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弘業是個慈孝的,平日裏總是惦記著自己家中老母常叮嚀她往郯城老家寄些銀兩與吃穿用度的東西,她與老夫人是不對盤的,自然直是表麵上答應了背地裏卻不去做,即便是送也不過是送個一星半點。


    顧清惜這麽一捅簍子,她背地裏的那點小心思全都被識破了,沈弘業雙目死死的瞪著她,令她心慌的如做針氈般不適。


    「祖母,娘的確是每月都有派人送東西去郯城,喬兒可以作證,雇用的車夫每次回來都稟告說是祖母親自接收的,怎麽會沒有呢?」沈菀喬站出來,秀眉緊鎖,極其的疑惑的樣子。


    一語驚醒夢中人,正找不到梯子下的陳氏立刻反應過來,忙附和道:「莫不是車夫見錢眼開,私吞了去?」


    「對!一定是這個樣子的!我早就看那車夫賊眉鼠眼不是個好人,一定是讓他給半道上劫下了。」沈菀秀也不傻,眼見親娘受質疑,跳出來一起幫著演戲。


    「那車夫膽子還真是夠大啊!」老夫人冷嘲一聲。


    「可不是,賤妾等回頭找來那人讓他當麵與老夫人對峙,決不輕饒了他!」陳氏咬牙切齒的咒罵道。


    顧清惜幽然抬了眉眼,紅唇一抿,「剛才二妹說那車夫是雇用來的,又不是府上的,等著姨娘去找,隻怕人早就卷財跑路了吧,去哪裏找?」


    顧清惜的言外之意是在諷刺,陳氏母女三人慣會演戲,隨便編一個車夫,而且還是外頭雇用的車夫就想要渾水摸魚的搪塞過去,這編瞎話的本事實在是高明呢。


    滿屋子人一個比一個精,自是聽得出來顧清惜話中意思。


    老夫人翻了個白眼甩給了陳氏,陳氏氣的鼻子都是要歪了,胸口上下起伏不定,沈菀喬與沈菀秀彼此看了一眼,心中可是恨透了顧清惜。


    原本她們姐妹二人已是討好了老夫人的,顧清惜一來全都給破壞了,以後想要在老夫人麵前得好臉色隻怕是難上加難……


    「時辰不早了,該用膳了,讓廚房上菜,大家都移去花廳吃飯吧。」


    詭異的氣氛下,沈弘業張口打破了沉寂。


    「祖母,惜兒來扶您。」今天沈老夫人進門,她可是打了個勝仗,老夫人一旦認準了陳氏腰纏萬貫自然是要想法設法的去掏空的,單沖剛才她見到擺上來的那些金銀珠寶的貪婪眼神就可以篤定相信老夫人是個愛斂財的。


    陳氏那裏不管是掌握著重金,還有莊敬公主當年的陪嫁嫁妝,這些財富加起來數目可是相當的驚人,老夫人絕對是不會坐視陳氏一個人私吞的。


    兩人在錢上生了隔閡,還怕往後日子不熱鬧麽?


    陳氏想要用老夫人來壓製自己,她偏偏就對老夫人好聲好語一股腦的砸銀子侍奉,嗬嗬,老夫人這柄劍,她要掌握在手心,將劍尖兒一寸一寸的直指陳氏的胸膛,終有一日,讓她後悔的連哭都找不到地方。


    顧清惜笑眯眯的起身去攙扶住了老夫人,噓寒問暖的一路扶持著走出了福壽堂。


    老夫人收了顧清惜如此厚重的大禮自然對她是眉開眼笑,越看越是開心,一開始還冰火不融的祖孫倆現在已是親密的不得了,陳氏母女三人看著,恨得險些咬碎一口銀牙。


    「哎呀,這清惜出手就是闊氣,怨不得老夫人對她親熱,陳姨娘要是想要討好老夫人還是快去備上一箱籠的金裸子來吧。」


    孫氏桃花眼半挑,帶著自家女兒,嬌媚無骨似的扭著水蛇腰從陳氏眼前晃了過去,徒留下一陣陣香濃刺鼻的胭脂水粉味瀰漫在屋內。


    「不要臉的狐妖猸子!」陳氏厭惡的扇了扇刺鼻的香氣,罵道:「沈家人一個個見錢比親爹都親,不過是顧清惜略施小計就眼巴巴的貼了上去,見錢眼開的騷貨,在我麵前賣弄,看我不整死你……」


    陳氏牙齒磨的咯吱咯吱響,一開始孫氏可是親切的叫她嫂嫂的,一眨眼的功夫就叫她是陳姨娘,這冷熱對待未免太世俗了些,陳氏如何能不氣!


