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當真是家家戶戶都開始掛上了紅燈籠,規模之大,就算是大白天看著,都讓人有點犯怵。 白洛在樹上坐了沒一會兒,就看到一道身影偷偷摸摸的從屋子裏出來,然後小跑著到了民宿自帶的菜圃裏。 那肥碩的身形很好辨認,正是脖子上戴著大金鏈子的暴發戶。 暴發戶東張西望的,似乎是觀察周圍有沒有人,等他確認沒有人之後,蹲到菜圃麵前,雙手捧起一把泥土,就往自己嘴巴裏塞,然後拚命的往下咽。 白洛見狀,目光微沉。 好好的早餐不吃,卻偷跑到人家菜圃裏吃土? 今天這狼吞虎咽的勁兒,可比昨天大多了。 眼瞅著,暴發戶麵前這片土都被刨了一個深坑了,他才終於停了下來,饜足的抬手擦了擦嘴,然後把麵前的坑平了平,起身離開。 暴發戶走後,民宿裏很久都沒再有什麽動靜了,一直到一個小時後,又一道身影,從民宿裏出來。 隻是相比之下暴發戶鬼鬼祟祟的模樣,這道身影就顯得自然得多,毫不掩飾的,就從民宿門口走了出去。 是那個初中生。 白洛坐在樹幹上沒有動彈,甚至回避了自己的視線,沒有去看初中生,隻是用耳朵分辨著聲音。 初中生看著年紀不大,但從昨天初中生第一個上岸這件事來看,白洛就知道,這初中生絕不像他表麵看起來的那麽無害。 若是白洛用眼睛盯著他看的話,初中生必定會立刻察覺到。 隨著初中生離開的距離越來越遠,白洛能夠聽到的有效的聲音也越來越少。 不過,從目前的聲音方向判斷來看,初中生應該是往碼頭去了。 他一個人去碼頭做什麽? 白洛忽然想起了昨天初中生看著江邊神像的目光,心中一凜,立即從樹上跳了下來。 高跟鞋很給力,差點把白洛的腳踝崴斷。 白洛:“…………” 要不是這鞋子脫不下來,他絕對把這鞋子給扔了! 白洛活動了一下腳踝,感覺好些了,然後才往碼頭趕去。 等他到碼頭的時候,碼頭上停靠整齊的竹筏已經少了一艘,而初中生的身影已經縮小成一個小黑點了。 江麵上視野極為開闊,若是白洛也用竹筏,初中生一回頭便能看見他。 於是白洛通過江麵上的拱橋到了江對岸後,果斷的“借”了一輛車來,也沒沿著岸邊大路走,而是直接開進了山裏,往雙麵菩薩景點趕去。 白洛車速極快,最後他甚至還比初中生早到了那麽幾分鍾。 他棄了車,在山裏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躲藏起來。 初中生完全沒有發現他的存在,上了岸以後,就往神像麵前走去。 神像的正麵,依然是慈悲的菩薩,可神像的背麵,卻已經不是他上次見過的無臉男人,而是一個麵目猙獰可怕的惡鬼! 沉重的鎖鏈,纏在了惡鬼的三頭六臂上,將它禁錮了起來,與菩薩的後背融為一體。 神像被換掉了? 白洛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猜想。 佇立於江邊的這尊雙麵菩薩神像十分巨大沉重,根本不是輕易就能換掉的。 現在出現這種情況,隻能說明是神像自己變了…… 初中生也注意到了雙麵菩薩背麵與昨日所見的不同,隻是他的目光始終是平靜的,激不起半點漣漪。 他邁開腳步,往前走了幾步,最後雙手搭在了神像腳下的墊石上,竟然是想要爬上去! 白洛猜不透初中生想要做什麽,便一直呆在原地,沒有動彈。 初中生身體靈活,動作又敏捷,很快就爬到了神像腳下的墊石上。 正當他想要接著往上爬時,神像正麵的慈悲菩薩眼珠子卻忽然動了動,隨後拈花下指的手緩緩往上抬起一點,初中生身上的衣服頓時就被震碎了,露出了裏麵森森的白骨。 是的,就是白骨。 沒有了衣服的遮擋,白洛可以清楚的看見,自初中生脖子以下,除去雙手,全是森森白骨,沒有任何皮肉和內髒! 而就在這具白骨後背的肩胛骨上,刻著刺目鮮紅的一行小字——白洛,711020。 白洛:? 這是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第5章 屍裏畫廊(5) 白洛在這個海市蜃樓裏用的是假名【白依依】,並且進來以後,也從來沒有暴露過自己的真實姓名,甚至,那些住在民宿裏的客人可能都不知道他就是【白依依】。 可現在,白洛卻在其中一位客人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這情況……就有點突然了。 初中生肩胛骨上的名字是真的跟白洛有關?還是隻是單純的同名同姓巧合? 而且,名字後麵那一串看起來像是編碼一樣的東西,又代表什麽? 白洛的腦子裏閃過無數的疑問,而此時,初中生身上的白骨卻已經被慈悲菩薩施加的壓力壓出了裂痕。 眼看著,就要碎裂,初中生立即停止了繼續往上爬,從神像墊石上跳了下來。 