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惜起身,出了宮殿。


    剛踏出第一步,深秋寒風吹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抬頭看了一眼烏沉的天,顧清惜眼睫眨了眨,行宮高聳,放眼望去,整個帝京都籠罩在一團灰濛中,仿佛命運之神罩下的一層神秘麵紗,風雲變幻,令人看不真切……


    伸手攏了攏衣襟,裹了裹身子,顧清惜一瘸一拐的下了台階。


    夜半焚燒,安營紮寨的帳篷被大火燒焦成片,滿地枯草變為一片焦黑,清理殘局的宮女侍衛來回如織穿梭,遠處臨時安置傷患的營帳裏傳出一陣陣的哀嚎呻吟聲,偶爾有未被撲滅的濕漉草叢冒出一縷縷灰白的煙,一眼望去,遍地狼藉,場景淒涼,令人唏噓不已。


    顧清惜站在一處空地上,靜靜的望著這一切,本以為不過是三兩營帳走水卻不曾想燒傷麵積如此之大,幾乎是過半的營帳都被燒毀了……


    護國公夫人這一把火不得不說燒的十分有成就感……


    「郡主。」


    遠處束墨與寶笙齊齊走來,為她係上披風,噓寒問暖,關心著她的身子。


    「我沒事,你們陪著我去護國公夫人的營帳去看看。」


    顧清惜淡淡的說著,主僕三人一道向前走去。


    遠遠望過去,前方營帳周圍圍了許多人,顧清惜一步一步緩慢的走著,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暗中盯著自己,顧清惜暗中四下查看卻是不曾察覺到絲毫的異樣,也不見任何可疑之人。


    心弦被挑起,顧清惜時刻緊繃著,這種被視為獵物一樣盯緊的感覺很不好。


    手指下意識籠進衣袖中,那裏靜靜地躺著一把匕首……


    所幸身後那一雙眼睛一直盯著她進入營帳,然後消失,卻沒有任何的舉動。


    踏入營帳,見裏麵的人圍了裏三層外三層,護國公夫人穿戴整齊的躺在床上,眼睛緊閉,右手垂在床沿上,手腕處一道極深的刀口,地麵上是躺了一地的鮮血,幾近幹涸的血泊中有一把刀閃著鋒利的寒光。


    顧清惜悄無聲息的進入營帳,在人群的縫隙中見到了這一幕。


    護國公夫人的死相看上去像是割腕自殺的樣子……


    「看守的人在哪裏!護國公夫人昨晚都幹了些什麽,怎麽會無端的自殺身亡?這事情本宮認為定然是有蹊蹺!」


    護國公府娘家死了人,皇後怎麽可能不仔細盤問清楚,且說昨夜縱火的人都是侍衛的言辭也根本是沒有什麽真憑實據,現如今人死了也開不了口審訊,隻能抓身旁一應侍候的人問個清楚。


    一聲令下,兩個丫鬟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哽咽道:「夫人她自從小姐去世後便有些不正常,一直都念叨著要報仇報仇,夜裏,夫人突然說要出去走走不讓奴婢們跟著,奴婢們便是不敢跟隨,夫人出去了好一陣子回來後就一個人待在帳篷內,不多久營地走水奴婢們在外觀望,誰知等內侍來傳報夫人覲見時才發現夫人已經斷氣而亡,身體都涼透了……奴婢們真的是什麽也不知道啊……」


    倆丫鬟抽泣著說著,護國公夫人的死對她們而言似也是十分的意外震驚!


    這般說辭明顯是避重就輕了,護國公夫人出去那段時間幹了什麽她們不知道,這就成了盲點疑點了。


    皇後眉頭一皺,心中暗想難道真的是護國公夫人出去縱火了?


    可即便是縱火也需要充分的理由,突然之間護國公夫人為何對榮和兩王府下手?


    皇後眉頭一擰,百思不得其解,她側目看向呆立在一旁一言不發的護國公,問道:「不知護國公可曾察覺到貴夫人的異常之處?」


    護國公從悲傷中緩緩抬起頭來,眸光第一時間內沒有看向皇後,而是在顧沐塵與顧景南的臉上一一掃過,那眼神犀利如刀刃,寒冷如冬風,一寸一寸從他們臉上刮過時帶著濃濃的探究審視意味……


    護國公這樣古怪的眼神,令顧沐塵與顧景南感覺到一陣的詫異與不爽,不知護國公眼神裏到底想要表達什麽意思!


