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衛東手指動了一下,又驀地攥緊,衝她微笑:“都過去了,一切都會越來越好。”


    “嗯。”陳福香重重點了點頭,巴巴地瞅著他說,“哥哥真的適合當兵嗎?”


    岑衛東含笑看著她:“怎麽,不相信我?這話可不是我說的,是閆部長說的,你哥哥今年才19歲,年齡還不大,身體素質很不錯,射擊成績在民兵裏也是數一數二,他都不合適,誰合適?”


    固然,想讓陳陽去當兵,有他的私心。這兄妹倆感情太好了,斷然是不肯輕易分開太遠的,他想跟福香在一起,最好的辦法就是將陳陽一塊兒帶走。


    但參軍不是兒戲,如果陳陽不符合條件,進了部隊隻能拖後腿,那他也是斷然不會提出這一點的。安置陳陽的辦法有很多,又不止參軍這一條路。


    上次在武裝部跟閆部長聊起時,陳陽沒參軍,他就有些遺憾,如果這次能說通他們兄妹,那倒是一舉兩得。


    陳福香也被他說動了,而且她也知道,當兵是件很光榮的事,年輕小夥子們很多都想去。


    “那我跟哥哥說說,讓他參加今年的選拔?”


    岑衛東覺得這個事還是先不說比較好,陳陽放不下福香,怕他走了村裏人會欺負她,交給自己,陳陽目前肯定不放心。


    臨近期末,兩個人都要參加考試,還是先別說這個影響他們考試了。


    “再等等吧,不是要考試了嗎?別讓你哥哥分心了,當兵的事九月再說也不遲,不著急。”岑衛東建議。


    陳福香也覺得有道理:“不過,哥哥都要去當兵了,還要念書嗎?我記得村裏前幾年去當兵的都沒有讀過多少書。”


    “當然要,不止現在要學,就是進了部隊也要繼續自學,去進修班提高自己。打仗也需要文化,不然怎麽看得懂地圖,懂得各種計謀,會用各種新式武器,你看自古以來當將軍的,有誰是文盲?再說,在部隊,沒文化,連個入黨申請書都不會寫,怎麽提幹?你哥不但得學,而且要一直學,認真學。”岑衛東給她舉例子。


    見陳福香點頭,認可了他的話,岑衛東繼續說:“時間不多了,所以這次你哥哥一定要拿到小學畢業證。還有你,初一的課程學得都差不多了,借初二的課本提前學習吧,爭取也早點畢業拿到畢業證。”


    陳福香本來想說不急的,可哥哥要是九月真去當兵了,誰供她念書啊?這樣一想,岑衛東的話很有道理,她點頭應了:“好,那我明天去學校找人借初二的課本。”


    “嗯,不懂的到四奶奶家來問我。”岑衛東不想將自己的計劃提前暴露,免得中間出了岔子,又叮囑她,“咱們今天說的事,先別跟任何人說,包括你哥哥,目前的當務之急是讓你哥通過小學畢業考試,好嗎?”


    這個陳福香當然要答應:“嗯,我聽衛東哥的。”


    “真乖,那咱們來就你哥哥的問題,做些針對性的訓練。你哥在語文上,很多字認識,但不會寫,等他回來,你要負責給他聽寫,至於作文,我這裏有本□□,讓你哥哥帶去公社,每天中午吃過飯休息的時候,就看□□,不會的字圈出來,晚上你再教他。”背下□□,以後寫作文,寫報告的時候至少不會犯政治錯誤,而且現在的中小學作文也偏向出時政命題,搞不好就會出□□上的內容。


    “衛東哥,你等一下,我記下來。”陳福香把比拿了下來,認真地記錄了下來。


    岑衛東等她寫完,繼續說:“數學我給他出題,就四五年級每本書的重點知識出一道題,晚上你讓他做,做錯的,你認真的給他講解,咱們第二天除了做新題,再弄幾道前一天錯的同類型題給他練,反複的鞏固,多做幾次,慢慢就會了。”


    時間來不及了,也不可能詳細地講解書本。這樣做題是最快,最便捷的辦法。


    陳福香一一應好,等晚上陳陽回來,她就已經把飯做好了,洗澡水也燒好了,母雞也喂了,關進了籠子裏。


    陳陽回來,見沒什麽他做的,笑道:“怎麽不等哥哥回來做?”


