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都離開,珠雲才重重地鬆了口氣,雖然一直久處後宮,可她素來與人為善,確實很少這般氣勢洶洶地對待過別人,更別說如今還是這府裏的主子了。


    她有些不安地轉身,看向顧清惜:「郡主,今日之事,怕是三小姐不會善罷甘休,奴婢怕她...」


    「怕什麽?她又何時消停過?今日發生的事情,我即便讓著她又如何?隻會讓她變本加厲地欺負於我,還不如給她點教訓,讓她長點記性也好。以後,你們在這府裏隻需謹言慎行,不去主動招惹是非,別讓那些歹毒之人鑽了空子去,若是非找上你們,更不必怕她,別忘了,太後可是讓你們幾個來照顧我的,可是不讓你們來受欺負的。懂了?」顧清惜抬眉,警告地看著四人,神情甚是威嚴與淩厲。


    柬墨等人今日是見識了這位郡主的真正手段,先是將太後哄得百依百順,又連消帶打地借著太後的手嚴懲了陳氏,更是不費吹灰之力地得到了郡主的封號與那麽多賞賜,就連如今這公主府裏最好的一處地兒都被她搶了回來,想必不要多久,整個公主府也會被她全部掌控在手。


    她們更瞧出了她的心機和手段,在宮裏呆了這麽些年,自然知道跟了什麽樣的主子才會有前途,顧清惜如今看似羸弱不堪,可身上散發的那種強勢、威懾氣息,卻讓她們這些一直在太後身邊侍候的人都感到了一種莫明的心驚和畏懼,然,她今日為了替珠雲、卷碧討個公道不惜與三小姐沈莞秀交惡確是十分感動,這樣的主子,她們不能不服。


    「奴婢懂了。」四人屈身行禮,不敢有半點逾矩。


    早上,顧清惜是被人吵醒的。


    「郡主,您醒了!」柬墨見顧清惜從床上坐起,立刻過來將帳簾收掛好,卷碧則端著洗臉水和絲帕走了進來。


    「外麵怎地這般喧譁?」她掀開被子,眉輕蹙。


    「郡主,趙管家說是奉陳姨娘的命令來把薛嬤嬤帶回去的,這會子被珠雲和寶笙擋在外頭,吵著鬧著就是不肯罷休。」說著,柬墨便扶著顧清惜下床,細心的伺侯她淨臉穿衣。


    顧清惜心裏冷笑,看樣子陳玉蓮昨兒個吃了虧,今日便想方設法的要討回來,好證明她在這府裏的地位並未因為自己成為郡主而有所改變,這是變相地殺雞儆猴呢!


    隻是,她真以為自己是軟柿子,任她捏扁搓圓?


    「薛嬤嬤呢?」


    「正在外麵侯著,奴婢現在就去請薛嬤嬤進來。」柬墨說完便轉身走了出去。


    顧清惜推開木窗,隻見樓下趙管家帶著幾名家丁站在園子裏,正吵著鬧著要闖進來。


    寶笙與珠雲阻攔得十分吃力,卻仍是強悍地不肯讓步。


    薛嬤嬤進來,便看到顧清惜穿著一身雲緞白靈花香色紋相間,大朵牡丹翠綠煙紗碧霞羅,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發綠葉裙,白色織錦腰帶將那不堪一握的纖纖楚腰束住,黑緞般的長髮披肩,脂粉未施卻是肌膚賽雪,目如明珠又似春水蕩漾,竟有九分肖似當年的安平公主顧寧柔。


    回過神來,立刻走到顧清惜麵前跪下行禮:「老奴給郡主請安。」


    「嬤嬤快起來。」顧清惜並沒有忘記薛嬤嬤在她困頓無助之際的雪中送炭,這份情比任何事物都要來得珍貴。


    聽著吵鬧的聲音越來越大,薛嬤嬤擔心地看著顧清惜道:「今日能夠見到郡主,已然安心,這些年老奴早就習慣呆在後院,陳姨娘今日明擺著是有意為難郡主您,還是讓老奴回去吧!」


    顧清惜卻是搖了搖頭,走到窗前看著園子裏囂張放肆的趙管家:「走,下去會會他!」


    「快讓開,再不讓開,夫人責備下來,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剛到院子,便見到站在趙管家旁邊的一名家丁凶神惡煞地朝珠雲與寶笙叫嚷,揚起手作勢就要打人。


    「公主府何時多了一位夫人,竟然連本郡主都不知道。」顧清惜看著站在院子裏的趙管家及幾個家丁,嘴角帶著淺笑,眼底卻染了層冰霜,散發著一股淩厲懾人的威嚴,讓人莫明產生一種懼怕退卻。


    趙管家顯然也沒料到顧清惜不早不晚,偏這個時候出來了,更沒料到自己侄兒如此口無遮攔,被顧清惜抓到把柄,心中不由懊惱,警告地瞪了一眼身邊的侄兒,不急不緩地上前,咧著嘴道:「大小姐,陳姨娘雖未扶正,但這麽多年辛苦操持全府上下,大傢夥都是這麽稱呼的,相爺也從未表示過反對!大小姐何必為了這等小事而傷了父女之間的情份!」。


