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太子巡視外殿的時候,裏頭小葉盡力扶著皇帝:“皇上你怎麽樣?”


    也不知太子是做了什麽,皇帝竟無法出聲,連抬手都是困難的,隻是看著小葉,眼中滿是焦灼。


    小葉道:“難道真的是他對皇上做了什麽?”


    皇帝聽了這句,眼神卻一變,盡量點了點頭。


    小葉道:“我來的時候,退思宮那裏請了裕妃娘娘過去,會不會……娘娘也有妨礙?”


    皇帝的雙眸微微睜大了幾分,小葉見狀心驚肉跳,忍不住道:“還有翼哥哥,我、我希望他別進宮來,太子如何真的要篡位,這麽晚傳他進來,一定不安好心。”


    皇帝的手握著小葉的,想用力,卻隻能使出平日的兩三分力氣。


    小葉看出他的擔憂,便忙先勸說:“皇上別急,事情未必就壞到無法收拾的地步……”


    話未說完,身後腳步聲響起,卻沒有靠近,隻道:“善懷郡主,門外那隻狗是你的?”


    小葉聽了這句,忙放開皇帝跳起來。


    與此同時果然聽見阿黃汪汪亂叫的聲音。


    “那是我帶來的,你幹什麽?”小葉瞪著太子,走出內殿,她懷疑有人為難阿黃,便想出去看看。


    誰知經過太子身邊的時候,趙潢突然出手,竟攥住她的胳膊,小葉動彈不得:“放開!”


    太子斜睨她道:“你倒也有意思,總覺著畜生比人高貴,你怕那隻狗給打死?那好,你求我一聲兒,我自然可以叫人放過它。”


    “你、你說什麽?”小葉不能置信。


    太子望著她的眉眼,燭光下容貌生輝,秀色可餐,笑道:“小時候人都說,你長大了興許比林妃還絕色,我隻不信的,沒想到那些人倒說對了。怪不得慶王一直心心念念忘不了你。”


    小葉聽他腔調不對,忙著去推他的手,隻覺著他握的越來越緊,手臂都隱隱作痛了:“你又在瞎說什麽!”


    太子微微一笑:“事到如今,你還想著要當慶王妃的美夢嗎?我告訴你,你最好乖一些,我興許還可以封你做個妃子,不然的話……”


    小葉匪夷所思:“你瘋了嗎?!”


    太子道:“為什麽是我瘋了,慶王能娶,我不能要?”


    這會兒阿黃在外頭發出一聲慘叫,還有人的呼喝聲。


    小葉一抖:“太子!你要是傷害阿黃,我絕不放過你!”


    “就算我不叫人傷害它,你難道就能放過我,你不是還要報景陽宮的仇嗎?”太子咬了咬牙,笑的有些猙獰:“哦對了,你大概還不知道吧,退思宮的那隻狗,也給我打死了。”


    “你說什麽?”小葉毛發倒豎。


    她原本還在掙紮,聽了這句,渾身的血都涼了:“你、你再說一遍。”


    太子道:“那隻小狗看著鬼鬼祟祟的,又專門跟你親近,所以我……”


    不等他說完,小葉猛然掄起右臂向著太子臉上揮了過去:“我跟你拚了!”


    同時抬腿猛然踢向他身上。


    太子反應也算快,他不肯撒手,就隻將頭往後一仰避開小葉的掌摑,誰知小葉還踢出了一腳,太子避無可避,大腿給踢了個正著,不由自主地就鬆開了她的手。


    小葉還要衝上前,卻給太子擒住雙手,他氣的說道:“林犀兒,你若還是這麽不識好歹,我就不客氣了!”


    小葉想也不想,低頭向著太子的手上咬了下去!


    太子萬萬沒想到她竟能如此,手臂頓時給咬住,疼得低呼了聲。


    “鬆開!”太子大怒,情急之下把小葉往後一扔。


    小葉整個人倒飛出去,摔在地上,半晌爬不起來。


    太子正要看看自己的傷,忽然間聽到一聲低低的咆哮,令人汗毛倒豎。


    這聲音有幾分熟悉,幾乎讓太子不敢相信。


    趙潢慢慢地轉身看向自己身後,卻見殿門口處,出現一隻通體烏黑的細犬,正是昔日的嘯天!