    “哥哥不用做這些,哥哥有更重要的任務,你先去洗澡,洗完澡再吃飯。”陳福香把他推進了浴室。


    陳陽進去就發現,他的貼心妹子連水都給他準備好了。看來今晚不大好過啊。


    果然,吃過飯,連碗都沒收拾,陳福香就把他拉進了屋子裏,然後拿出一本□□,遞給他說:“哥哥,這本你帶到武裝部去,中午的時候抽空背,不認識的字圈出來,晚上回家我教你。”


    他們民兵營裏都是一群糙老爺們,可沒人天天拿著本書裝文化人,陳陽有點不樂意:“我晚上回家看行不行?”


    “不行。”陳福香難得板起小臉,嚴肅地說,“哥哥晚上沒空。來吧,坐下,我們今天先講數學。”


    陳福香並沒有告訴他答案,隻是按照岑衛東教她的辦法,講解了一遍解題思路,然後把習題本推到陳陽麵前:“哥哥,你說會了,那把這道題解出來。”


    陳陽接過筆和本子,認命地算了起來,然後寫了兩個數字,就不知道該怎麽做了,明明剛才妹妹講的時候他覺得挺簡單的啊。


    思考了一會兒,想不出思路,他撓了撓臉,認命地把本子推了過去:“你再給我講一次吧。”


    這次他再也不敢分心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認真聽完,然後按照解題思路做了一遍,果然算出了答案。


    陳陽鬆了口氣,他翹起嘴角:“看來也沒那麽難嘛。”


    “哥哥最棒了,哥哥加油。”陳福香揮起小拳頭,鼓勵他。


    陳陽雖然嘴上說不難,但後麵聽課的時候,明顯認真了許多。把兩張數學卷子講了一遍,陳陽又認認真真地將錯題做了一遍,陳陽明顯困了,打了個哈欠,感覺做題比訓練都累。


    見他精神不好,陳福香收起了本子說:“今晚就到這裏吧,哥哥,你睡覺吧。”


    “碗還沒洗,我去洗碗。”陳陽還惦記著家務活。


    但陳福香不答應:“我去洗,就三個碗,很快的。你趕緊睡,明天早上還有任務。”


    “什麽?明天早上還有?”陳陽這回是真的嚇得不輕。拜托,做了一晚上的數學,他腦子都暈成漿糊了,還來。


    陳福香淡定地看著他:“對啊,你今晚隻學習了數學,語文不還沒學嗎?聽說早上剛醒來的時候,精神好,記憶力也好,你早上起來背一篇課文,再複習一遍四年級上冊的生字,晚上我聽寫。”


    一天到晚都給安排上了,他軟趴趴懂事聽話可愛漂亮的妹妹怎麽變成了這樣?


    陳陽生無可戀地將下巴磕在木桌上,眼神無光地看著陳福香:“你怎麽這麽對哥哥?誰教你的。”


    陳福香眨了眨眼說:“衛東哥啊,這個學習計劃是他幫你製定的,回頭咱們得好好感謝感謝他。你上次不是說要去河裏摸點魚蝦請他吃飯嗎?算了,最近你沒時間,等考完試吧。”


    臥槽,竟然是他。這小子跟他有仇是吧。


    他明明是讓岑衛東來教福香念書,怎麽最後竟然落到自己頭上了,岑衛東誰啊,憑什麽管他?


    陳陽怨念太深了,他可真是引狼入室,挖了這麽大個坑給自己,害慘了自己,回頭還得請對方吃飯,有他這麽慘的嗎?