    「娘,不要跟他們一般見識,這府裏頭多半還是咱的天地,日後二房是圓是扁還不得任您拿捏,往後的日子長著呢,看他們還能猖狂幾日,她們真是眼瞎了以為顧清惜是個好相處的!抱錯了大樹,以後有他們吃虧的那天。」


    沈菀喬芙蓉美麵因為惱怒,扭曲的有些猙獰,秋水雙眸中冷光迸射,她看了看自己為討好老夫人不顧傷勢而去端荔枝的手,濃烈的恨意如瘋長的野草灌滿了她的身心。


    「就是,娘,犯不著生氣,您要是氣壞了身子豈不是正中小人的下懷?」沈菀秀冷哼一聲,挽了陳氏的胳膊,道:「走,咱們去吃飯。」


    陳氏深吸一口氣,安撫下了自己的怒意,等著瞧吧,她不會讓顧清惜這麽得意的。


    「來日方長,誰能笑到最後誰才是真正的贏家!走吧……」


    陳氏被沈菀秀擁簇著往外走,可惜沒走兩步陳氏就擰起了眉頭,憂心道:「秀兒,你身上這是撲了多少的香粉?」怎麽跟孫氏那賤人一樣的令人作嘔?


    沈菀秀抬起袖子聞了聞,臉上扯了個無奈的表情,哀怨道:「娘,天越來越熱,我的胸脯一天比一天糟糕,傷口腥臭味難聞,我要是不多撲些香粉根本沒辦法見人。」


    「哎……」陳氏深深了嘆了口氣,心道這胸脯不過是被狗咬了,用藥無數,按理說早該結疤了,怎麽偏偏就不見起色反而越來越糟?


    「再過些天,你大哥就該回來了,他興許能治好你……」


    她辛辛苦苦的養育的一對女兒,一個手殘,一個爛胸,她簡直是要愁瞎眼了,顧清惜一日不除她一日難消心頭之恨吶!


    「等著瞧吧,顧清惜好日子沒幾天了。」陳氏的眼睛眯了眯,思量起心中那完美的計劃……


    吃過飯後,老夫人挑選了福壽堂住下,沈楠竹夫婦住在了百花苑,沈婕敏挑了處風景獨好的芬芳閣,顧清惜命段嬤嬤挑了府上得力勤快的丫鬟與婆子依次送去了三個院子侍奉,從此,沈老夫人等人就安心理得的住下了。


    不同於對待沈弘業與陳氏的冷漠,顧清惜對待沈老夫人與沈家二房格外的親熱。


    自從沈老夫人住下,顧清惜每日晨昏定省前往福壽堂,陪著老夫人說話聊天曬太陽,楞是將老夫人如此一個性情薄涼貪得無厭的人哄的天天開心的不得了,老夫人對顧清惜的態度更是熱切,簡直是比對自己親兒子都還要親,有什麽好的東西竟破天荒的想著給顧清惜留一份子。


    以往老夫人跟前都是沈婕敏受獨寵的,現在老夫人有了顧清惜作陪連沈婕敏都逐漸的冷落了,至於沈菀喬姐妹那更別說了,得到的永遠都是老夫人的冷臉色。


    顧清惜對沈家二房也是有求必應,缺什麽短什麽隻要說一聲就立刻有人去採買補齊,沈楠竹喜好作畫顧清惜便送去上好的筆墨紙硯,孫氏愛擦脂抹粉顧清惜就投其所好買了京城胭脂坊最好的水粉,沈婕敏愛聽戲顧清惜就請了梨園的戲班子來公主府搭台出演,二房的人被當做神仙供奉著渾然是高興的是樂不思蜀,遠遠的見了顧清惜就笑臉相迎,關係親密無間。


    一時間,顧清惜成了香餑餑,陳氏母女被當做透明人晾曬一旁,如此情景,簡直是與她們當初想像的完全背道而馳,氣的她們個個鼻子都要歪了。


    沈弘業每日請安都見沈老夫人與顧清惜有說有笑,祖孫倆笑的合不攏嘴,他幾次都想提醒老夫人,讓她來是為了壓製顧清惜霸占公主府的,怎麽這會兒被顧清惜哄的樂嗬嗬連正經事都忘了,可惜一直都沒有尋到時間開口,因為顧清惜現在簡直是形影不離的侍奉著老夫人。


    夜,清韻閣。


    沐浴完畢後的顧清惜坐在書案旁練字,束墨侍奉筆墨。


    「郡主,老夫人來京對公主府是意有所圖,奴婢不明白您為什麽不想個法子讓她們知難而退,而是要處處捧著他們吃喝玩樂呢?日子久了,咱縱是有再多的銀兩也供不起如此折騰呀。」


    束墨一邊磨墨一邊忍不住小聲說話,顧清惜所散出去的銀兩可都是太後上次賞賜下來的,雖賞賜很多但也總有用完的不是,往後日子還長著,郡主要是這個散財法可是不行的。


    顧清惜隻著了雪白色中衣,一頭烏髮隨意的披散著,纖白的手握著狼毫筆,一筆一劃寫的極其認真。


    聽的束墨的話,她頭未抬隻是淡淡一笑,道:「傻丫頭,你難道沒聽說過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麽?」


    「你也不難看出,老夫人是不喜歡陳氏的。隻要將老夫人侍奉高興了讓她感覺我是站在她那一邊,滲透的時間久了,她自然而然會親近與我而更加厭惡陳氏,到時候,不用我親自動手老夫人就會去收拾她,而我現在正是在磨老夫人這根頑固堅硬的鐵杵,我相信以公主府的財力,拿著白花花的雪花銀來磨老夫人,總有一天可以磨成鋒利的繡花針,老夫人這隻貪婪的厲鬼也會為我推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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