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齊謂在大牢裏的前車之鑑, 白問月是萬不敢再同林雙玉說, 賀大人如今還在昏迷的事了。


    便是要說, 也要等到她身體略有好轉以後。


    她極不擅長地安撫了兩句,又道:「這裏是將軍府, 你想要見賀大人, 也須得等有了力氣再說。」


    畢竟是大病初醒之人,並無多少心力。


    她喝了兩口水,同白問月說上幾句話,便又睡了過去。


    望著熟睡的麵孔,白問月心中五味雜陳:「大夫有說賀大人何時能醒嗎?」


    從香搖了搖頭:「未曾。」


    如此說來,她眼下須得想方設法安撫林雙玉。剛好, 趁此時機,同她將『身份』之事攤開來, 仔細說清楚。


    斷斷續續又過了三日。


    林雙玉的身體逐漸好轉, 神識也慢慢清晰。她同白問月每每提起賀同章, 後者都是一副顧左右而言他的樣子, 這不由地讓她隱隱惶恐了起來。


    難道予木出了事?


    一旦有此猜測, 心中便開始局促不安, 尚還未同白問月問個清楚。


    魏央冷峻地答了一句:「賀大人未死。」


    似是寬慰。


    聞言,提起的心終得放了下來。


    她並非一心是要追尋賀同章的去處,見白問月的態度也能猜測幾分他定是出了事。


    然而, 隻要知曉他尚還活著,已然知足。


    在此之前,白問月同她措辭了許久。將她昏迷後,案件的詳細以及賀氏的行為一五一十都說與了她聽。


    白問月道:「如今,世人皆知賀大人的原妻是林廣遺女,曾受辱泗水。也知曉你已然身故。從此,這世間便再無林雙玉這個人了。」


    便是有,也難以在是非口舌中毅然苟活。


    她話說的輕緩,每說一句便略作停頓,注意著林雙玉細微的表情變化。


    等確定她尚還安然,才敢繼續。如此反覆,一番話說完,也已經過去了半柱香的時間。


    林雙玉出奇的平靜,似是對自己是否存活之事毫不在意。


    她答的平淡:「這不失為一個好結局。」


    或者說,她一開始本也是這樣計劃的。


    中間不過多了些曲折。


    前幾日,太後差方公公將宮中今年剛進的荔枝,送了些進將軍府。


    魏央麵色平平,談不上喜愛,反倒是得了白問月幾分偏愛。


    青蔥玉指,翹如彎勾。


    她剝了一個荔枝,果體晶瑩,汁水白肉。


    「表姐這樣想得開,也是一件好事。」將果肉遞給林雙玉,佯作疑聲,「隻是你不曾想過,賀大人日後會如何?」


    妻子身亡,他冤洗出獄,沒了林雙玉,孤家寡人,難道還會逍遙自在不成。


    接下她手中的荔枝,林雙玉不由地呢喃:「予木……」麵目一沉,心中多了幾分躊躇。


    「他會死。」白問月說的篤定,「活也未必會活的好。」


    至於這其中的詳由,無需她一個外人,再多說了吧。


    魏央久坐在一旁,仔細剝著荔枝,無聲傾聽二人的對話。


    空氣寂靜了須臾。


    將果肉放置在白問月的盤中,他沒由來忽地出聲:


    「去看看他吧。」


    「賀大人,在臨南院裏,你的隔壁。」


    話說的極為平常,似是在道晚膳應在哪裏用。


    林雙玉與白問月皆是一臉困惑與驚異。


    在這裏?


    「宋書。」


    魏央沉沉了喚了一聲。


    宋書目清耳明,將一切都聽進了心裏,明曉將軍的意思,無需多言。


    他俯了俯身,伸出右手:


    「賀夫人,請。」


    下意識起身,還未理清魏央話中的深意,她便同宋書抬腳離開了方亭。


    白問月望著林雙玉迫切的身形漸漸遠去,疑聲不解:「什麽意思?」


    這樣將真相揭於她的麵前,無所顧忌?


    婢女奉洗,魏央清了清手,接過從香手中的幹巾,不緊不慢地擦拭。


    「你同她說,她如何想的明白。不如讓她親眼去見見,事半功倍。」


    她既然這樣坦然地麵對自己的生死,那賀同章的事情,想必心中也早有猜測。


    「那你知曉我要做什麽嗎?」白問月抬眼,幽幽地望著他。


    「嗯?」魏央反問了一句,「不是要換身份?」


    「正是。」


    「那便沒錯了。」


    她這樣生無可戀,讓她去見一見賀大人的總歸是好的。


    白問月不著痕跡地望了他一眼,起身淨手,雖然想同他辯解幾句,但不得不承認,他的話,確實有理。


    是她因賀同章昏迷之事慌了神,行事這才處處小心。


    惟恐哪裏出了岔子。


    若林雙玉心灰意冷,一切前功盡棄,謝歡到底是不明白,


    賀同章夫婦的關係,從來都不是舍一保一。


    生既同生,死也同死,哪裏有什麽得過且過。


    晚風忽起。


    白問月提了提裙衣,魏央扶著她的手,抬腳下階。


    清涼的風穿過發梢,微微彎起;魏央的話同風輕柔飄拂:「說來,你還未說,要同她換何身份。」


    笑意輕盈,微微得意,放下手中的裙角,鶯聲過耳:


    「自然是你魏家的人。」


    ——


    林雙玉見到賀同章時,他昏迷了近有十日;而距離兩人上一次見麵,也足有三個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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