    顧清惜聽了這番說辭,麵上的笑意更濃:「管家這話在這裏說說便罷了,若是讓外人聽了去,怕是要笑話咱們府上和父親了,管家別忘了,這裏可是公主府,真正的夫人姓顧,是太後的女兒,皇帝的親妹妹安平公主,陳氏雖然為父親生了一兒兩女,那也是當初母親寬宏大量才讓人將她接到府中,如今你們亂了尊卑,稱一個賤妾為夫人,是要置本郡主過世的母親於何地?是要置父親於何地?這話傳出去就不怕言官向皇帝舅舅參上一本?若是害得父親丟了官職,你可負得起這個責?至於本郡主與父親的父女之情,更不會因為一個賤妾而生份,管家隻管操心自己該做的事,其它的不該管的還是少管的好。」


    她的聲音輕柔緩慢,卻一字一句,如同重石一般砸向趙管家及那些家丁。


    趙管家被昨日太後駕星的陣仗嚇得做了一夜的惡夢,現在仍心神恍惚不寧,此時聽得顧清惜這麽一說,心裏害怕起來,連連賠笑應聲道:「是是是,大小姐所言甚是。」


    話畢,便朝著自己侄兒狠狠一腳踹了過去,道:「你個沒長眼的,還不快跪下向大小姐磕頭賠罪。」


    方才還叫囂著要打人的家丁頓時被趙管家一腳踢中跪趴在地上,磕頭如搗蒜道:「奴才嘴笨,請大小姐恕罪,饒奴才一命。」


    「大小姐,這廝才來府裏不久,不懂規矩,還請大小姐饒他一命,相信他一定會感恩戴德,報答大小姐的不殺之恩。」趙管家也一臉驚慌地求情。


    顧清惜瞧著這兩人唱的雙簧,眼中冷意漸深,她這還沒有下令懲罰呢,他們竟連饒命都說出來了,是想讓她落得一個兇狠毒辣,專橫跋扈的名聲嗎?


    她漫不經心地看著園子裏盛放的花朵,神色淡淡道:「管家應該知道這府裏的規矩吧?」


    管家被突然問到,一時間摸不準她到底要做什麽,心有忐忑道:「奴才知道。」


    「他應該不是這府裏的家生子吧?」顧清惜又繼續問道。


    管家聽她這麽一問,雙眼陡然一眯,以為她要將自己侄兒發賣,想到自家哥哥就這麽一個兒子,若真要是發賣了,哥哥嫂嫂非跟自己拚命不可,連忙道:「不是,他是奴才的侄兒,前些日子府裏缺人,奴才便把他叫到府裏做事!」


    「那就是說連賣身契都沒有,不過是府裏的雇用的一個長工罷了?」顧清惜輕輕一笑,素淨的臉龐頓時如同綻放的曇花,光芒盡顯,絢麗奪目。


    管家不禁恍惚怔愣,在他的印象裏,顧清惜素來不是篷頭垢麵,便是畫著如同鬼臉一般的妝容,讓人瞧了心生厭惡,卻不想她此刻素顏時笑起來竟是如此的美麗逼人,比起那以才貌名動京城的二小姐竟還要美上幾分。


    隻是,他還沒有緩過神來,便見顧清惜笑意轉冷,眼中寒芒聚集,聲音更是嚴厲冰冷:「看來你們是成心想要壞了本郡主的名聲啊!」


    管家心裏一個咯噔,頓時慌了神。


    「奴才怎敢壞大小姐的名聲啊!奴才冤枉啊!」管家以為顧清惜仍是以前那個軟弱好欺的,便想藉此讓她服軟,也順道傳出個歹毒的名聲出去,他便好去陳姨娘那裏邀功請賞,卻不想她如此精明,輕易便打翻了他的如意算盤。


    「不敢?他既不是府裏的家生子,又無賣身契,本郡主還未發落,便哭著喊著饒命,你倒說說,本郡主何時說了要他的命?你這不是想讓本郡主落個歹毒狠辣的名聲,是什麽?這樣的奴才,咱們公主府可不敢用,來人啊,把這個家丁攆出府去,從今以後再不得僱傭。」顧清惜冷笑,目光如利刃般刺向管家。


    她的話讓平日裏作威作福的管家頓覺像是被當眾煽了一記耳光般地羞辱難堪,心裏生出一股怒意,臉色頓時難看起來,瞬間站直了身子,麵色不服且帶著一絲惱怒道:「大小姐怕是不能做這個主,府裏素來由陳姨娘打理,用什麽人,辭退什麽人都須經過陳姨娘同意方可,恕奴才不能從命。」


    「哼!好一個不能從命。我倒不知道,原來在這個家裏,我堂堂郡主卻連個姨娘都不如了,看來,管家是忘記昨兒個太後說過的話了?」顧清惜語氣幽幽,透著一絲寒意,說話間,不知何時從袖口掏出了一塊晃得人眼睛犯花的金牌出來,在手上掂了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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