也躺在床上,虛弱開口:“華倫為巴納姆構造了一個舒適的洞穴,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愛人可以繼續安然躲在其中,也就不用受到正常世界的衝擊,永遠不用意識到自己是不正常的,也不用在乎別人異樣的目光。”  黎凡已經有些等不及了:“那我們可以填了嗎?就在這紙條上寫華倫的名字?”  “等一下……”沈雍樂也在看日記,隻是因為視力限製,看得比爵爺慢得多。  不過他僅僅翻了幾頁,便察覺到了不對。  華倫去找林德醫生看病的次數太多了。  莫覺想了想:“應該是去進行心理調節吧。林德原本就是心理醫生,華倫獨自消化了那麽多外界的不友善態度,多半也需要找方法進行自我疏導。”  顏也讚同這個說法。  沈雍樂卻總覺得這樣一來,副本任務實在太過簡單。  他想了想,突然有了另一種猜測:“華倫原本是個十分善良的姑娘,會變得越來越偏執,會不會是受到了某種心理暗示?”  “我是說,主線任務的巴納姆……有可能是指‘巴納姆效應’。”  彈幕不像玩家能提前做功課,紛紛一臉懵逼,不解“巴納姆效應”的意思。  沈雍樂其實自己也不太確定關於心理誘導的猜想,一麵也是為了自證邏輯,一麵便當做給彈幕科普,先簡單解釋了巴納姆效應。  barnumeff,是1948年由心理學家伯特倫福勒通過試驗證明的一種心理學現象,以小醜巴納姆的名字命名。  實驗證明,每個人都會很容易相信一個籠統的、一般性的人格描述特別適合他,即使這種描述十分空洞,仍然認為其反映了自己的人格麵貌,哪怕自己根本不是這種人。  生活中其實有很多潛移默化的例子,比如很多人都會覺得自己的星座分析十分準確,如果身處一個相信星座的小群體中,甚至有可能主動改變自己的行為方式,以越來越貼合星座的描述。  沈雍樂:“後者其實還有另一種心理現象,叫‘霍桑效應’,是指當人們在意識到自己正在被關注或者觀察的時候,會刻意去改變一些行為或者是言語表達的效應。”  大眾籠統的心理是:愛會讓人迷失自我,做出一些違背本心的事。  沈雍樂猜測:“華倫說不定就是被反複灌輸過這種思想,才會逐漸偏離原本的軌道,越來越固執地想將團長護在舒適圈裏。”  “的確有可能是這樣,”莫覺點頭,阿克夏的主線,不可能隻是一個npc名字那麽簡單,如果換成巴納姆效應就要可信得多,“實際上,受困於巴納姆效應的人,幾乎就是更深層次上的‘洞穴囚徒’。”  顏也已經開始有些發燒了,他閉著眼,低聲接口:“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其實都生活在一個約定俗成觀念的‘洞穴’之中,所信奉的真實隻是‘真理’投射的幻影。”  對畸形的偏見、對lgbt社群的排斥、對小眾文化的不理解、對女性形象的固有印象……  不都是因為與看慣的“洞影”背道而馳,才成為了他們眼中的“不正常”?  柏拉圖的洞喻根本上表達了對主觀感知的懷疑,換言之,所有人可能都受到了不同程度“洞穴之影”的侵擾和蒙蔽。  莫覺清了清嗓子,將討論拉了回來:“但是問題是‘誰殺死了比利’,即便華倫是在被誘導後動的手,殺死比利的也應該是華倫。”  沈雍樂瞬間便明白了爵爺的意思。  按照巴納姆效應的解釋,林德醫生甚至並沒有勸她殺人,隻是給了她一個要護著團長的暗示。  不論是決定殺人的人,還是真正動手的人,都應該是華倫自己。  眾人一時沉默。  片刻後,黎凡“啪嗒”一聲,按響了從自己背包中拿出的圓珠筆。  “大家確定了對嗎?那我寫‘華倫’了哦。” 第45章 巴納姆(9)  眾人都有些緊張,滿臉忐忑地等待他落筆。  黎凡雖然表現得急切,其實也有些拿不準,小心翼翼落下第一筆……  “咦?”  他將頭埋得更低了,似乎遇到了什麽難以理解的問題,整張臉都快要貼到紙上去了。  黎凡焦急抬頭,“有沒有別的廢紙什麽的?剛剛那日記本呢?借我用一下……”  沈雍樂看不太清發生了什麽:“怎麽了?”  黎凡拿過本子,隨意翻到一頁空白,繼而便開始了各種甩筆、往筆尖嗬氣、反複在紙上塗畫的熟悉操作。  大家瞬間都明白了筆寫不現。  黎凡很快在紙上畫出了一串流暢的筆跡,繼而又匆匆轉回了任務紙條。  “哎?!這筆怎麽回事!誰有油性筆嗎?普通筆好像在這種紙上寫不出字……”  莫覺皺著眉:“給我看看紙條。”  黎凡很快誠惶誠恐地將拚好的任務紙條交給了他。  賀亦竹的包裏有簡單的文具用品,之前他們為了寫字方便,在背麵用透明膠將兩張紙貼在了一起。  這紙條並不是什麽特別難以書寫的材質。  甚至於,之前那句“誰殺死了比利”,看起來就是林德醫生用圓珠筆寫的。  沐嘉也在努力探頭看:“第二行橫線前麵那個小叉是幹什麽的?”  沈雍樂:“小叉?”  莫覺知道他看不太清楚,點頭給他解釋:“對,橫線前麵有個很小的叉號,是打印體,跟橫線粗細一致。”  沈雍樂尚未開口,後麵的顏也先說了話:“那是簽名符號。”  黎凡也想起來了:“噢對!我說怎麽看著眼熟,國內好像不常見,國外銀行協議和票據之類示意客戶簽名的地方,都是這樣在橫線最左邊打個叉……”  他話音一頓,瞬間意識到了什麽。  莫覺沈雍樂等也都想明白了。  這條線並不是留給玩家填寫殺人者姓名的……而是讓凶手親筆簽名的。  樂樂看了眼爵爺:“原來難度在這裏。”  隻不過是換了個人簽字,任務的挑戰性便瞬間呈幾何倍上升。  其他玩家麵麵相覷,都有些擔心。  唯獨沈雍樂像是終於放下心來。  他之前一直覺得任務太簡單,不像是e級副本應有的難度,現下知道是要找華倫小姐親自簽名,才覺得正常了點。  黎凡十分失望,看得出他是因為自知得罪了幾位大佬,不想再在這個副本裏多呆了。  其他玩家倒是多少有心理準備,很快重新冷靜下來,開始分析怎樣讓華倫心甘情願認罪。  賀亦竹:“要麽我們就假裝粉絲,去找她要個簽名吧?”  沐嘉搖頭:“要是這麽簡單,阿克夏就不用費勁不讓我們自己填名字了……”  任務紙條上明晃晃地標明了“罪行”,別說一時找不到工具完美掩蓋,就算是能想辦法暫時蓋住,估計也會在給華倫簽名時因為各種原因暴露,然後順利引發boss暴走,前去的玩家就會從送簽名變成送人頭。  沈雍樂點點頭:“這意思應該是要想辦法讓華倫承認殺人,並心甘情願簽名。”  黎凡哭喪著臉:“這也太難了吧!”  沒人理他。  沐嘉衝天翻了個白眼:“反正你也是第一個開溜的,難也難不到你。”  彈幕更是毫不客氣,開始攛掇樂神按時丟垃圾。  [放在家裏說不定要招蟑螂!]  [垃圾分類,從你我做起。]  沈雍樂看得好笑:“你們真的很有一套罵人的獨特技巧。”  彈幕十分驕傲地挺起小胸膛:[也不看看是誰的粉絲!]  [都是懟杠精懟出的經驗,樂樂不要被嚇到,其實我們都是純良小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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