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你想要就收下吧。他也不單是為了你們家那碗兔肉,應該是感謝你們借房子給他住。你要不收啊,我估計回頭他還會送你們其他東西。”


    陳向上美滋滋地把玩著匕首:“那好吧,我就不還他了。”


    陳福香還是第一次見陳向上這麽喜歡一樣東西。她攤開手說:“向上,給我看看。”


    陳向上小心翼翼地把匕首遞給了她:“小心點啊,別割破手。”


    陳福香拿著匕首翻來覆去地瞅了幾眼,也沒瞅出什麽名堂,還給了陳向上:“就一把刀嘛。”


    “那你可不懂,這種刀,咱們想買也找不到地買。這裏有一串像蝌蚪一樣的符號,是字嗎?”陳向上捏著匕首,玩著玩著,發現把柄那裏有一排很小的蝌蚪文。


    陳陽和陳福香也認不出來:“可能吧。”


    “算了,管他是啥呢,反正是個好東西就行。”陳向上也不深究了,他把匕首收了起來,繼續吃飯。


    陳福香他們晚上燒了一隻野雞,就兩兄妹,這分量有點多,陳向上也不跟他們客氣,最後吃了個七分飽,才放下了筷子:“陽哥,福香,我回去了。”


    “等一下。”陳陽叫住了他,目光在兩個孩子身上掠過,“現在天氣暖和,吃的東西也多了,最近你們不要上山去打獵了。”


    他冷不丁提這個,陳向上有點錯愕:“為什麽啊?陽哥,山上的野兔可囂張了,經常下山糟蹋咱們的莊稼,我這是為民除害。”


    陳陽不為所動,他這話主要是說給陳福香聽的:“暫時不要抓野物了,你們可以去掏鳥蛋,找野雞蛋,野鴨蛋,摘野菜,采蘑菇,挖山筍……能吃的東西很多,我最近想吃點其他的,不想吃野雞野兔了。”


    陳福香被他所描繪的這一堆東西吸引,很痛快地就答應了:“嗯,哥哥,那我明天去掏鳥蛋,找野雞蛋,我想吃香椿炒蛋。”


    “好,明天哥哥回來的時候給你摘香椿。”陳陽摸了摸她的頭很好說話。


    陳向上不大樂意,可惜這個事沒人征求他的意見,誰讓他隻是個蹭肉的呢!


    哎,陽哥在想啥啊,放著好好的肉不吃,非要吃這些草,真傻。


    陳向上垂頭喪氣地回了家。


    四奶奶見他過了這麽久才回來,不禁抱怨:“你這孩子,讓你送點東西,你怎麽去這麽久?又在福香家吃飯了?”


    “嗯,陽哥和福香太熱情了,非要拉著我吃飯,不吃就不讓我走。”陳向上全推到陳陽身上,這樣他奶奶就不會說他了。


    四奶奶知道他肯定又誇大了,嗔了他一眼:“你啊你,送的那點還不夠你吃的,你到底是送東西,還是去蹭吃的?下次再這樣,就我親自送了。”


    “哎呀,奶奶,福香和陽哥也不是外人。他們對我們好,我們也對他們好,這都是相互的,不用分那麽清。”陳向上不以為意,他雖然小,也不是完全不懂人情世故。比如今天,要是陽哥他們不夠吃,他肯定不會留在那裏蹭飯。


    四奶奶沒好氣地戳了戳他的額頭:“什麽都讓你給說了,你還有理了是吧。”


    岑衛東出來,正好聽到這一出,笑著替陳向上解圍:“四奶奶,向上說得有道理,人都是相互的,你幫我,我幫你,分太清就見外了。”


    四奶奶不好當著外人的麵數落孫子,放過了陳向上,問岑衛東:“小岑吃飽了嗎?沒吃飽,鍋裏還有飯,向上那臭小子去鄰居家吃過飯了。”


    “已經吃飽了,謝謝四奶奶。”岑衛東邊回答,邊提起桶,打了一桶水上來,將碗洗了,又拎了一桶水,問四奶奶,“浴室在哪兒?”


