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撲撲的城樓下是一顆顆好奇的腦袋。


    城樓上的腦袋閉著眼睛看著城樓下的腦袋。


    城樓下的腦袋抬頭看著城樓上的腦袋。


    一切都像是一場荒唐怪誕的默劇。


    蘇唯覺得周圍的聲音仿佛都消失了。


    世界失去了顏色和聲音…


    蘇唯終於忍不住跑到旁邊吐了。


    沈硯來到她旁邊,蹲下來輕輕的拍她的後背。


    蘇唯眼淚都出來了,她側頭看沈硯,她張嘴想說什麽,卻是怎麽也說不出來。


    為什麽會這樣?


    蘇唯覺得南橋村雖然總有打打殺殺。


    可是也不像這樣,會砍了人頭掛在城樓上。


    這是人頭啊…


    還是秦大夫的人頭。


    “沒事。”沈硯安慰。


    蘇唯揪著他的胳膊站起來,他們環顧四周,周圍人臉上掛著古怪的笑容,他們對著城樓上的頭指指點點,聲音再次回歸,清晰的傳入耳中…


    “聽說是一群悍匪,被方大人抓了,今天一起處決了。”


    “方大人還挺厲害。”


    “多虧了方大人…”


    悍匪?


    秦大夫算悍匪嗎?


    他是很儒雅的一個人…


    可他又去刺殺了方奎…


    所以方奎砍了他的頭,殺雞儆猴!


    誰的錯?


    這是城樓下百姓們爭論的。


    蘇唯和沈硯不關心對錯。


    他們隻知道秦大夫是他們認識的人,是秦煜的爺爺,如今他死了…


    “秦煜呢?”蘇唯幹啞著嗓子說。


    沈硯環顧四周,到處都是人,他們找不到秦煜。


    蘇卓匆匆趕來,焦急的聲音喚回了兩個人的思緒。


    “那個是秦大夫吧?”蘇卓從這個方向看去,能看到一部分臉,更多的是脖子上的斷口。


    是一種非常難以形容的恐怖的傷口…


    他覺得脖子酸酸的。


    和沈硯蘇唯一起離開了這裏,他們在一家茶館坐下,喝了一碗茶,眾人齊齊鬆了口氣。


    蘇卓問:“秦煜看到了沒有?”


    蘇唯搖頭:“不知道人去了哪裏?”於是姐弟兩個齊齊的看向沈硯。


    沈硯搖搖頭。


    他也不知道。


    蘇卓去打聽了一下,他回來說:“今天處決的都是地牢的,據說是路上搶劫的悍匪被方奎抓了。”


    秦大夫不是悍匪,今天被處決的人未必都是悍匪,沒準就有普通的老百姓。


    蘇唯忽然道:“都說秦大夫刺殺方奎,這也可靠嗎?”


    畢竟沒有人看見。


    當時秦大夫已經說不出話,如果方奎是汙蔑,再趁機將秦大夫關起來殺了,也很有可能。


    隻有秦煜見過秦大夫,他們爺孫一定都明白那是他們的最後一麵…


    所以他們說了什麽?


    而秦煜,他去了哪裏?


    三個人都沉默了。


    良久,蘇唯對蘇卓說:“你和娘離開莊家吧,如果想在寒古待著,咱們在外麵租一個買一個房子都行。”


    她實在是有點怕了。


    這些古代人血腥殘忍,當權者就是這裏的土皇帝,想殺人,隻要扣上悍匪的帽子,就可以殺了你。


    蘇卓臉色微微泛白,他點點頭。


    於是他匆匆回了莊家,跑去找蘭姨,卻發現廚房沒人,住的地方也沒人。


    蘇卓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了門口站著的莊延和莊家大公子。


    蘇卓嚇的心髒都快停了,他在這兄弟兩個身上轉了轉,做了個決定。


    莊延是在蘇卓早上要出門的時候發現他的。


    蘇卓的背影實在是讓人熟悉,於是他隨口問:“大哥,那是誰?”


    “蘇卓。”


    “誰?“


    “蘇卓。”莊大公子難得解釋了一句:“之前娘給我找的車夫。”


    蘇卓!


    蘇卓!!


    蘇卓!!!


    莊延給活活的氣笑了。


    他費盡心機找不到的人,居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莊大公子皺眉:“怎麽?他有問題?”


    “問題大了。”莊延惡狠狠的說:“他就是那個欺騙我的小賊。”


    莊大公子一向冷淡平和的眉眼都染了震驚。


    莊延咬牙切齒惡狠狠的說著蘇卓欺騙他的事。


    莊大愣了片刻沒忍住問?:“你找的不是個姑娘嗎?”


    “哥,他是個男人,他裝姑娘騙我,我……”


    莊延是越想越生氣啊,他居然被一個男人騙了,更讓他生氣的是這個男人躲在他家裏繼續騙他的家人……


    莊老大的眉頭也皺了起來,想起這些天的事,若這個蘇卓詭計多端,那真是不能留了。


    蘇卓腦子飛速的轉著,然後他在莊延開口之前先衝到了大公子跟前,他眼眶有些紅,卻還是隱忍著,咬著嘴唇說:“大公子,您……您怎麽會認識這個人?”


    莊延氣炸了?


    什麽?什麽玩意兒?


    這個人?


    這個人?


    該死的蘇卓,他不配有名字嗎?


    “你……”莊延暴怒:“蘇卓,你個狗騙子王八蛋,你騙了我還想耍什麽詭計騙我大哥?”


    蘇卓不看他,隻是盯著大公子的眼睛搖搖頭,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說:“大公子……我沒有騙他……他……”


    蘇卓抬頭,不可置信的看著莊大公子:“你……你們是兄弟?”


    仿佛才知道這件事……


    莊延冷笑:“狗騙子,是不是沒想到?你居然敢來我家,狗膽子真是大啊,看我不打死你。”


    蘇卓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不可置信的看看莊延又看看莊大公子。


    \"若知道你是莊家人,我死也不會來的。\"


    莊延冷笑:“那你就去死啊……”


    蘇卓根本不理會他,他給莊大公子解釋:“大公子您知道的的身世,我們村遭了災,我和爹娘姐姐出來逃荒,姐姐丟了,我爹去找她也沒回來,我和娘相依為命,可我娘又病了,我有什麽辦法?我給人家下跪都換不來一口吃的……”


    莊大公子沒反應,倒是莊延的怒火下去了一點點……


    這狗騙子身世這麽可憐的嗎?


    蘇卓掌控了節奏。給了這兄弟兩個充足的思考時間,他才又說:“後來……後來……我遇到一個好心大娘,給了我們一口吃的,可那幫匪徒來搶東西,還殺了大娘,我和娘好不容易才逃走,我想給大娘報仇,這才男扮女裝混了進去……”


    蘇卓沒有嚎啕大哭,而是低著頭,眼淚無聲的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莊延咽了咽口水,他想起第一次見到蘇卓的樣子,確實比較慘……


    而蘇卓說的話也是半真半假,他們逃荒確實到了一個村子,也遇到了一個“好心”的大娘,不過那老女人是看他娘長得好,想抓起來給她的光棍兒子……


    他們想殺了蘇卓,蘇卓送她和她兒子見閻王去了……


    那是蘇卓第一次殺人,至今還……


    記憶猶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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