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怒火非因吃人,而是因為他身為大妖的驕傲受到挑戰。這事和之前小妖頂嘴是一個性質,並且還要更加惡劣。  不過這次他沒有選擇溫和還嘴,而是直接展示自己的怒火。  當然,最好的應對策略是,不威脅,直接用行動說明自己的不高興。  今日一天,他見到的妖魔都是這樣處理糾紛。他們從不瞎逼逼,直接殺了完事。  可見力量才是最有說服力的東西。  然而……戰五渣,心痛。  “鶴君因何惱怒?”側夫人浮誇地瞪大眼。  因何?眾妖魔都看向肉湯:鶴君不吃紅肉,她這不是故意挑釁麽?誰給她的底氣,還不是青鴻?難不成這對師兄弟……  任逸飛的手腕上,那根常人看不見的紅繩正有規律地閃著紅光,一下一下,和心跳一樣。  這是上一個給他來帶陰間體驗的東西留下的,不知該說是饋贈還是遺產的東西。  他將之和自己的極端情緒一起封鎖,原以為一輩子用不上它們了,直到現在。  “你到底需要我。”精神世界裏,白發紅眸的‘他’低笑著,眼神充滿誘惑,“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怕什麽?”  任逸飛閉上眼:“力量,暫借一下。”  “驕傲如你,現在是向我求助?無法應付了嗎?”白發鬼伸出手,指尖相觸,十指相貼。  “真弱啊……算了。”  紅繩光芒大盛。  原本鶯歌燕舞的春日宴會,突然卷起秋日的肅殺蕭瑟之氣。  秋風如飛刃,割之百草折。  最先受不住的是樂伎和舞姬,她們痛苦地抱緊身體,卻依舊不能阻止自己化作輕煙散去的命運。  畫卷瑟瑟發抖,卷起青煙一下縮回到原主人的袖中,連孔雀那隻呱噪的八哥都嚇得閉上嘴,一動不動裝死。  這突然爆發的大妖氣勢壓得全宴席上的人都喘不過氣來。歌舞停了,酒也停了,其他妖魔看著台上幾人,也都等著一個結果。  上菜的侍女更恨不得原地消失。  “怎麽回事?師兄桌上為何有肉?”師弟青鴻皺眉看向右側美人。  這位應該是偏夫人,但看這樣子竟是這宴會大小事務的掌管者。  怕是個受寵的。  果然,她雖然被問責,臉上卻沒有懼怕,對著這種恐怖壓抑的氣氛,依舊笑著看向任逸飛:“妖生來就要吃人,也愛吃人。我拿最好的肉招待鶴君,怎麽鶴君反而不滿?”  說著,她拿起盤子上一塊人肉,張口露出尖銳獠牙,撕下一塊,嘴唇的胭脂像血一樣。  “嗯,味道甚美。”  她繼續挑釁道:“妾出生至今,還未曾聽說有不愛吃人的妖。莫非,真如謠言所說,鶴君非我等妖類?”  她話還沒說完,妖風四起,一團煙霧將整個宴會包裹起來,眾妖身影若隱若現。  側夫人大驚,她急忙站起身,用力揮開白霧。  “鶴君,你對我做了什麽?”  談笑聲、歌舞聲、身邊人的呼吸聲……皆盡淡去,她揮開白霧,跌跌撞撞走下台階,眼前一切卻已全然不同。  方才還是賓朋滿座的宴會,如今在她眼前的卻是斷壁殘垣,四處荒草蔓延,有蚊蠅亂飛。  這裏還是停雲閣無疑,隻是輝煌不再,兩邊木柱上都是些保養不善的龜裂紋,地上石縫間長出許多雜草,兩側牆壁上依稀還能找見當年的痕跡。  嘶嘶,膝蓋高的荒草無風自動,隱約看到遊走的長蟲。  紅的,黑的,青的,各色毒蛇從草叢中鑽出,圍繞她嘶嘶吐舌。  “鶴君!”她四下找了一圈,沒有任何破綻,終於有些驚慌,“你若傷我,青鴻就是再念師兄弟情誼,也絕不會放過你!”  聲音在這個荒蕪地方回蕩,沒有一人回應。  她的心一下涼了:“鶴君!快放了我!”  台上的側夫人忽然大喊大叫狀似瘋癲,眾妖都嚇了一跳。他們知道這是鶴君出手了,然而沒有一人發現他是怎麽出手的。  側夫人實力不低,卻沒有任何招架之力。  妖魔們看任逸飛的眼神更是狂熱,妖魔喜歡貌美的,崇拜強大的,更不能拒絕貌美又強大的。  短短幾秒,體內能量幾乎被抽取幹淨,任逸飛隻覺身體疲憊頭暈眼花,但他還是咬牙維持著強大的表象。  白發鬼扣著他的手,誘惑著說:“擁有力量的感覺是不是很好?怎麽樣?解開封印?”  任逸飛伸手將黑暗麵的自己摁下去:“你可以走了。”  “不殺了她?”白發鬼被摁在地上,卻笑得異常開心,“你看她,被幾條毒蛇嚇得顫抖,真有趣。咬她一口?”  幻境是假的,痛苦和絕望卻是真的。  “她有孩子。”  任逸飛從意識空間脫離出來:“你們該慶幸我不吃肉。我若吃肉,人的肉,又怎麽會比濃縮了精華的妖肉好吃?”  