身上壓力驟減,隻白骨上的裂痕,卻很難修複了。 初中生臉色有些難看,抬眸看了神像背麵幾秒,到底還是選擇了放棄,轉身回到江邊,撐著竹筏離開了。 等初中生離開好一會兒,白洛才從藏身的地方出來,走到了神像麵前。 不知道這神像到底有什麽秘密,初中生爬上去又是想要做什麽? 要不他也試試? 白洛正思考著這種行為的可行性,抬眸看了神像一眼,身形驀然僵住。 神像的背麵,又變了…… 原本猙獰的,三頭六臂都被鎖鏈纏滿的惡鬼相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個男人的模樣,那男人穿著寬大的袍服,衣服上的紋路精致又複雜,臉部依然沒有五官,隻是那臉的角度,卻仿佛在看向白洛這邊似的。 一股涼意,從腳底升起,死亡的預感強烈襲來。 白洛隻頓了那麽一下,立刻就轉身狂奔離開! 下一秒,晴朗的天空立即被烏雲籠罩,黑沉沉的江麵上驀然伸出無數的水草,朝著白洛身上纏了過來! 這些水草竟然已經能上岸了!並且似乎不再被他身上的婚紗所影響,錯亂而迅速的纏住了他的裙擺! 白洛用力的扯了扯,由於纏繞的水草太多了,他無法在短時間裏解開那些纏繞的水草,裙擺根本扯不出來,而他戴著新娘蕾絲手套的手,也無法將水草扯斷。 隻是可惜他沒把捧花帶出來,高跟鞋也脫不下來,不然也不至於落入這麽窘迫的境地。 眼看著,更多的水草就要朝著白洛身上纏過來,白洛大腦極速的運轉著,視線從自己的衣服上掃過,發現自己裙擺上有些細碎的點綴竟然被刮掉了,眸色微動,隨後抬手,毫不猶豫的就將裙擺上折射著微光的點綴扯了下來,塞進了自己手上戴著的白色蕾絲手套裏。 不少細碎的點綴被塞進手套裏,有些硌手,但是白洛卻絲毫不在意,隻是傾身過去,抓住纏繞著自己裙擺的那些水草,用力一扯,水草便盡數斷裂! 他身上的這套婚紗名字叫做【璀璨星辰】,是限量款的鑽石婚紗,也就是說,他這套婚紗上,那些被白洛忽略的、閃亮的點綴,全都是貨真價實的鑽石! 雖然這些點綴都不是完整的、大塊的鑽石,隻是碎鑽,但碎鑽再碎,那也是鑽石,而鑽石,又是經過加工的金剛石。 金剛石是這個世界上硬度最高的礦物,能夠劃傷其他一切的礦物。 水草雖然不是礦物,但也不是激光這類能夠切割鑽石的東西,因此被白洛塞在手套裏的鑽石用力一刮,就全斷了。 趁此機會,白洛立即就提著自己的裙擺,飛速的跑了出去,跑出一小段距離後,江水裏的那些水草仍舊緊追不舍,白洛便扯著裙擺,將裙擺揮到最精準的角度,然後利用裙擺上的碎鑽,將水草全部刮斷! 烏雲悄悄的散去,天空恢複晴朗。 瘋狂襲擊白洛的水草終於慢慢的消停下來,再次縮回到了江水裏,隨著水流飄蕩搖擺。 白洛放下裙擺,輕輕呼出一口氣來,然後去找到了自己先前開過來的那輛車,回到了江邊民宿。 民宿裏有些冷清,沒什麽聲響,不知道是那些客人們都還留在自己房間裏休息,還是都出去了。 白洛上了樓,走到了自己的房間門口,開門之間,他看了一眼自己之前夾了根頭發的地方,那根頭發已經沒有了。 雖然今天康堯沒有跟他一起行動,但康堯是知道白洛在門縫裏夾了頭發的。 如果康堯回來過,那麽他離開的時候,也會放一根頭發在相同的地方。 現在頭發沒了,隻能說明,有人進過白洛的房間。 白洛假裝什麽都沒有察覺到的樣子,坦然自若的推開了門進去。 屋子裏的陳設跟他離開之前一模一樣,並沒有什麽變化。 白洛看了一眼,然後就又退了出去,下樓去廚房找了一些食物。 等白洛拿好食物再次回到房間裏,康堯正好從外麵回來。 一直在外麵跑來跑去的,似乎讓康堯精力交瘁,回來的時候腳步都有些虛浮。 隻是一看到白洛,康堯就立即把自己的疲憊隱藏了起來,擺出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樣。 “小洛,你回來了啊?” 白洛看破不說破,隻是問道:“有什麽收獲嗎?” “有一點。” 康堯走到椅子旁邊坐下,拿起水杯猛灌了一口水,然後才接著道。 “我打聽到這個村子裏有一個奇怪的習俗,那就是每隔一段時間,村子裏必須辦喜事,如果沒有喜事,就會出事。” “出什麽事?” “不知道,那些村民們的嘴巴緊得很,什麽都不肯說,我打聽到這麽點消息,可費了老大的勁兒了,還去幫著幹了一天的活。” 康堯說著,活動了一下肩膀,還好他身強體壯,不至於幹一天活人就廢了。 “嗯。”白洛應了一聲,然後把自己帶回來的食物推到了康堯麵前,“吃點東西吧。” 盤子裏裝著一盤棕色的、軟軟黏黏的類似膠體一樣的東西。 康堯沒什麽東西的胃口,但食物是白洛帶回來的,他不忍拂了白洛的好意,便用筷子夾了一塊起來,放入了口中,邊吃邊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