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想起那日白問月看著賀同章的《比翼雙飛圖》,讓他差墨書去廊平殺了孫關。


    道了一句:「該殺。」


    的確該殺。


    女子一向將貞守看的最重。


    辱人貞潔,比要人性命,更為可恨。


    棋盤上橫叉交錯,局勢陰晴不定。


    魏央思索了許久,難怪夫人不讓他同行去見林雙玉。


    確實多有不便。


    既是如此,那他也無需多問,夫人定能處理好這一切。


    過了須臾,魏央冷峻出聲,對墨書吩咐道:


    「去吧,此事莫要再對任何人說起了。」


    算是暫告一段。


    言罷。


    墨書在原地躊躇了許久,未有離身的意思。


    魏央抬眼望去,沉聲問道:「還有事?」


    隻見他有些猶豫道:


    「屬下隻是猜測,賀夫人……或許並未失貞?」


    「嗯?」魏央放下的手中的棋子,提了半分興趣:


    「何出此言?」


    墨書回想起,那日他將刀架在孫關的這位親友脖子上,他隻當自己是滅門孫家的仇敵,為求保命口不擇言,把知曉的一切實情都吐了出來。


    這其中多是孫家曾做過的一些舊事,不堪入耳。


    主要讓他記憶深刻是因為。


    許是時間過去了多年,孫關曾在醉酒時與他吹噓起,自己也曾耍過手段殺過人。


    他這一生兜兜轉轉,前後有過兩個女人,


    一個是賀氏,還有一個是與他不清不楚,同村的寡婦。


    除卻這些,還有一個長相如出水芙蓉的富家小姐讓他記憶猶新,夜思夢想。


    可每每提起這件事,孫關都忍不住啐出聲來罵娘:


    「娘的,就差一點點,老子就得逞了。」


    可這小姐是何人,發生了何事,再往下問具體的詳況,不管他喝成何樣的爛醉如泥,皆不肯再繼續說半個字了。


    墨書初聽這件事時,孫關剛被他殺了不過一日,想到賀夫人的恨之入骨,他自然會把這名出水芙蓉的女子聯繫到她的身上。


    若不然,以孫關這樣的身份,怕是一生也難見貴人小姐的真容。


    他將此事一五一十地稟告於魏央。


    魏央靜靜地聽著,手上不緊不慢地下著棋。


    待他把話說完,一盤殘棋也恰好結束。


    四劫連環,和棋。


    下的多了,他漸漸連白問月的棋性都摸得十分清楚。


    運籌帷幄,步步為營,卻又招招兇險,直戳要害。


    然而。


    比他,是還略差幾分。


    不著痕跡勾了勾唇角,魏央從凳子上起身,輕拂長袍。


    「走吧,去看看。」


    墨書一臉困惑,卻也未曾問話。


    隻跟著魏央的腳步,去了臨南院。


    天色正好,眼見要到了晚膳時分。


    魏央想著,說了這樣久都未曾傳來半句話。


    看來這個賀夫人,一定也是個身有鋼骨的女人。


    他的夫人,足不出門,卻盡知所有的事,一切皆在掌握。


    但她那日同賀同章說話的樣子,似是並不知曉這林雙玉,失貞還尚不能定論之事。


    如此說來,他的夫人,


    還是有一些可愛之處的。


    讓宋書煮了一壺熱茶,他提著茶水,輕聲敲扣,推門而入。


    似是來的正是時候,屋內寂靜如斯,他沉了沉嗓子,尊聲稱了一句:


    「賀夫人。」


    林雙玉困惑地望著他,麵生不識。白問月不著痕跡地望了一眼他身後的墨書,微微皺眉,卻對他道:


    「你怎麽來了?」


    順手將門關上,他貼著白問月坐下,理所當然地回道:


    「換茶。」


    第30章 牢房走水


    林雙玉自痊癒後, 便一直活在痛苦與掙紮裏。


    賀同章陪著她醫了八年,從廊平到西平,一日也未曾想過要放棄。


    喝遍了所有的藥, 也試了所有的偏方。


    如今終得醫好, 她卻再也開心不起來了。


    噩夢驚醒。


    往事似翻江倒海般湧回。


    孫家成了她永遠也忘卻不掉的夢魘;孫關對她來說更是如同魔鬼般的存在。


    見她漸漸好轉, 賀同章喜形於色,一日比一日地對她柔情蜜意。


    她如何能忍心欺騙他的感情?


    又如何能讓彼此的一番真情, 染上永遠也洗不清的汙點。


    既不能開口將實情說於他,


    又不能讓往事隨風,佯裝歲月安好。


    與孫家,更不能輕易善罷罷休。


    林老丞相曾言教過賀同章,


    說是這世間的女子多分為三種。


    一種是平日裏柔弱溫婉,實則遇事堅韌果敢的;


    一種是外表看似針鋒外露,實則內裏懷有春日的;


    至於這第三種,


    便是他的幼女林思荷這樣,天性既是溫柔堅貞, 卻又心懷猛虎誌攀峰。


    可謂是, 活在性別之外的人。


    彼時, 賀同章並未質疑尊師口中的思荷姐, 是何樣的與眾不同。


    他薄著麵, 思索了許久,


    隻怯怯地問了一句:


    「玉兒是哪一種?」


    林承和藹地笑笑,似是猜到他會有此一問;輕撫著他的發頂,笑同他道:


    「玉兒自是第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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