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車停了下來,岑衛東掏了兩毛五,買了五根冰棍回去,一人一根。


    四奶奶拿著冰棍,很是新鮮:“這大夏天的還能有冰,真神奇啊,這城裏人的日子真好。咱們在鄉下,聽都沒聽說過這玩意兒。”


    陳福香也是第一次吃冰棍,舔了一口,冰冰涼涼的,還帶著一絲甜,非常涼爽可口,大夏天的吃這個,真舒服。她幸福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像隻嘴饞的小貓一樣。


    岑衛東看得手癢,手指動了動,顧忌著這是街上,到底沒動,率先走進了國營飯店。


    他們來得早,裏麵隻有一桌客人。


    岑衛東到了窗口,問愛答不理的服務員:“同誌,可以用全國糧票嗎?”


    這話一出,服務員的臉上當即笑開了花:“當然可以,同誌,今天咱們這裏有豬肉,有魚,哦,對了,還有牛肉,這個可難得了,是鄉下的一頭老牛受了傷,不能走路了才屠宰的,平時可吃不上,你看要不要來點?”


    “好,來一個紅燒肉,一條魚,一斤牛肉,你們看著做吧,另外小菜和湯都有些什麽?”岑衛東把她說的東西全點了。


    服務員笑眯眯地說:“有,茄子、苦瓜、絲瓜、辣椒……都有,湯有西紅柿雞蛋湯,來嗎?”


    “可以,來個炒茄子,再來一份西紅柿雞蛋湯。”點完菜,岑衛東給了糧票和錢,回到位置上。


    陳陽若有所思地瞅了一眼笑得像隻偷了腥的貓一樣的服務員:“她今天倒是挺熱情的。”


    岑衛東降低了聲音:“不過是為利罷了。”


    在場幾個人都沒出過遠門,自然不懂全國糧票跟地方糧票的差價。岑衛東又給他們普及了一下。


    陳陽聽懂了:“這麽說,咱們去蘭市還得換全國糧票才行,不然咱們帶的票出了咱們市都買不了東西?”


    那他想方設法找人換的這幾斤糧票不白費了。


    “沒錯,你的糧票先留著,等從蘭市回來,自己在縣城吃飯吧。至於蘭市那邊,換全國糧票不劃算,到時候我帶你去換當地的糧票。”岑衛東也沒大包大攬。陳陽自尊心強,什麽都用他的,心裏肯定過意不去。


    陳陽聽到這話放下心來,不過更慶幸自己跟著走這一趟了,連他進了城都兩眼一抹黑,就更別提連鎮上都沒去過兩次的福香了。


    說話間,服務員已經在喊了:“鹵牛肉,紅燒肉好了。”


    陳陽主動過去把菜端了過來。


    別說,國營飯店的服務態度雖然不好,但菜的分量實打實的足,盤子大,菜也多。牛肉應該是早就鹵好的,切盤裝著端過來就行了,紅燒肉是新鮮出鍋的,色澤紅亮,味醇汁濃,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陳向上饞得差點流口水,拿起筷子:“哥哥們,能吃了嗎?”


    “吃吧。”岑衛東夾了一塊,放到陳福香碗裏,同一時間,陳陽的筷子也伸了過來。


    對視一眼,岑衛東忽視了陳陽不爽的目光,催促陳福香:“多吃點,火車上吃的東西比較少。”


    “好,衛東哥也吃。”陳福香禮尚往來,給他也夾了一塊紅燒肉。


    陳陽不樂意了:“我呢!”


    陳福香馬上給他也夾了一塊,然後四奶奶、陳向上一個都不少。


    四奶奶看得好笑:“福香快吃,我們自己來就行了。”


    “對,你自己吃,不用給我們夾。”陳陽說這話時,還有意無意地瞥了岑衛東一眼。


    岑衛東幹脆當沒看見。遇上妹控大舅子,除了包容還能咋滴,往好處想,要沒妹控大舅子,哪有妹子啊。


    “怎麽樣,好吃嗎?”他問陳福香。


    陳福香抿了一口,不住地點頭:“太好吃了,入口即化,肥而不膩。”


    “對,好吃,這個湯也好好吃。”陳向上直接用湯汁泡飯。


    五人飽餐一頓,將桌子上的五個菜全吃光了,都非常滿足。尤其是陳向上,他長這麽大,第一次吃到這麽多好吃的,小肚子都吃得脹鼓鼓的了。


    吃過飯,時間還早,岑衛東的意思是帶四奶奶和陳向上去供銷社逛逛,縣裏的供銷社賣的東西比鄉下種類更多。


    可四奶奶想著這一上午又是照相又是吃飯的,花了不少錢,哪還敢再逛。


    “不用了,咱們拎著這麽多東西,到處跑,多累啊,去火車站吧。”四奶奶提議。


    岑衛東見她不願也不勉強:“我們的火車是下午四點的,可能還會晚點,先送你和向上去坐車吧。”