    四奶奶家沒有浴室,隻是用蘆葦杆在茅房旁邊圍了個方桌大小的地方,然後在地麵上鋪了一些石子,用作洗澡的地方,鄉下人家,大多都是這樣的。


    四奶奶給他指了指地,見他拎著冷水過去,連忙攔住了他:“小岑啊,你還在生病,現在天氣也不是很熱,別洗冷水了,對身體不好,鋁鍋裏有熱水,你摻點熱水洗,也就廢兩把柴火的事。咱們村子挨著山,不缺柴燒。”


    “好,謝謝四奶奶。”岑衛東沒有拒絕,感激地說。


    四奶奶擺擺手:“不用謝,就多燒一把柴的事。”


    等岑衛東洗完澡出來,四奶奶已經吃過飯,收拾好了,正坐在院子裏收拾陳向上今天撿回來的柴。


    他今天弄了兩根大腿粗的幹樹枝回來,這麽粗的樹枝放在灶裏不好燒,四奶奶就用鋸子把他們鋸成半米長的木頭,再用斧頭劈開,然後堆在牆邊,沒柴了就抱一堆進灶房。


    岑衛東見了,放下桶,過去接過鋸子和斧頭說:“四奶奶,我來吧。”


    “使不得,使不得,你身體不好,就一點,我來吧。”四奶奶連連搖頭。


    岑衛東笑了:“我隻是一點小傷,不妨事的。”


    他拿起鋸子,用力拉了幾下,木頭就斷成了兩截,手再提起斧頭,往下一劈,看起來沒使什麽勁兒的樣子,木柴就劈成了兩半。


    四奶奶見了感歎:“還是你們年輕人力氣大。”


    力氣大的岑衛東隻花了幾分鍾就把兩根木頭鋸斷,劈成了一根根的小塊,碼在牆邊。


    “小岑,累了吧,喝口水。”四奶奶給他倒了一杯溫水過來。


    岑衛東接過喝完,然後對四奶奶說:“四奶奶,有個事,我想跟你商量。我一個人開火太麻煩了,我想跟你們搭夥,我每個月給你們十斤大米,四十斤玉米麵,再給一塊錢的油鹽醬醋費,你看行不行?”


    這老太太心軟,分開吃,怕是有點什麽好東西也會分他一半。所以岑衛東提出一起吃算了,當然,他嫌麻煩也是一方麵。


    四奶奶對搭夥沒意見,隻是自己家的夥食並不好,收他那麽多糧食,心裏過意不去。


    “大米就算了,你就出玉米麵吧。”四奶奶想了想說。


    岑衛東笑了笑:“成,不過我的大米已經拿回來了,不吃也要生蟲,這個月就先這麽吃吧。”


    這回四奶奶沒法拒絕了。


    於是岑衛東回他的屋子,將武裝部今天給他送來的糧食,送到了四奶奶那兒。


    四奶奶看著袋子裏白生生的大米,心想,回頭還是單獨煮給他吃吧,這是人小夥子養身體的,他們哪好意思吃。


    於是,岑衛東就這麽在榆樹村住下了。


    榆樹村遠離城鎮,民風淳樸,有山有水,是個養傷的好地方,岑衛東很久沒過這樣平靜閑適的生活了。


    雖然是養傷,但他在部隊裏養成的習慣並沒有丟掉。第二天,天剛蒙蒙亮,他就穿著襯衣起床,出了門,沿著隊裏的小路慢跑。礙於舊傷,他的身體沒法進行高強度的訓練,但不想身體荒廢,也要進行適度的運動。


    沿著村子跑了半個小時後,沉睡的山村在薄霧中醒來,屋頂上升起嫋嫋青煙,雞鳴鴨叫聲響起,家家戶戶緊閉的門也開了,新的一天開始了。


    岑衛東擦了擦額頭上的薄汗,轉而背對著朝陽往回走。


    走到村口時,路過一座新的磚瓦房,他多看了一眼,聽四隊隊長說,這就是前天接他的那個民兵陳陽的家。


    原來他們家還挺富裕的,難怪舍得買兩塊五一斤的水果糖回家哄孩子呢!他們家好像跟四奶奶家關係很好。


    岑衛東笑了笑,正欲收回目光,忽地看到陳陽拿著一隻煮雞蛋從灶房裏出來。


    四目相對,陳陽有點意外,愣了一下才跟岑衛東打招呼:“岑同誌,這麽早,你這是從外麵回來?”


