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發男們應該信奉某個宗教,做著林括不太懂的手勢,為短發男祈禱。 短發男臉色也不太好看,他不敢去碰眼鏡男,目光不斷在枕頭女、張翼以及林括身上流轉:“我覺得,我們需要交代一下昨晚都各自做了什麽。” 於是眾人早餐都沒有吃,坐在了客廳裏一個一個敘述。 最先敘述的就是林括,畢竟有兩條惡魔提示都指向他,他的嫌疑是最大的,林括說:“我回到房間就睡了,還需要我說幾次,我不是‘惡魔’,惡魔提示有問題。” 短發男看著張翼:“盛括一直在房間裏嗎?” 張翼認真地想了想:“應該吧……至少我睡著之前他都在房間裏。” 等張翼欲蓋彌彰地替林括做了不在場證明後,短發男問林括:“他呢,他也一直在房間嗎?” 林括皺眉,流露出煩躁的情緒:“我睡著了,我不知道。” 短發男:“你們倆好樣的。” 張翼看了幾眼林括,不管怎麽看他都覺得林括的反應都在情理之中。他當然知道林括不是惡魔,昨晚0點的惡魔提示是被他修改過的,為的就是讓林括替自己混淆眾人視線,可林括太正常了,正常到讓張翼總覺得林括有問題。 林括注意到張翼投來的注視,然後說:“我要求換房間,你們誰願意和‘惡魔’住誰住去。” 張翼樂了,腦子裏的警覺散去了一些:“盛括哥,不是吧,這麽潑髒水的嗎?你看我這身板像是能殺人的‘惡魔’嗎?我倒是覺得你挺像的,瘦是瘦了點,但該有的肌肉你是一點都不缺啊。” “行了,你們倆先別互相指認。”短發男打斷林括和張翼的你來我去,回頭看著嚇傻了的枕頭女:“陳寧女士,你說說看昨晚的情況。” 枕頭女不斷揪著她的枕頭,臉上害怕極了,幾番吞咽才戰戰兢兢地說:“你不是讓我和劉圓缺住嗎?我想著反正人都魔怔了,當他不存在就行……” 林括一邊聽一邊回憶,昨晚他們一起去別墅三樓看惡魔提示,眼鏡男雖然魔怔了,但是怕他往窗戶外麵跳,眾人是把他一起帶上的。由於他和張翼被安排住在一起,眼鏡男就落了單。反正是夫妻,短發男就安排枕頭女和眼鏡男住一起。 枕頭女回憶道:“我和劉圓缺回到房間……他就趴在窗台邊上。” 林括注意到了關鍵詞‘趴’,可在場的其他人並沒有發現這一點,林括不想引起張翼的注意,便也忍著沒有點出來。 枕頭女臉上有害怕的情緒,但也僅僅是害怕,並沒有因為死了老公而產生任何一點傷心,她哆嗦地說:“我也就沒管他去睡了,等我早上起來,他就躺在地上,我讓他去開燈,我準備去做飯,他不理我。” “我挺生氣。”枕頭女抱怨道:“他經常把別人的話當耳邊風,隻關心他自己的事。我一著急,就想打他,然後……然後我就踢了他一腳,要是平時,劉圓缺不和我打一架也得和我吵一架,可是他就這麽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我覺得奇怪,就……就伸手拽了他一把。” 枕頭女把雙手攤開,眾人所見,她的雙手顫抖著:“冰冷的,我當時心裏‘哢嚓’一下,想著說有‘惡魔’嫌疑的兩個人都住一起呢,劉圓缺不至於突然死了吧,我就去探氣……他沒呼吸了。” “嚇得我趕緊開燈。”枕頭女越說越害怕:“一開燈,我就看見他流了好多血,太可怕了!” 眾人沉默著,短發男忽然問:“昨晚有人來過你房間嗎?” 枕頭女搖了搖頭:“沒有,我昨晚鎖了門。”說到這裏,她聯想到了什麽,趕緊說:“我還在窗子那裏放了一盆水,如果有人想爬窗子來我房間裏就會弄翻水盆,這樣聲音就能夠提醒我。