    下午隻有一趟去鎮上的客車,錯過了就得等明天了,非常麻煩,四奶奶第一回 進城,還是有些惶恐,怕回不了家,便沒有反對。


    幾人又回到了車站,買好票,等到一點多,將四奶奶和陳向上送上了車。


    臨上車前,四奶奶回頭緊緊抓住陳福香和岑衛東的手,渾濁的眼睛裏滿是不舍:“小岑,福香,你們……都要好好的,在外麵照顧好自己,別委屈自己。”


    “四奶奶,放心吧,我們會的。”陳福香也戀戀不舍地看著四奶奶,這次一別,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見麵了。


    四奶奶拍了拍她的手,看向岑衛東:“福香是第一次進城,她年紀小,很多事不懂,但她很聰明,你好好跟她講,她都明白的,你比她大,要耐心點。小岑,福香就托給你照顧了。”


    聽到這話,岑衛東就明白,什麽都逃不過這個洞若觀火的老太太。他頷首承諾:“您放心,我會照顧好福香的,等有空我們再回來看你,你也多保重。”


    “你這孩子穩重有成算,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四奶奶欣慰地說。


    那邊司機在叫,陳向上催促:“奶奶,走啦,上車啦,又不是不能見,你哭什麽。”


    說著說著,他自己先哭了出來,巴巴地瞅著陳福香:“福香,下次回來我抓魚給你吃,我幫你掏鳥蛋,你一定要回來啊。”


    陳福香被他說得也想哭了。


    榆樹村再不好也是生她養她的家鄉,有那麽多關心她的鄰居和長輩。她吸了吸鼻子:“好,等我掙錢了,請你去國營飯店打牙祭。”


    “說好了啊,騙人是小狗。”陳向上伸出手指跟她拉了個勾。


    這幼稚的動作讓大人們都笑了,也衝淡了離別的傷感氣氛。四奶奶拉著陳向上爬上車。


    “我會給你們寫信的,向上好好照顧四奶奶。”等車子走後,陳福香還追了過去,不停地揮手。


    陳向上從車窗探出頭,朝她擺手:“好,我等你的信!”


    他的聲音隨著汽車的遠去,消失在風中。


    陳福香失落地停下了腳步,站在路邊望著空寂的馬路,晶瑩的眼睛裏還掛著淚珠。


    陳陽和岑衛東提著行李過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走吧,你想他們了,等放假的時候咱們再回來。”


    三人趕去了火車站等列車。


    岑衛東估算得不錯,列車果然晚點了,說好的四點,結果五點還沒來。三個人等了兩個多小時,實在有點不耐煩了。


    “吱吱吱……”


    忽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草叢裏傳來。


    昏昏欲睡的陳福香猛地站了起來:“栗子,栗子……”


    “栗子不是在村裏嗎?它怎麽……”陳陽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栗子頂著一頭的葉子從草叢裏鑽了出來,手裏還拿著一個桃子。


    它興奮地衝到陳福香麵前,將桃子塞進了她的手裏。


    吱吱吱……


    “我不餓,你自己吃吧。栗子,不是讓你回山上嗎?你怎麽來了?”陳福香把它抱了起來,摸著它的腦袋。


    栗子兩隻手不停地晃:吱吱吱……


    雖然聽不懂它說的是什麽,但它跑了幾十裏遠過來找他們,岑衛東也約莫猜到了它的心思,再看陳福香明顯不舍的小眼神,岑衛東猶豫了一下:“把它一起帶走吧。”


    “可以嗎?”陳福香抬起小臉,眼睛灼灼發光,像顆奪目的星子。


    岑衛東實在不忍這麽一雙美目變得暗淡無光,柔聲說:“嗯,不過你過去應該是住工廠的宿舍,隻有一間屋,很小,樓上樓下都住著人,安置栗子不方便。讓它去我那兒吧。”


    “會不會不方便?聽說部隊裏管得很嚴,紀律分明。”陳福香倒是想,可又怕給他添麻煩,畢竟栗子是動物,不是人,沒那麽聽話。


    岑衛東說:“我們營地在郊外,後麵就是一座大山,可以把栗子安置在裏麵,我跟它約個地點,不出任務的時候每天碰次麵。等我休假的時候帶它去找你,你也可以來軍營看它,你覺得怎麽樣?”