    岑衛東衝他笑了笑,笑容一如初見時那麽爽朗和氣:“是啊,睡不著,出來轉轉。你也別叫我岑同誌了,太見外了,我大你幾歲,直接叫你陳陽,你也叫我名字衛東吧。”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雙方也沒什麽過節。所以哪怕陳陽不大喜歡岑衛東,還是點頭說:“好,那我就叫你衛東。你住在四奶奶家,還習慣吧?”


    “挺好的,四奶奶很和善很熱情,對我很好。”岑衛東從兜裏摸出一包煙,抽出一支,遞給陳陽。


    陳陽擺手拒絕:“謝了,我妹妹不喜歡煙味,我不抽。”


    其實是以前太窮,沒錢買煙。現在嘛,雖然手裏比以前寬裕了點,可花錢的地方多了去,陳陽也舍不得買煙,但男人在外麵總是要麵子的,為了不接別人的煙,也不用散煙,陳陽隻好拿出妹妹做擋箭牌了。所以現在民兵團裏都知道妹控陳陽是不抽煙的,大家抽煙的時候自動略過他。


    “這樣啊,這習慣挺好的。”岑衛東收回了煙,笑眯眯地說,“我先回去了,改天聊。”


    “嗯。”陳陽點點頭,折回了家,敲了敲陳福香的房門,喊道,“福香,起床了,早飯和雞蛋給你放桌子上,記得吃了再出門啊。”


    沒走遠的岑衛東聽到這句話,有點詫異。看不出來,粗枝大葉的陳陽在生活中還這麽細心妥帖周到。不過也正常,他要有個胖墩墩白生生天真活潑可愛的小妹妹,肯定也很寵她。


    聽到聲音,陳福香拉開了門,問陳陽:“哥哥,你吃了嗎?”


    “吃過了。”陳陽說。


    陳福香踮著腳往外瞄了一眼:“哥哥,你剛才在跟誰說話啊?”


    陳陽不想提岑衛東:“就一個路過的,記住哥哥說的,別上山搗蛋啊,最近安分點,我去公社了。”


    “嗯。”陳福香乖巧地應聲,“知道了,你放心吧。”


    哥哥真是越來越囉嗦了,昨晚都說過了,今天又說。


    哎,周日不上學,哥哥又不允許她山上抓兔子、逮野兔,那玩什麽呢?


    吃過飯,陳福香開始收拾自留地。前幾天上學沒空管理,地裏又長出了雜草,最討厭的是包菜上長了不少小青蟲,外麵那層青色的葉子都被吃光了,再不收拾它們,包菜也別想吃了。


    她把兩隻大雞,一隻小雞趕到菜地裏,三隻雞一看到蟲子就咯咯咯地叫了起來,撲騰著翅膀跑過去,一口叼起一條青蟲,囫圇吞下,又瞄向另外一隻,沒過多久就把菜地裏的青蟲吃光了,脖子下的食囊裏也脹鼓鼓的。


    陳福香把它們趕出了菜地,就在這時,陳向上背著空背簍飛快地跑了過來:“福香,福香……”


    陳福香抬頭看了他一眼:“你的豬草割完了?”


