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府。」


    聲音比之夜風還要冷上三分。


    宋書彎身稱是。


    不著痕跡地向馬車內望了一眼,未見夫人有絲毫要開口的模樣。


    這兩人明明是一前一後而來,卻似是早有約定般。


    不謀而合。


    馬車緩緩地行著,戌時的街道遼闊空曠,靜寂無人。


    賀家距離將軍府的路程算不得遠,隻消半個時辰。


    謝歡壓旨, 天牢走水,太後蠢蠢欲動。


    對於白問月來說, 這些都不重要。


    她眼下最要緊的, 是如何徹底安撫住林雙玉。


    隻有穩住林雙玉, 才有與賀同章談判的籌碼;


    也才有, 絕對壓製謝歡的辦法。


    魏央的話, 她並非沒有聽進去。


    他雖然說得隱晦曲折, 可每一個字眼皆都透露著,林雙玉失貞一事,還有待進一步的確定。


    如果真能將此事查清楚, 證明林雙玉未曾失身於孫關,解了她尋死的心結。


    再同她商議些什麽,便簡單多了。


    魏央說,事情的真相隻有孫關與林雙玉知曉,勸她冷靜下來仔細理清。


    白問月心中暗暗挑眉。


    這不過是一副暫且穩下林雙玉的託詞。


    誰說事情的真相,


    隻有孫關與林雙玉知曉呢?


    當初從泗水逃回來的,可不止林雙玉一人。


    賀秀婉難道會對此事,一無所知嗎?


    車外風清月白,車內溫香軟枕。


    相對無言。


    魏央眉目柔和地望著白問月,心中莫名。


    為什麽他總是在與她有關的事情上,束手無策呢。


    仿佛空有一身自若籌謀。


    無可奈何。


    看不透她。


    不知她一切所為究是因何而起,又要作何而定。


    她與謝歡有何故怨?


    她足不出戶,卻又知曉一切。


    她討他的歡心,卻從不屈勢獻媚。


    還有,


    為何第一次見麵,她便能叫出自己的名字。


    思緒飄遠。


    魏央想起,那日春風暖陽明媚的清若寺。


    他記了很久。


    他原是去尋慧一大師下棋,寺內的小沙彌引他去了往生亭,稱是住持吩咐,讓他在此地等候。


    稍後便到。


    往生亭內無桌無椅,台階與碧水相融,遠處望去,似是水上徒生出一座亭子。


    他走進亭內,一眼望見勾闌上坐臥著一名女子。


    如瀑的長髮披在身上,頭倚朱漆紅柱,約是小憩。


    他想著,這清若寺園大房多,許是誰家的小姐來寺裏祈福,與下人走失了。


    被這往生亭引了來,才在此等候。


    出於避嫌守義,他應退身離去。


    卻在轉身抬腳間,聽到一句囈語:


    「謝歡。」


    聲音細如清風,說的卻是天子的名諱。


    嗯?與皇帝相識?


    頓住了腳步,他覺得自己或許該等一等。


    坐在相隔不遠的勾闌上,魏央饒有興趣的望著她。


    這一眼。


    燦如春華,皎如秋月。


    再讓人移不開眼睛。


    他並非貪財好色之輩,卻也獨覺得她仙姿玉色,仿若天人。


    有著傾世絕貌。


    西平還有這樣的女子,是他未曾見過的?


    約有片刻,適方才還曾安寧熟睡的麵孔,忽然顰眉促額,悲戚了起來。


    或是夢魘。


    新月佳人,哀憐閉目,下唇輕咬。


    極細地一聲夢囈,喊得撕心:


    「魏央。」


    心忽然倏地一緊,似是撞上山河,碰遇寒漿。


    喘息生困。


    他聽的仔細。


    這突生的異樣,讓他隱隱有些墮入雲霧。


    手不自覺地扶著胸口,茫然地抬眼去望,不知所以。


    這才是白問月真正第一次喊出他的名字。


    在她的夢中。


    讓他久不能解,久不能忘。


    見她痛苦萬分,久久掙紮卻無所掙脫的模樣。


    似乎是一個不太愉快的噩夢。


    他忍不住出聲喚醒了她。


    「姑娘,醒醒。」


    秀眸惺忪,幽幽醒轉。


    一雙寒瞳秋水,似深湖之冰。


    蒙了一層冬霜。


    卻,


    在看清他的麵孔後,忽生光澤。


    燦若星河。


    她喊:


    「魏央。」


    清聲歡悅卻又悲咽,語氣中還隱隱有幾分不舍。


    仿佛是失而復得,又似久別重逢。


    可他們,


    明明是素不相識。


    這一聲。


    心又無名地撞了不周山。


    天柱中折,地維絕斷,日月星辰錯移,故水江河淹沒蒼東大地。


    酸楚萬千,比之方才,


    更甚。


    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如此淒楚地喊出他的名字。


    半刻。


    心髒似是跳停,呼吸無聲。


    莫非我死了?


    魏央這樣想。


    無稽且荒謬。


    想法來的荒唐,認真思索的他更顯神怪。


    這位喊了他名諱的女子,因為他的有心或無意,成為了他的妻子。


    可以看得出她是真心敬他,也是誠心想要討他的歡喜。


    但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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