    陳陽聽到這裏,悄悄翻了個白眼。這個陰險的家夥,分明是誘拐福香經常去看他嘛,還扯栗子做借口,待會兒他那傻妹妹肯定還會格外感激他。


    不過陳陽沒戳穿,因為他也有點舍不得栗子,這大半年的朝夕相處,栗子儼然已經成為了他們家庭的一員。這次撇下栗子也是沒辦法,城裏不像鄉下,能隨便養動物,更別提養一隻猴子了,福香要上班也沒辦法時時刻刻陪著栗子,不然他倒是希望栗子去,也能跟福香做個伴。


    岑衛東的辦法倒是解決了這個問題。


    顯然陳福香也心動了,她輕輕揪著栗子的耳朵,貼在它腦袋邊,一邊擼一邊問:“栗子,聽到了嗎?如果你要跟我們走,那隻能去那邊的山上呆著,等我放假了去看你,行嗎?”


    “吱吱吱……”


    栗子很歡樂地抓住陳福香的衣服,爬到了她的肩膀上,手比劃個不停。


    陳福香把它扯了下來:“好,我知道了,帶你去,你別爬了。不過衛東哥,列車員能讓它上火車嗎?”


    岑衛東也沒經驗,他說:“回頭我找列車員通融通融吧。”


    其實還有個辦法,讓栗子爬火車,不過這到底不合規矩,而且旁邊還有兩個拿著公文包候車的中年人。


    在陳福香心裏,就沒有岑衛東辦不成的事,他這麽說,她放下心了,抱著栗子,真誠地說:“衛東哥,謝謝你,你幫了我們好多。”


    岑衛東捏了捏栗子的耳朵:“小事,不必客氣。”


    認真算起來,他幫的不過是小忙,而欠對方的卻是天大的人情,真說欠也是他欠了她。


    今天火車晚點比較嚴重,直到七點多,太陽都落山了,綠色的火車才噴著熱氣,姍姍來遲。


    大丘縣是個小站,上車下車的人都很少,除了他們就隻有那兩個去出差的中年人和去探親的一家四口。


    那六個人買的是站/坐票,跟他們不是一個方向。人少不用擠,他們很快就找到了對應的車廂,岑衛東讓陳陽先帶著陳福香上去,自己抱著栗子跟列車員好好溝通。


    這年月能買到臥鋪票的都是多少有點辦法的人,列車員態度很好,但卻不答應讓栗子上車。岑衛東好說歹說,又亮了自己的軍官證,還給栗子也買了一張站票,這才終於上了車。


    見到他抱著栗子過來,陳福香提起的心總算放下了。她激動地過去接住了栗子,笑顏如花:“謝謝衛東哥,你真厲害。”


    岑衛東怕栗子嚇到別人,好在那兩排隻有他們三個人。他吩咐陳福香:“你把栗子放到上鋪,你睡陳陽的位置,我跟陳陽輪流睡。”


    “不用了,衛東哥,我跟栗子睡就行了。”陳福香趕緊說。


    岑衛東平時都順著她,這次卻沒同意:“臥鋪很窄,隻能躺一個人,太擠了,你可以上去陪栗子玩,睡覺就算了。”


    陳陽也站出來勸她:“衛東說得對,我跟他輪流睡,也能一個人睡十幾個小時,夠了。你看好栗子,別讓它嚇到了其他旅客。”


    他們都這樣說,陳福香隻好抱著栗子爬上了上鋪。


    收拾好東西,陳陽拿到票,看到上麵12.5元的票價,心疼不已,更加慶幸自己賣了房子,不然連路費都不夠。


    陳福香趴在上鋪上,跟栗子玩了一會兒,火車總算開了,四周的景物緩緩往後退,黑夜中,一座座群山像猛獸一樣雌伏在遠方,天上的星星似乎也變得不是那麽的遙不可及了,輕輕地點綴在群山之間,仿佛站在山上墊墊腳就可摘星。


    真的太神奇了,這個大鐵疙瘩,能坐一兩千人,而且速度還這麽快,陳福香沉浸在火車帶來的震撼中,感歎現代技術真厲害,當年那些世家夫人和千金小姐們肯定想象不到這一點。


    “福香,下來吃點東西,喝點水,這個點,餐廳也沒什麽好東西吃了,先將就一晚。”岑衛東敲了敲床架子。


    陳福香翻身爬了下來,岑衛東已經打來了熱水,還將他在供銷社裏買的雞蛋糕帶了過來。


    本來陳陽說煮點雞蛋,蒸幾個饅頭在路上吃的,但被岑衛東給拒絕了,天氣太熱,煮熟的食物不經放,很容易壞。火車上有食物賣,隻是要花錢和全國糧票,他早想到了這一點發電報時也讓人給他多寄了一些過來,應該差不多能撐到蘭市了。


    岑衛東很細心,事無巨細,先帶她去了廁所,洗了手,再回來拿了個雞蛋糕給她,又遞了個給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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