    “已經割了三背簍啦。”陳向上得意地說。現在這個季節,到處都是青草,不愁沒草割。


    “哦,那還差三背簍啊,你不去割豬草,跑到我這裏來幹什麽?”陳福香蹲下身扯自留地裏的雜草。


    陳向上將背簍丟在院子裏,也跑進自留地幫她扯雜草,邊扯邊慫恿她:“福香,咱們去山上轉轉吧,老呆在家裏多沒意思。”


    “你忘記哥哥昨晚說的話了?”陳福香淡淡地提醒他。


    陳向上嘿嘿笑:“陽哥隻是讓咱們別去打獵,又沒說不讓咱們上山,走吧,走吧,咱們去山上看看能不能找到雞窩野雞蛋,再掏點鳥蛋啊,還有蘑菇,走啦,走啦……”


    陳福香拗不過他。再加上,最近家裏的兩隻雞,隻有一隻在下蛋,不夠吃,昨晚哥哥還說過要給她摘香椿回來的。於是她站了起來:“好吧,你等我,我去拿背簍。”


    兩人興衝衝地上了山。


    陳向上其實還惦記著野兔野雞。他想抓隻活的,就說落進山上的水坑裏,爬不出來,被他逮著了。這樣就可以拿到公社去賣了,回頭換點糧食,最近野菜吃得他反胃。


    可惜不知道怎麽回事,以前每次上山,要不了多久,就會有小動物主動送上門的,今天走了老半天,硬是沒碰到一隻兔子,倒是看到了不少野菜和蘑菇。


    不好吃也能填飽肚子,陳向上認命地挖了起來。


    挖了半背簍還是沒任何其他收獲,他用懷疑地目光盯著陳福香:“老實交代,是不是你搞的鬼。”


    “哥哥說了,讓咱們最近不要打獵,向上,你答應得好好的,卻還惦記,說話不算數。”陳福香控訴地看著他。


    陳向上被她純真無邪的眸子看得很不自在,摸了摸下巴:“好吧,是我錯了,答應你們的事沒做到。福香,你別生氣了,我以後不提抓野物的事了。”


    “我沒生氣,走吧,哥哥說可以掏鳥蛋找野雞蛋的,我帶你去撿野雞蛋。”陳福香轉身往密林裏走去。


    陳向上有點懷疑地看著她,真的可以嗎?可他們上山這麽久,也沒找到過野雞窩啊。


    陳向上也拿不準陳福香究竟能不能找到野雞窩,隻好跟在後麵,兩人沿著樹林走了幾百米,走到一處崖邊,陳福香忽然停下了腳步,指了指山坡上,對陳向上:“你下去看看,那裏草好深,很可能有野雞窩。”


    “真的假的?”陳向上將信將疑,但見栗子已經歡快地蹦到了山坡上,他還是背著背簍抓住山坡上的樹和小草,爬了下去。


    山坡上長滿了絲茅草和荊棘,有些割手,陳向上走得很小心,速度自然趕不上栗子。栗子跑到半山坡的一團草叢邊,停了下來,扭頭衝陳向上“吱吱吱”地叫。


    被一隻猴子鄙視了,陳向上有點鬱悶:“栗子,你別催了,我馬上就來。”


    這個馬上又過了兩分鍾,他還沒摸到半山腰。栗子等不及了,從草叢裏抓起一隻野雞蛋,另一隻手抓住樹枝,靈活地跳躍了幾下,就跑到了陳向上跟前,把野雞蛋塞進了他手裏。


    陳向上握著野雞蛋,心情複雜得難以形容,這隻猴子成精了,他這打雜幹苦力的活好像都要被搶走了。真是人不如猴,傷心!


    一人一猴,忙活了幾分鍾,把野雞蛋都撿進了背簍裏。陳向上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山,然後取下背簍,看著窩在綠色的野草中間的野雞蛋,心裏別提有多美了:“福香,你真厲害。你說這裏有野雞蛋,這裏就真有。咱們一下子撿了九顆野雞蛋。”


    雞蛋可是要賣五分錢一個的,發了發了!


    陳福香看著野雞蛋也很開心:“哥哥明天有雞蛋吃了。”


    最近雞蛋不夠,哥哥都讓給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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