    他的表情實在是太可憐了,陳福香有點不忍心,可想到岑衛東的話,又堅定了決心,這是為了哥哥好。她可不要哥哥一輩子都這麽辛苦,現在辛苦一時,以後幸福一輩子。


    “哥哥,你辛苦了,趕緊休息吧,明天早上我給你蒸雞蛋羹吃。”陳福香用哄小孩子的語氣安撫他。


    陳陽雖然早熟,但實際也就比陳福香大了不到兩歲,還是少年人心性,被妹妹這麽一哄,他仿佛看到了希望,希冀地說:“福香,咱們打個商量,我明天能不能不要帶□□去民兵營,怪丟人的。”


    吃過飯,大家都吞雲吐霧,聊天吹牛,他一個人在旁邊看書,怎麽都覺得別扭,肯定會被大家笑話。


    但這次又被陳福香毫不留情地拒絕了:“不行,你的作文寫得太差了,要多背文章,但你平時沒時間,隻有中午能抽出一會兒功夫。哥哥,加油,堅持吧,等拿到畢業證,你就不用帶□□去民兵營了。你想,是去考試的考不過一群小屁孩丟人呢,還是拿著□□背丟人?背□□說明你思想進步啊,咱們學校人手一冊呢!”


    好像也有道理。見妹妹是鐵了心非要盯著他學習了,陳陽雖然不大樂意,可也不忍心讓她失望,深吸了一口氣:“好吧,我都聽你的。”


    “這就對了嘛。”陳福香摸了一下他的小平頭,笑眯眯的出了門。


    靠,被妹妹當小孩子了!以前可隻有他摸福香腦袋的份兒。陳陽嘴上不樂意,臉上卻笑開了話。


    福香是他親妹子,她做什麽,他都不介意,那這筆帳就隻能算到岑衛東身上了。哼,這家夥口才真好,把福香都拐得向著他了,回頭再給他算這筆帳。


    第40章


    陳陽嘴上嚷嚷著累,但心裏很清楚,妹妹做這些都是為他好,尤其是為了讓他能好好念書,這段時間,她更是包攬了家裏所有的活,什麽事都不需要他插手。


    陳陽心疼妹妹,不想辜負了妹妹,更加努力。轉眼間就到了小學考試的時間,小學比初一稍早一點考試。


    這天,陳陽向民兵營請了假,帶著筆和草稿紙,踩點去了小學。


    陳小鵬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埋頭玩知了。他今天在上學的路上找到一隻好大的知了,個頭比平常見的大了一圈,他給它取了個名字”知了王“。怕知了飛了,陳小鵬找了根繩子綁在知了腿上,在另一頭綁了根鉛筆。


    知了開始不停地扇著翅膀,想逃跑,但試了好幾次都沒成功,半個小時後,它再也沒力氣了,趴在桌子上慢慢地爬。


    陳小鵬就等它快爬下桌子的時候,用筆輕輕一撥,將它推出去掉在半空中,然後又把它拉回來,如此反複,樂此不疲。


    忽然,他的同桌撞了他一下:“誒,小鵬,你看,咱們教室裏怎麽來了個大人。”


    “來就來唄,有啥稀奇的。”陳小鵬沒啥興趣,還在逗知了。


    同桌扭頭像看珍惜動物一樣盯著陳陽:“他坐在最後一排的那張壞桌子上去了,他在修凳子……他坐下不走了,難道是於老師今天有事不來了,委托他代替於老師?”


    陳小鵬被他吵得心煩:“白癡啊,老師怎麽會坐最後麵。”


    “對哦,他拿出了筆和草稿紙,好像是來跟咱們一起考試的。”同桌看到陳陽擺在桌子上的東西,依稀猜到了他的目的。


    “考就考唄,又不是第一個。”陳小鵬不以為意,他把知了抓了起來,打算藏到外麵的樹上去,不然一會兒考試的時候要是知了叫了,老師肯定會把知了給他沒收了。


    他站了起來,目光無意中瞥到教室最後麵孤零零坐在那兒的陳陽,驚呆了。


    “你……你怎麽跑到我們教室裏來了?”陳小鵬跑過去,詫異地盯著陳陽。


    同桌看到他這反應,好奇地問:“陳小鵬,你認識他啊?”


