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喬把她的手挪開:“我是說,倘若逃走了的、的那隻‘教主’忽然間跑回來,還正是在慶王殿下來的時候呢?”


    謹慎起見,也為了不繼續刺激小葉,老喬選擇了剛才小葉提過的這個奇怪的稱呼:教主。


    雖然實在不知從何而來。


    小葉的目光直了一會兒,神智卻總算是逐漸恢複正常了。


    她冷靜而機智地想:猞猁教主畢竟是才逃了出去,一時半會兒未必肯回來,另外它天性機敏,必然不會莽莽撞撞地就重新出現。


    可是……現在竟隻能寄希望於一隻猞猁的智商跟選擇,小葉想想還是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珍禽園這裏忙的熱火朝天,那邊兒慶王到了豐豔宮,奉常領了幾個宮女親自出來迎了他入內。


    跟裕妃相見,請了安,娘兒倆閑話了幾句,裕妃便問道:“前兒我聽說皇商孫家出事兒,你也插了手?到底是為著什麽緣故?”


    慶王把黃狗攔路的典故說了,淡淡道:“合該孫丞勳犯在我手裏,之前他有幾件人命關天的官司,隻因仗著他的那些勢力,竟囂張跋扈,張狂不知收斂,眾人隻知道‘皇商’孫家,敗壞的何止是他孫家的名頭。”


    裕妃笑了笑:“我就知道你做事必有緣故。先前你父皇問起我來,我也是這麽說的,隻是這黃狗攔路的故事,倒是新奇。”


    慶王道:“父皇怎麽會特意問起母妃此事,當然是有人暗中攛掇。”


    兩人都心知肚明,自然是有些宦官從中挑撥了。


    “不必在意那些宵小,”裕妃微笑道:“對了,聽說如今孫丞勳在順天府?”


    多餘的話雖一句沒說,慶王心裏卻是通通透透:“母妃是覺著順天府跟孫家沆瀣一氣,未必敢辦他。”


    裕妃點頭:“別忘了還有宮中內庫房那裏的靠山。”


    慶王道:“母妃放心,最多這兩天此事就有定局了。父皇既然問起,多半會派人留意,這若是關乎一兩個尋常百姓的生死,他們當然仍能隻手遮天起來,但如今事關內宮的宦官,內庫房那裏縱然想罩著也要有所忌憚,另外還有個關外勳貴,還是在武選裏嶄露頭角的,父皇還格外留意著呢,不容他們徇私。”


    說到這裏裕妃已經懂了,她挑眉道:“原來你是想把順天府……他可是……”


    裕妃欲言又止。原來順天府尹彭秀木,那可是皇後族中的親眷,雖然彭秀木貪財無厭,由此也幹出了很多官官相護之事,比如庇護孫丞勳等,但隻因他的身份非同一般,因此也沒有人敢去碰他。


    慶王淡淡地說:“所以兒臣並沒有去逼迫順天府,隻是任憑他們把孫丞勳帶走罷了,如今要放要懲,是生是死,都在他自己,若他是個明白識趣之人,當然知道怎麽樣才可以幹淨利落的脫身,如果他敢在這件上貪贓枉法,不用兒臣出麵,自然有人放不過他。”


    裕妃聽得笑了:“不愧是你,但是你在這件事裏插手,若彭秀木不識好歹,以後皇後娘娘又得多記恨我一分了。”雖聽似擔心的話,語氣卻有九分得意。


    慶王微笑垂眸,並不言語。


    裕妃又道:“隻是你方才所說的黃狗攔路的事情,倒真是一樁奇聞,母妃原先還半信半疑,既然你自個兒這麽說,必然是真的,連畜類都這樣通人性,自然是合該那些為非作歹之人不得好死了。”


    說了這句,又掩口笑道:“太後最喜歡聽這些民間的故事了,聽了這個一定高興。”


    裕妃因知道慶王不喜近那些帶毛畜類的性子,所以也不問那狗子的下落,何況對她來說,這隻黃狗自然無關緊要,最要緊的是它引出了這件會影響到皇後的事兒。


    至於那狗子現在何處,是什麽處境,當然跟她無關,她也絲毫不放在心上。


    隻是想到了那個人……裕妃忍不住笑了笑。


    慶王道:“母妃笑什麽?”


