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問月一邊挑著謝歡差人新送來的首飾, 一邊淡淡地聽著他的回話。


    金玉碧環, 樣樣皆是價值不菲的玉翠珠寶。


    她選了一隻極為精細的翠玉指環,對光戴上了左手的無名長指。


    彼一時,


    林雙玉剛死在謝歡手上不久,孫關戴罪潛逃,賀同章釋放出牢,太宜宮正值怒火朝天, 無人敢進。


    從香一路疾步跑回瑤華宮,瘦弱的身子喘的厲害, 氣尚還未順暢, 便急著同她說:


    「娘娘, 大事不好了。」


    「四小姐去了太宜宮, 惹了太後的盛怒, 現下正受罰呢。」


    她說的急切, 稱呼也忘了顧忌。


    「來儀?」心中升起股不好的預感。


    人人皆知這一時太宜宮堪比煉獄,她送上門去做什麽?


    賀同章的案子,是白問月在聖前一手舉薦其父白慕石審理的。


    他行案嚴苛, 逐步細審,太後滿心歡喜地將案子交給了他,未曾想他還真把內情大白於天下。


    賀同章拒不改供,太後抱著僥倖的心理希望這件案子趕緊結束,她正要同白慕石交代,未曾想林雙玉死了!


    加上『兇手』孫關一直下落不明,賀同章很快翻了供。


    無罪出獄。


    這起案子,發生的草率,結束的也草率,太後以為是喜從天降,卻未料及到頭來,還是一場空歡喜。


    如何不氣。


    白慕石為賀同章翻了案,這本源於他一向秉公執法,未有一處偏袒,性格如此。


    話雖是這樣講,可太後難免還是會有不悅。


    怪他辦事不利。


    然而,這份怨怪卻不能直接撒在白慕石的身上。


    畢竟她曾以為重申不過是再走一趟形勢,私下未曾與白慕石通過氣。


    是以這才將怒氣對準了他在宮中的這兩個女兒。


    賀同章出獄前,白問月還特意命從香到歡喜殿傳話,囑咐白來儀,稱病也好,有傷也罷,這幾日都莫要去太宜宮。


    招惹是非。


    結果從香後腳到了歡喜殿,白來儀前腳已經離宮,去給太後請安。


    羊入虎口,還是自送上門。


    太後正想著如何找上她們姐妹二人。


    宮內皆是太後的人,想挑白來儀的錯處還不簡單。


    不過是打翻了一杯茶盞,太後便要剁了她的手泄憤。


    從香顫顫巍巍把事情講完,隻看她這副後怕到不行的模樣,也能想像出太後是怎樣的咄咄逼人,置人死地。


    白問月凝著眉思索,心中隱隱擔憂。


    若隻是剁手,尚還無事。


    她隻覺得,太後麵前無人敢去說情,隻怕白來儀這趟,難以活著走出太宜宮。


    自白來儀進宮,謝歡尚未踏進過她的宮門,身無聖眷,又無聖恩,誰會去救她?


    她心中左右掂量,雖同白來儀感情淡薄,可進宮前父親叮囑再三,又是姐妹一場,斷不能漠然旁觀,對此事置之不理。


    長門宮牆,雨如急流瀑布。


    白問月讓元木回了長華殿去支會一聲謝歡,知曉從香膽小怕事,見不得血腥,又將她安置在宮內等候。


    之後隨身帶了兩個婢女,便去了太宜宮。


    其實她記憶裏對魏央的麵孔很模糊,隻是不明白夢境裏為何卻如此清晰。


    青石長階,大雨滂沱。


    她隻身進了殿內,望見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白來儀,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明黃的殿中,上座的太後悠然飲茶,似是在等她。


    下座還有一位身穿黑袍的男子,她久居深宮,雖未曾見過魏央,卻也知道能夠自由出入太宜宮,此種境況還能同太後喝茶的男人,隻有鎮國將軍府的那一位。


    他淡淡地望著杯中的水,眼抬也未抬,仿佛對她與太後的唇槍舌劍視若無睹,置之未聞。


    她總歸是想救白來儀的,同太後幾番輪理,後者似是終於肯鬆下口來,做了「退讓」。


    太後道:「看在月貴妃的麵子上,哀家便饒了她一隻手。」


    「剁兩根指頭,在宮外跪著,此事便罷了吧。」


    看了一眼瑟縮在地上的白來儀,白問月躊躇了半晌。


    她目光堅毅,聲音清冷:


    「太後此話當真?」


    嗤笑一聲,太後輕蔑地撇了她一眼:「你當哀家是什麽人?」


    「掌朝野大權,自是一言九鼎!」


    笑話,何來當真與否?


    聽到這樣的回答,白問月滿意地點了點頭。


    她從宮人手中拿過匕首,未曾有絲毫的遲疑,手起刀落,兩根青蔥細指便滾落在了地上。


    纖白的長指上,還戴著一隻精美的翠玉戒環,那是謝歡今日剛送來的,她正瞧的歡喜。


    這一刀直接將喪魂失魄的白來儀嚇暈了過去。


    血濺了四處,額頭瞬間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左手不受控製地顫抖,她緊咬著牙關,強忍疼痛,然後同太後道:「娘娘要的手指,剁了。」


    「現在臣妾便去宮外跪著。」


    那個一直垂目的黑衣男子終於抬起了頭,淡淡地望著她,眸目裏躍起一絲星火,稍瞬即逝。


    太後滿麵訝異,萬未想到白問月會不惜自斷雙指,來為她這個妹妹解困。


    倒是一場感人肺腑的姐妹情深。


    宮外是漂泊的急雨,她撐著身子自顧自向宮外走去,無人上前敢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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