    太子吃了一驚,下意識地要後退,嘯天卻向著他狂吼數聲,然後撒腿狂奔而來!


    “你……”太子大驚,此刻避無可避,隻覺著一陣狂風襲來,眼前嘯天一躍而起!


    嘯天猛地撲向太子,憤怒之下的它並沒有用十分力道,但就算如此已經將太子撞倒在地,它的爪子摁住太子的肩頭,低下頭,兩顆森白的犬齒逼近太子的喉嚨。


    曾經多少年它就是給訓練著用這種招數結束獵物和對手的性命,但是在人身上還是第一次,而且竟是向著它的“主人”。


    曾經皮鞭揮落的響聲,鬥犬場上的血腥,咬斷獵物喉嚨時候那種瘋狂的感覺,都在嘯天的腦海之中出現,鋒利的犬齒逼近太子的喉嚨,隻要稍微用力,它就能把身下這個人輕易的解決。


    突如其來的變故也把太子嚇呆了,他又聽見嘯天喉嚨中發出了低低的咆哮,太子對這咆哮的聲音非常熟悉,曾幾何時太子還非常喜歡聽見這種聲音,因為這是嘯天發怒要攻擊的前兆,而太子樂見那種場景。


    可是在這場景之中自己成了被攻擊的對象,那感覺就不一樣了。


    太子感覺細犬口中透出的熏熏熱氣,近在咫尺,甚至犬齒碰觸他的脖頸,有些微的刺痛。


    太子忍不住戰栗著叫道:“嘯天!”


    這一聲喊傳入耳中,嘯天的動作猛地一停。


    黑黑的眼睛望著麵前的太子,嘯天知道自己的主人不是好人,對它也沒好到哪裏去,但是此刻望著太子,忽然間仍是想起了跟著主人的那些時光,就是眼前的這個人,有時候會充滿愛溺地撫摸它,誇獎它,寵著它,嘯天也曾經以自己是太子殿下豢養的細犬而倍感驕傲,它從沒有想到過自己有一天會對主人下手。


    嘯天猛地挪開前爪,隻是看著太子。


    太子見它離開,冷不防抬手在腰間一摸,匕首閃爍著寒光,悄無聲息地戳向了嘯天。


    電光火石的刹那,小葉踉蹌著撲了過來,叫道:“住手!”


    但畢竟已經晚了,那把刀刺入嘯天的頸間,頓時間大股的鮮血噴濺出來。


    嘯天“嗚”了聲,好像是不相信主人會這麽對待自己,它望著太子,後退了兩步,卻已經站立不穩,慢慢地跌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內殿處有人低喘著說道:“畜生!”


    原來竟是皇帝,不知何時從榻上掙紮著下來了,此刻手撐著門框,氣喘籲籲而又憤怒難忍。


    皇帝聽見小葉跟太子的爭吵聲,這才不顧一切翻滾下地,他從頭到尾看的真切。


    說實話,雖然痛恨自己養子不教,可在嘯天撲倒太子的時候,皇帝還是不願意見太子給一隻狗咬死。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狗尚且有忠義之心,自己的兒子,卻比狗還不如。


    “小天兒!小天兒!”小葉流著淚,撲上前把嘯天抱住。抬手捂住它的脖子,試圖將血止住。


    嘯天卻沒怎麽動,隻是安靜地看著小葉,眼神之中流露出濃濃的眷戀。


    小葉哭著,抬頭看向趙潢:“你竟然、這麽對它……”


    太子驚魂未定,小葉道:“它是這世上最忠心於你的了,就算知道你是畜生不如的人,還是不忍傷你,你卻……卻這樣無恥!”