他站起來,原先鋪在地上的長發垂落在身後,又有幾縷勾到胸前,宴會的光追逐著他,陰影勾畫著眉眼。  他已準備走。  “師兄且慢。”青鴻叫住他,“此事是我不對。”  “自然是你不對。”任逸飛對他一點不客氣,“即便不是你指使,至少也有失職之過。”  “師兄說得是,花籬自作主張,也是因我之故,在這裏向師兄賠不是了。”  他從台上下來,對著任逸飛又是賠禮又是作揖。  “你讓開。”  “師兄別生氣。”  任逸飛一時走不得,又要瞞住此刻身體狀態不佳的真相,一口血都要吐出來。  “青鴻……”側夫人剛剛回來,正要找尋安慰,抬頭一看丈夫在撩漢,氣得眼含著熱淚一臉脆弱。  “花籬,還不給師兄道歉?”宴會主人卻毫不憐香惜玉,眼睛看著任逸飛,嘴裏嗬斥自己側夫人,簡直渣男現場。  側夫人看向任逸飛,心裏還殘留著方才上天無路下地無門的絕望。她心裏又驚又怕,夾雜恐懼和怨恨,咬著牙:“鶴君,是我失責。”  “再無下次。”任逸飛警告,他急著要走,又走脫不得,臉上表情更冷。  側夫人隻覺自己輸了,臉都是灰敗的。  同樣是坐看丈夫撩漢,左側的大夫人心態特別好:“師兄一貫大度,並不將俗事放在心上,但總有人要惹他。師兄,你要清淨,這邊卻是烏煙瘴氣,你本不該來。”  大夫人的話聽著像是落井下石,任逸飛的耳朵裏卻清楚聽到另一段聲音:“師兄,你不該來。”  傳說中的密語傳音?  任逸飛不會這個技能,他就看了大夫人一眼:“你說得是。”  師兄?原來師弟的夫人是師妹?  任逸飛臉上平靜,心裏震驚:不是,你們門派是怎麽回事?暗戀師兄是傳統技能不成?  “師兄。”青鴻還要挽留,任逸飛卻繞過他朝門口走去。  他要走,沒人敢攔,中間上菜的侍女直接讓出一條道來。  走至門口,各色讓人作嘔的肉香、酒香和脂粉香中,一股格外不同的焦苦香氣緩緩飄來,讓他腳步一頓。  甜品玩家?  真巧。  他下意識看了角落那個高大健壯的男性妖魔一眼,恰逢那人也將視線轉來,四目相對,兩人皆是一愣。  視線收回,任逸飛繼續邁步:罷了,身份尷尬,還是別給人添麻煩了。正好也讓他看看,自己能不能不依靠他人完美收場。  他走出門去,拖地的長袍下擺擦過光滑的地板,冷香飄過,妖魔們閉眼深吸了一口。  青鴻看著那瀟灑背影,又看滿座癡迷者,眼神漸冷,嘴上卻掛起一個笑容:“師兄心情不好,我與他說說話,你們先吃著。”  說罷緊隨而去。  宴會主人也走了,留下兩個不對付的夫人。  “妹妹好本事,能把輕易不發火的師兄氣成這樣。”大夫人皮笑肉不笑。  側夫人花籬摸著肚子,她已經恢複過來,也懶得再偽裝乖巧柔媚,對著自己的姐姐一臉瞧不上眼:“姐姐,我們才是一家人,你不會為了一個外人,對自家人出手吧?”  “我們是一家人……嗬。”  她看看氣焰囂張的側夫人,又看看那圓圓的肚子,仰頭喝了一口酒,就直接砸了杯子:“我勸你,別太過分。”  “姐姐別惱啊,”她越是生氣,側夫人笑得越歡,“你這麽生氣,是因為青鴻,還是因為鶴君?”  記下記下,底下的玩家都在做筆記。  主辦方的愛恨情仇也是線索之一,尤其這種錯綜複雜的四角關係,能挖掘的秘密不少。  很多時候,關鍵線索就藏在這種對話中。  玩家中的薩曼坐在哪兒,大腦裏還殘留著那雙眼。  奇怪,那個npc是在看他嗎?  因為角色,還是因為他?  薩曼有種直覺,那個npc是在看他,而非‘大鵬’這個角色。  他伸手捏住自己的鼻根,沒有任何憑證,隻以感覺判斷,這不是他的作風。薩曼一向排斥沒有數據支持的‘直覺’、‘第六感’。  撇去那一瞬間堪稱異端的‘直覺’,薩曼開始分析之前的劇情。  剛剛左側夫人對下麵白衣妖魔的話,藏著些別的情感。她的臉上,看著是女子間的吃醋惱怒,但那些細微的一閃而過的表情卻不是這樣說。  那一段話,看似重點在前半句,嘲笑右側夫人,其實‘你本不該來’才是她想要告訴對方的。  這個宴會不像是宴會主人說的那麽簡單,它別有目的,且這個目的,對那白衣妖魔,甚至其他人都不善,於是才有這樣的委婉提醒。  作為正室夫人,卻隻能這樣委婉提醒,這次的宴會和宴會的主辦方,問題很大。  這種npc對抗性的關係中,玩家最容易渾水摸魚獲取有效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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