但是……窗戶上的水盆好好的,一點水都沒少,他死得太奇怪了。你們說,會不會‘惡魔’不是我們當中的一個人,而是——鬼?” 她這話讓幾個長發男打了個寒顫。 短發男也覺得蹊蹺,他想了想說:“我有辦法了。” 所有人都盯著短發男,短發男也不負眾望地在萬眾矚目下看向林括和張翼:“今晚你們三個住一起吧。” 林括:“……” 張翼:“……” 枕頭女立即抗議:“我才不不勒,誰知道這兩個人裏哪個是‘惡魔’,我就算一個人住,我也不要和他們住在一起。” 張翼沒忍住:“大嬸,我們也不想和你住。” 林括沉默著沒有作聲。 張翼指甲縫裏的牆壁灰,以及他昨晚的行為已經能夠完全證明,張翼就是‘惡魔’。林括昨晚一晚上沒睡,他知道張翼沒有出房間,所以眼鏡男是怎麽死的? 這個問題連同昨晚的問題纏繞在一起,滾成了讓人透不過氣的驚悚疑團。第一晚,林括分明聽到了張翼的腳步聲,為什麽他去敲門讓所有人去廚房看惡魔提示的時候,張翼卻在房間裏? 第二晚,機械音響過後,林括最多就延遲了五分鍾就去了別墅三樓,張翼是怎麽做到在他之前就進入了書房並且篡改了惡魔提示的數字,而且當晚,張翼是和短發男以及枕頭女住在一間屋子裏的。 第三晚,張翼沒有出房間,眼鏡男又是怎麽慘死的?以及,眼鏡男陷入魔怔,是個人就可以看出他不是逃出者,張翼為什麽選他下手? 是有人在幫‘惡魔’,還是張翼的能力強到令人發指? 林括垂眸,無論是哪種情況,林括都覺得情況不太妙。本想著先張翼一步確認身份信息掌握主動權,這麽看來,他已經晚了。好在現在他在暗,張翼在明,情況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這麽想著,林括確定了自己下一步打算,第三個惡魔提示後,就可以嚐試著輸入別墅密碼了,當務之急還是從npc身上找可以打開別墅門鎖密碼的線索。 枕頭女受了驚嚇,‘誰來負責做飯’在其他npc看來,比從眼鏡男身上尋找線索更重要。 長發男們集體搖頭,用《孟子·梁惠王》裏的一句名言來替自己撐腰:“君子遠庖廚。” 短發男懟道:“說你們死讀書還不肯承認,‘君子遠庖廚’這句話表示一種不忍殺生的心理狀態,我服了你們了。” 長發男1號說:“那你去啊。” 短發男搖了搖頭:“我從不下廚。” 張翼說:“我倒是可以煮,就怕你們不敢吃。” 林括無奈:“我來。” 冰箱裏每天都會產生新鮮的蔬菜,縱然冰箱並沒有通電。林括取出其中的蔬菜,打算直接做了一天分量的餐食,早餐吃一頓,午餐和晚餐就吃早餐剩下的。 他動手做飯前,睨著眾人:“來個人搭把手?” 沒人動,林括說:“那就都別吃了。” 短發男攘了一把長發男1號:“你不是樂於助人嗎?你去。” 長發男1號雖然百般不願意,但是林括明擺著‘我沒義務伺候你們’的態度,隻好跟著林括去了廚房。 林括讓長發男1號去擇菜,長發男1號便去做了。林括一邊搗鼓自己的,一邊觀察長發男1號,長發男1號頭發很長,因為進入別墅後沒洗過頭,此時粘膩得貼在頭皮上,林括的身高能清晰地看見他腦袋頂上的頭皮屑。 林括不忍再看,別過眼去:“你該洗澡了。” 長發男1號‘嘿嘿’笑了下:“還沒到時間。” 林括手上動作沒停,狀似無意地說:“洗澡還要看黃道吉日?” 長發男1號說:“那可不是,《禮記》裏可寫得清清楚楚,‘三日具沐,五日具浴’,我這才第三天,還沒到可以洗澡的時候。” 長發男1號提到了兩個數字,一個‘3’一個‘5’。林括默默記進心裏,繼續套話:“他們也是?” 