    片刻,護國公收回視線,瞳孔中有一絲的愣神,眼前仿似又閃現出夫人在出事之前對他所說的那一番話——


    「你知不知道,妤婷的死是和王府所為,目的就是為了離間我們與榮王府的同盟關係,和王府根本與榮王府不是一條心,可憐我們的女兒白白當了棋子,這事情榮王府不知情也就是罷了,可他們明明是捉到了兇手卻是因對方是和王府的人而不告知我們秘密把人處死了!榮王府如此這般行徑分明是不把我們護國公府放在眼裏!不把我們喪女的心痛放在眼裏!這樣的人我們還有什麽必要去協助他登基?榮王府既是不想與和王府撕破臉,為女兒報仇,那就瞪等著瞧吧!我是不會讓他們好過的!我絕不能讓我的女兒白白的死!血債血償!」


    血債血償……


    想到這裏,護國公的眸光閃爍了下,看來真的是他夫人衝動做出傻事情來了,居然放火!


    護國公深吸一口氣,道:「不曾見什麽異常之處……」


    他心中的異常之處,絕不適合在這樣的地方說出口……


    然而,人都是自私的,護國公接二連三的死了女兒又死了妻子,縱然這事他不太相信榮王與和王藏私,但事已至此,他對這兩王的態度絕不在似之前那樣的積極熱忱,他的心中隱隱裂開了一道隔閡……


    「沒有異樣?」


    皇後蹙眉,若說沒異樣,那麽眼下的情景在結合巡夜侍衛的說辭,這護國公夫人明顯便是放火行兇後畏罪自殺了……


    這般情況,皇後說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一邊是自己娘家人護國公府,一邊是自己的膝下兒子受重創,她隻能尋求些異樣為護國公夫人開脫,可誰知在護國公口中並未曾聽到她想要聽的。


    難道隻能木板子上釘釘子,定下護國公夫人的大罪?確定護國公夫人是畏罪自殺的麽?


    這罪名一落下,那榮王府與護國公府的關係可就是一刀劈在玉石上,出現裂痕,再也修補不齊了……


    一時間,皇後覺得此事非常的棘手,她不敢輕易判定,於是隻能想個折中推延的法子。


    故而,最終聽的皇後說道:「此事茲觀體大,本宮無法做主,一切等皇上醒來再做定奪。眼下,還是暫且為國公夫人收屍吧……」


    皇後說出的這番話,已是在顧清惜預料之中。


    顧清惜勾了勾唇角,轉身,緩慢無聲息的往後走打算離開。


    事已至此,皇後還念想做中間人,一碗水端平調節護國公府與兩王府之間的這次矛盾,這顯然是不可能的,眼下,即便是榮王府與和王府沒有表態對


    護國公府體現出惡語相向疏遠冷漠的態度,可大家心裏都憋著一口氣,痛恨護國公夫人這一把無緣無故的鬼火!


    關係還像以前那樣鐵?嗬,多半是不可能了……


    護國公夫人這一死,更是加劇了事情的極端化,矛盾化,不得不說實在是好極了。


    最具競爭實力的榮王集團內部出現裂痕,這對於宸王,怡王一派而言,是最好不過了……


    護國公府的人這時聽從皇後的指令,著手處理護國公夫人的屍首,等到將屍體搬起抬下床時突然不知怎地聽的有人奇怪的咦了一聲。


    緊接著聽到有人說話:「國公夫人身下有血字,快看!」


    皇後,護國公等人立刻湊身過去,隻見原先護國公夫人躺著的地方寫著三個字——德陽殺。


    「德陽殺?」


    有人驚恐的念出聲音來!


    話音落,顧清惜眉頭一皺,腳步立刻停滯下來,身體霍的轉身!


    這是誰幹的!


    居然在護國公夫人的死上做手腳來陷害與她!


    德陽,德陽,放眼整個帝京,也隻有她一人被封為德陽郡主,德陽殺,豈不是在指認是她下手殺害了護國公夫人?


    皇後瞳孔猛的一縮,她正找不到替死鬼來為這國公夫人開脫呢,本就是看顧清惜不順眼多時了,隻可惜一直苦於找不到理由,這下倒好,護國公夫人身下三個血字足以將她打入萬丈深淵!


    「德陽郡主何在,給本宮去押來!」


    一聲令下,咬牙切齒。


    顧清惜聞聲,心下冷笑,淡然的伸手拉了拉身前披風,道:「德陽在,不知皇後娘娘有何吩咐?」


    人群最外一層傳來一道不高不低的女聲,眾人紛紛回頭,見顧清惜一步一步走來,所有人都下意識給她讓出一條道來。


    就在這人群閃現的道路中,顧清惜眉眼清亮,下巴微抬,一步一跛緩慢,直視皇後而來。


    皇後見顧清惜居然在場,不由牽動唇角微微一笑,說是笑,可那笑簡直是猶如冰渣子一樣的寒冷。


    「護國公夫人屍體下留字,指明是你是殺害兇手,你可還有什麽要說的?」


    這話言外之意就是認定了顧清惜是殺人兇手,她若是沒什麽好說的或者說不出來個一二三來,皇後絕對一揮手命人給她戴上鐐銬押入大牢!


    顧清惜心中冷笑連連,看來她真的是惹皇後厭煩了,居然憑著這莫須有的三個字就要打殺了她,真是瘋的不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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