    裕妃道:“我隻是想起了那個珍禽園的小葉掌案,他倒像是我豐豔宮的福星啊。”


    慶王聽了這話,也明白裕妃話中所指,是啊,先前那壓勝偶人的事情,是葉青蟬幫了豐豔宮,如今這件兒,雖然也是無心而起的,可最終卻也對豐豔宮有些好處。


    裕妃又笑看慶王:“還有那兩隻暹羅貓到底是怎麽樣的稀奇?最近連那些其他宮的人都在說著,說它們臉黑的跟包拯一樣,弄的我都好奇起來,想著改日去那園子裏瞧瞧。”


    慶王道:“我正想著稍後去看看那兩隻貓給養的如何,母妃若想散心,那園子倒也是個不錯的地方。”


    “你向來極少誇讚什麽,”裕妃聞言挑了挑眉:“既然你都這麽說,指定是不錯的了。奉常,明兒你先去探一探,若好的話就選個太陽不怎麽大的日子去逛逛,再送些銀子給那小葉掌案,多聽他幾句甜言蜜語的。”


    奉常笑著應承:“是,竟給娘娘說中了,奴婢今兒還遇見他,正巧他也有意請娘娘遊幸呢,若知道娘娘肯去,指定要樂翻天了。”


    裕妃笑道:“那是個會說話懂做事的聰明人,雖知道他希圖的是本宮的銀子,但難得的是他知道怎麽逢迎本宮才讓本宮心裏舒坦,本宮自也不會虧待他。”


    從豐豔宮離開,小吉安瞧了瞧麵無表情的慶王,悄悄後退一步,對寒雨道:“這小葉掌案還真滿有本事的,把娘娘哄得挺高興的嘛。”


    寒雨白了他一眼。


    小吉安卻又笑道:“我忽然想起來,娘娘這是還不知道王爺收留了那兩隻狗吧,若是知道了……嘿嘿,肯定不會信。”


    寒雨終於道:“閉嘴,少說幾句。”


    一行人往珍禽園而行,路上的宮女太監們盡數避讓,又在慶王離開後竊竊私語:“王爺這是往哪裏去?難道是去謁見太後的?”


    正商議,忽然聽見一聲極大的驚呼隔牆傳來,把眾人都嚇了一跳。


    慶王那邊兒自然也聽見了,阿南即刻抬頭,寒雨則問:“是怎麽了?”


    又有數聲驚呼響起,隱約道:“快,快把嘯天追回來!”


    與此同時,又傳來了兩聲急促的犬吠,顯然是細犬有事。


    慶王聞聽,心中存疑:這嘯天訓練有素,雖然屢次進宮,但每次都是安安靜靜,極顯教養,今日卻顯然是個例外,卻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惹得嘯天一反常態。


    慶王突然想起之前看見小葉的時候,她垂頭喪氣心事重重、還時不時左顧右盼仿佛在找東西的樣子。


    眉頭一皺,慶王對阿南道:“去看看!”


    阿南立刻行動,穿過重門從另一側衝出去,正瞧見護衛細犬的那些犬奴們,蜂擁往宮道前方衝去。


    此刻宮道中每個人都呆呆地扭頭看著那個方向:“怎、怎麽了?發生什麽事?”


    阿南見無人留意自己,忙後退半步,腳下輕輕在地上一跺,整個人頓時拔地而起。


    他躍上前方大殿屋簷上,身輕如燕,身法如風,很快衝到大殿頂上,放眼看去,一目了然!


    如同棋盤格子般的宮道之中,犬奴們拔腿狂奔,但哮天的速度連跑的最快的馬兒都比不上,何況是他們。


    而在他們前方已經拐彎處,細犬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又像是一陣有形的風,從宮牆之間狂飆而過!


    但是嘯天絕對不會無緣無故這樣狂奔,阿南眯起眼睛往前再看,終於給他發現了目標——在嘯天前方隔著十數丈遠的宮牆之間,有一道灰蒙蒙的影子,也正在奪命狂奔。


    那東西的速度不慢,但如何能夠跟嘯天相提並論,彼此之間的距離很快縮短了。


    而那路上零星的宮女太監們還來不及反應,隻覺著身邊“嗖”地一陣小風瘋狂刮了過去,才站住想要反應的功夫,“彭”地又是一道,這次卻是氣勁頗大的颶風,幾乎引得幾個瘦弱的宮女太監站不住腳。


    眾人紛紛發出驚呼,還不知怎麽回事,也沒看清眼前所見就已經跌倒在地!