長發男1號搖了搖頭:“我可不知道他們洗澡的習慣,也不是每個人都看《禮記》。”說著,長發男1號把洗好的菜拿給林括看:“這樣子可以了不?” 林括看了眼,青菜上還有菜蟲:“……滾吧。” 長發男1號:“好勒。” 林括做好飯,眾人吃過後這才開始說起眼鏡男來,終於有人提議要去查眼鏡男的屍體,反正他們沒事做,一群人浩浩蕩蕩去了放著眼鏡男屍體的房間。 最先進去的短發男‘哦豁’了一聲,他轉過身看著身後的人:“沒見了。” “什麽沒見了?”張翼問了一句。 “還能是什麽,劉圓缺的屍體沒見了。”短發男說。 於是本來要查屍體線索,最後又變成了自覺地闡述自己的活動軌跡。林括說:“我在做飯,不可能是我偷走屍體。” 眾人也都表示自己一直在別墅一樓,所以答案隻有一個,是係統自動處理了眼鏡男的屍體,這對於林括來說不是一個好消息,他還沒有找到眼鏡男身上的線索,現在連帶屍體都消失了,他更加無法去判斷張翼殺人的方式是什麽。 因為今天死了一個眼鏡男,眾人都知道‘惡魔’開始行動了,還沒到晚上就都躲進了自己的房間,在枕頭女的強烈抗議下,她並沒有和林括以及張翼待在同一屋簷下,而是和短發男住在一間房子裏。 林括回到房間,不由分說先占了床。 張翼說:“行行行,咱們一人一晚,公平!” 林括沒理他。 窗外的天色一點點沉下來,林括靠坐在床頭,張翼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查戶口似得盤問林括的情況。 林括懶得理他,閉上眼。就在他閉上眼的刹那,後頸被重重打了一下,他整個人跌入床鋪。 張翼打開門徑直去了客廳。 等張翼離開,林括睜開眼。 他知道張翼會動手,畢竟張翼還需要去篡改惡魔提示,所以有準備的給了張翼動手的機會。 快到0點了嗎? 林括以為下一秒就能聽到機械音公布惡魔提示的地點,然而他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等到提示。 林括察覺異樣,他翻身下床,打開了門。 門外黑黢黢的,借著月色看到張翼的腳印,一路往別墅一樓去,腳印沒有一絲猶豫的痕跡,就好像張翼已經提前知道惡魔提示的地點。 林括皺了皺眉,他沒有往別墅一樓去,而是走到別墅二樓最右邊的房間,今天這裏是空的,但這是張翼第一晚上單獨住過的房間。 他按下門把手,走了進去。 屋裏亂糟糟的,顯然第一晚上的張翼和他想法一樣,都檢查過屋內的陳設。林括目光在屋裏仔細梭巡,然後蹲下身來從床底抽出張翼的書包。 張翼來到別墅的時候是背著書包的,後麵幾天這個書包就沒見了,林括想,書包應該是被張翼藏起來了。 他拉開書包拉鏈,犀利的目光落在書包內。 裏麵有一個本子,以及一支筆。 林括取出來翻了翻。 [x年x月x日] 這是什麽地方,太可怕了,為什麽有圍城這個世界,我的三觀被顛覆了。 [x年x月x日] 草草草,死人了,我操。 太可怕了。 [x年x月x日] 今天差點死了,哥說得沒錯,就算再害怕都不能表現出來。一旦流露出害怕,別人會覺得你很好欺負。 [x年x月x日] 我今天害死了一個人。 對不起。 …… [x年x月x日] 終於進入上城區了。 上城區比下城區還可怕,我不能表現出來,一定! [x年x月x日] 上城區第一個本,《致命山莊》,我到底是‘逃出者’還是‘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