    小葉這會兒不僅僅是恨了,或許是憎惡,或許是憐憫,這個狂暴無知的可憐之人,他完全不知道,隻有嘯天對他才是最忠誠最純粹的,但他絲毫不知道這有多可貴,甚至一再地親手撕毀了它的忠心跟信任。


    太子總算定下神來,他看看皇帝,又看向小葉跟嘯天,才要叫人,外頭卻先有內侍心腹來報:“殿下,宮門報說慶王殿下進宮來了。”


    皇帝聽了這句,再也撐不住了,手一鬆跌倒在地上,竟是昏厥了過去。


    宮門開處,一行人緩緩而入,燈籠像是一點點星光浮在皇宮之中的長長甬道上,一路通向麟德殿。


    殿內,太子已經鎮定下來,聽到內侍報說慶王到,太子從龍椅上起身,勉為其難地站在了龍椅的左側,準備跟自己的兄弟開誠布公。


    如果慶王能夠擁護他,自然是好的,如果不能……


    正在此刻,就見一個內侍推著慶王慢慢地走了進來,太子留意看輪椅上的慶王,見他一身銀白色的蟒袍王服,臉色略有些蒼白。


    他站著不動,等慶王來至身前,行了禮,才道:“時候不早,本來以為你今晚上不會來了。”


    慶王道:“父皇有命,自然不敢不從,太子殿下,父皇如何了?”


    太子道:“父皇病重,叫人草擬傳位詔書了,你來的正好。”


    “是啊,當然是正好的。”慶王回答。


    太子見他淡淡的,才要開口,忽然看向他身後的那個內侍。


    剛才太子就發現了,慶王身後的不是祥公公,也不是小吉安,而是一個生麵孔,臉有些圓而微胖的。


    起初他瞥了一眼,倒是有幾分眼熟,便以為是慶王府的哪個太監罷了。


    這會兒又看了眼,忽然覺著不對。


    那內侍原本一直垂著頭的,直到這會兒才抬起頭來,同太子的目光碰了碰,他竟笑著作揖道:“參見太子殿下。”


    太子心頭巨震,麵上的驚愕之色竟掩不住了,半信半疑地:“是你?”


    那“內侍”笑道:“是啊太子殿下,一別經年,殿下可也安然無恙啊。”


    “你不是還在半路嗎?”太子皺眉,又看向慶王,卻見他依舊的波瀾不驚。


    “內侍”仍是敦厚地笑道:“是啊,本來是該在半路的,隻是京城裏一直催,弄的臣弟也不敢偷懶了,隻能快馬加鞭披星戴月的趕了進京。”


    原來這所謂的“內侍”,不是別人,竟正是先前奉詔回京的齊王趙暉。他的臉圓而胖,氣質憨厚,非但沒有皇帝的仙風道骨,也沒有張貴妃的雍容豔麗,更跟慶王也沒有半點類似,簡直不像是個王爺,倒像是個哪裏來的財主。


    所以先前他穿著內侍的服色,竟絲毫沒有人懷疑。


    第154章


    齊王趙暉竟會突然回京,又同慶王一起進宮,這著實大大出乎太子的意料。


    目光往殿門口瞥了眼,見自己所帶的心腹眾人仍安安穩穩地站在哪裏。


    太子自忖一切仍在掌握,倒是不必過於驚慌。


    他望著齊王心寬體胖的樣子,笑了笑:“多年不見,老三你變了不少……或者,冀州的水土就這麽養人?”


    “雖然說京城乃是天下繁華之地,不過冀州的確不錯,”齊王笑道:“太子哥哥若是有興致,也可以去冀州看看。”


    太子懷疑他是在暗諷什麽:“是嗎,可惜我不能隨意出京,倒是你,既然那裏那麽好,你就該呆在那裏別挪窩啊,怎麽還瞞著人,插上翅膀一樣回來了呢。”


    齊王仍是帶著笑道:“太子殿下恕罪,委實是父皇催的急,所以才日夜不停的,今兒才到了,正趕上宮內派人去王府說父皇病了,所以就隨著四弟進宮來了。不知父皇可好?”


    太子道:“你既然要進宮,堂堂正正的回來就是了,怎麽還假扮內侍的服色?”


    此刻齊王便看慶王,趙翼道:“太子恕罪,是我的主意,畢竟王爺回京,要等待皇上傳召才得進宮的,今日既然情形緊急,我才叫齊王權且喬裝,回頭自然親自向父皇請罪。”


    太子哼了聲:“你不說我也要問你,怎麽他回來了我們都不知道,你偏第一個知道了呢?”


    這次卻是齊王趙暉回答的:“太子殿下有所不知,路上的時候,父皇派的人就暗中傳了口諭,讓我回京後也不必去賢良祠,隻去慶王府,所以我才去找四弟的。”


    皇帝居然瞞著太子如此吩咐,可見是早不信任太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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