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明知道一旦擅自離穀,便終生不得再踏入穀中半步,可是那時候我年輕氣盛,一心想去外麵的花花世界,隻是想不回來便不回來吧,待我憑一身醫術闖出名頭來,便是穀中人來求我我也不會再回來的!


    後來那些年,我在外麵遊曆,果然闖出了好大名聲。人人見我,都稱一聲‘神醫’,那些權貴富豪見了我都是笑臉相迎,不僅供我吃穿用度,還奉上大把銀錢供我揮霍。你知道為什麽麽,因為人人皆有生老病死,越是有錢有權的人就越是怕死,所以他們樂意結交我這個神醫。有這些人供養著我,我便開始過上了醉生夢死的日子,日日流連於秦樓楚館……”


    陸麟說到此處,忽然自覺失言。蘇覽月不過是個小女孩,如何能當得她的麵說出“秦樓楚館”這等地方來,便是不羈如他,心下也不免尷尬。偷眼看去,蘇覽月卻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靜靜的等待下文。既沒有聽懂了覺得羞澀或惱怒的意思,卻也沒有未聽懂而懵懂疑問的樣子。這倒讓陸麟心下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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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伯,後來呢?”蘇覽月扯了扯陸麟的衣袖催促道。


    陸麟幹咳了一聲,略略回憶過往,心緒漸漸飄回了過去……


    年輕時的他荒唐事做了許多,雖然身邊總有人圍繞,卻沒什麽真正的朋友,一直到他遇到了秦四公子。秦四公子家是書香世家,祖上七代為官,家大業大,門第高貴。唯一的遺憾就是到了四公子這一代,接連生了三個女孩後才有了四公子這唯一的男丁。偏偏四公子自幼便多病,多年臥床,病根已深。


    “秦家聽得我的名聲,想方設法延請了我為四郎醫病。秦家許的酬金極是豐厚,因此我便去了。那秦家四郎久病成醫,也是懂些醫理的,隻是如何能入我的法眼?”陸麟回憶著,嘴角不知不覺漾起了淡淡的笑意,“我隻是略略施展,便輕易折服了四郎。四郎歡喜得緊,時時扯著我請教醫理。初時我隻覺得煩人,漸漸的卻不知不覺的喜歡起來,每每都細心指點,便如當年師父待我一般……四郎的病並非不能治愈,隻是積得久了,病入骨髓,難以根除。


    我在秦府一住便是半年,憑著我的高超醫術,四郎身體一日強於一日,半年後便已經可以下床活動了。我不僅和四郎成了莫逆之交,秦府上下都對我推崇備至,甚至秦老夫人還要認我為義子。


    隻是有一樁事我十分不喜,便是四郎時時勸誡我莫要醉生夢死荒廢大好青春。我聽了厭煩,覺得四郎雖好,人卻太過古板老成,便如穀中的長老們和我的師傅一般。


    忽然有一日四郎急匆匆來喚我,道是有故人來訪,定要見我。我隨他到堂前見了那人,大吃一驚,原來到訪的竟然是我闊別幾年的師父!原來師父以前也曾醫治過四郎,卻未曾醫好。這一次師父帶領穀中的年輕弟子出穀遊曆,路過此地掛念起四郎,特來探望,卻聽說了我在這裏,這才有此一見。


    我雖然觸犯穀規已經不能再算是穀中弟子,可是師父見了我還是十分歡喜。我卻得意自己如今的名望,又記恨當年師父在長老麵前不幫我說請,隻是揚著下巴對他愛答不理。我的態度顯然讓師傅傷心了。我們說的話不多,臨別前師父好心提醒我說四郎的病根太深,現下看起來雖好,但恐怕隻是治表不治根,定要小心病情反複。我聽了隻把下巴揚上了天,自負道,便是複發了,我也能醫得好!


    師父聽了不再說什麽,歎了聲氣,轉身離去。


    我看著師傅的背影,覺得他比我出走那年似乎老了許多。我心裏忽然有些難受,很想追上去,可偏偏就是低不下這個頭。


    師父走了之後,我喝得酩酊大醉,一頭紮在青……樓……那地方沒再出來。我醉了三天,醒過來的時候,滿眼看到的都是白色,我已經不在**裏,我醒來的地方……是秦府。


    到處都是白色的布幔,我看著這許多白色,忽然很驚慌。我跌跌撞撞的跑出來,一路往正堂跑去,路上跌了幾個跟頭。可是秦府的下人沒有一個人伸手扶我,每個人都對我冷眼相望,有幾個熟識的仆役看我的眼神裏還帶著厭惡和恨意。我愈發的恐懼,因為這幾個……都是四郎身邊的人。


    我跑到正堂,那裏已經布置成了靈堂,四郎的棺柩停在正中。我大叫一聲,瘋了一樣掀開棺蓋,抓住四郎的手給他把脈。可是的四郎的手已經涼了,再也感覺不到脈動。


    秦老夫人坐在堂上哭泣,見我進來,痛哭一聲昏了過去。秦老爺怒目望著我,忍了又忍,終於隻是握緊拳頭,沒有衝過來打我。我傻了一樣不停的念叨“怎麽會?”“怎麽會?”……我不過醉了一場酒,怎麽四郎就去了呢?


    後來我才知道,四郎是知道我與師門過往那些糾葛的,見我徹夜不歸,他擔心我有事,遣了下人四處尋我。他自己則一直侯著我。他那樣的身子骨,雖眼見著一日強過一日,實則底子是極單薄的,夜風一吹這便染了風寒。不過兩個時辰便開始高燒,牽動了他的病根,一發不可收拾。秦家尋到我時,我已經爛醉如泥,怎麽喚也喚不醒。秦家隻好請了旁的郎中來,灌了幾副藥下去也壓不住。新症痼疾兩相煎迫之下,不過十幾個時辰而已,四郎便這樣過去了……


    倘若……倘若我當時不曾醉酒……倘若我守在四郎身邊……”


    陸麟連說了兩個“倘若”,卻終究知道時光不可逆流,已做下的事情又如何能挽回?深深歎息一聲,終於不複冷硬,老淚縱橫。


    夜,月,寂靜海島。


    隻有夜風掠過竹林的聲音,和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冰冷蕭瑟。


    這樣安靜了許久之後,陸麟用衣袖抹幹眼睛,才無奈的轉頭道:“丫頭,莫哭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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