    “我,我……”陳小鵬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怎麽跟人介紹陳陽。他既好奇陳陽為什麽會跑到他們教室,又覺得讓人知道他大哥跑來跟他一起考試,很丟人。


    陳陽看穿了他的心思,敲了敲桌子:“考試,老師來了,回你自己座位上。”


    陳小鵬一直比較怕這位大哥,哦了一聲,乖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連知了都忘了拿出去。


    他的同桌,推了推他:“那是誰啊?”


    “哎呀,發卷子了,考試了,別說話。”陳小鵬不耐煩地說。


    其實這個考試對小學生們來說,是沒有壓力的。因為以前,小升初需要考試,考上了才能上,但從今年起,政策改變了,小升初不用考,凡是願意的都能上初中。


    所以除了陳陽,教室裏的孩子隻覺得這是他們上小學的最後一天,也沒多少特殊的感覺。


    不過是人總有點好勝心,試卷發下來後,大家還是努力做題,教室裏很快便安靜了下來。


    陳小鵬成績不好,很多時候都是在學校裏混日子。他把會寫的,能蒙的都寫了,試卷上還空了一半。他也沒心情寫了,扭頭悄悄地看陳陽,陳陽低著頭,認真在卷子上寫字。


    還真像那麽回事!陳小鵬撇了撇嘴,陳陽才念到小學二年級就輟學了,會做他們五年級的題嗎?都是蒙的吧。


    好好的,這人沒事幹,跑到他們教室裏來考試幹什麽?也不看看,他都多大的人了。


    陳小鵬在心裏嘀咕了好一陣,但到底是怕陳陽,考完了也沒敢找陳陽,趕緊溜出了教室。


    小學就考兩門,上午考語文,下午考數學,考完過幾天出成績。


    下午四點,考試就結束了,孩子們跟放出鳥籠的小鳥一樣,胡亂把書塞進書包裏就跑了。


    陳小鵬一口氣跑回家,對正在家裏糊鞋墊的梅芸芳大聲喊道:“媽,媽,你猜我今天在教室裏看到了誰?”


    梅芸芳把用漿糊粘起來的破布曬在太陽下,進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一邊倒水一邊問:“誰啊?”


    “陳陽,他今天跑到我們教室參加考試,我聽說他要是考合格了,就能拿到小學畢業證。哈哈哈,他一個大男人跑到我們教室跟一群孩子一起考試,要是考不過就丟人了。”陳小鵬幸災樂禍地說。


    他心裏對陳陽是又恨又怕。在陳陽麵前不敢表現出來,回家就使勁兒地吐槽。


    梅芸芳拎著水瓶的動作一頓:“他會嗎?他不是隻念到了小學二年級?”


    “肯定不會啊,估計字都不認識呢!”陳小鵬覺得卷子可難了。他一個念了五年書的小學生好多題都不會,陳陽那個半文盲怎麽可能會啊。


    陳燕紅躲在屋子裏,聽到外麵母子二人興衝衝的議論,撇了撇嘴。陳小鵬當陳陽跟他一樣得過且過,混日子啊。


    沒比較大的把握,陳陽怎麽可能去參加考試,他也是要麵子的好不。脫離了這個家,他們兄妹的日子在短短半多的時間裏竟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越過越好,不但住上了新房子,兄妹倆都還念上了書,擺脫了文盲的身份,在這村裏都算日子過得不錯的了。


    陳燕紅豔羨不已,更加堅定了要盡快擺脫這個家的決心。她起身拿著草帽和鐮刀背簍悄悄出了門。


    梅芸芳看見了,以為她是出去幹活的,還”好心“地提醒了一句:“注意點,都大姑娘了,別曬太黑了,不然怎麽說親。”


    陳燕紅知道最後一句才是關鍵,應了一聲,沒多說,快速地出了門。


    梅芸芳也沒多關注她,扭頭問陳小鵬:“這麽說,陳陽今天沒去訓練,那現在應該已經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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