    起初,阿南以為嘯天追著的那是一隻貓,因為體型差不多,樣子也有些像,且宮內隻有貓才能跑的這麽快。


    直到嘯天將要追上那隻“貓”的時候,那貓忽然發出一聲奇異的叫,縱身一躍,竟是往宮牆上躍去!


    它幾個起落,已經幹淨利落地上了牆,又沿著牆頭往前飛奔。


    阿南屏住呼吸,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但有一點可以確信,那不是貓。


    他又打量了一會兒,目光往前掃過,當看到一處宮殿的時候,阿南的臉色立時變了,他看看那飛奔逃命的動物,又看看底下依舊窮追不舍的嘯天,雙臂一振,急急忙忙從屋頂上躍落地麵,重新穿過角門衝回了慶王的隊伍。


    阿南上前,有些喘息不穩地對慶王道:“王爺,太子的狗、在追一隻東西!”


    慶王眉頭微蹙:“什麽東西?”


    阿南咽了口唾沫:“像貓,但比貓大很多,像是、一隻野獸!”


    “像貓但不是貓,大很多……”慶王喃喃自忖,尋思中很快有一種動物的影子在心底浮起,他當然清楚自己在哪裏見過。


    阿南卻又猶豫著道:“還有一件事,那隻東西給太子的狗追著一直往前逃命,屬下覺著,如果它不臨時改道的話,十有八九是會進鹹福宮的!”


    慶王的一雙鳳眼不由微睜了幾分:“太後那裏?”


    阿南點了點頭:“那狗一直在追著,這會兒差不多應該到了。”


    慶王的喉頭一動:“你……”


    他閉上雙眼飛快地想了想,終於沉聲吩咐:“速去珍禽園叫葉掌案來見我。”


    阿南雖然有些意外,卻仍是立刻答應,不過剛要轉身往前的時候,阿南眼神一變:“王爺?”


    慶王聞言抬眸,瞬間啞然失笑——這真是比飛符召將還要快一些呢。


    在他們前方的路口處,卻正是葉青蟬,她急急忙忙的,邊走邊念念叨叨,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跟什麽人對話。


    而在她身旁跟著的,卻是鳳儀宮的那隻白色的叭兒狗!正蹦蹦跳跳的,且跑且汪汪亂叫。


    祥公公看看慶王又看看小葉,終於忍不住叫道:“葉掌案!”


    那邊小葉腳步一停,有些不太相信似的轉過頭來,當對上慶王的眼神之時,她明顯的瑟縮了一下,像是做了什麽虧心事要馬上溜之大吉似的。


    而地上的叭兒狗安安則還在不住地踮腳跳起來:“快呀快呀,就在前頭!”


    偏偏這時候慶王也靜靜地開口道:“你過來。”


    短短的三個字,卻讓小葉無法抗拒。


    第48章


    原先小葉正在珍禽園內熱火朝天的督促著小太監們焚香掃地,消滅每一個髒亂死角,這次務必體體麵麵,風風光光的迎接慶王殿下大駕光臨。


    正在嚴格督促視察中,忽然是程嘉抱了安安跑來,說道:“我才在門口看到安安,不知怎麽又是獨自跑到這裏來,還一直在叫,像是有什麽事似的。”


    安安其實是在告訴程嘉一件要緊的事情,奈何程嘉聽不懂。此刻總算見了小葉,才大聲叫道:“小葉子,大事不好了!”


    小葉最近的心非常的脆弱,很經不起這一驚一乍的,忙抬手在胸口撫了撫,覺著心還好端端的在身體裏:“什麽事?別慌……”


    說了這句,忙對程嘉道:“姐姐我來抱著它,沒事兒,你忙去吧。”


    程嘉笑說:“那你也別慌,天大的事兒也得一步一步來。”把安安遞給她,自己回去了。


    這邊安安吐著粉紅的舌頭,一路狂奔可把它累壞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小葉子,今天是我跟小天兒見麵的日子,我們兩個坐在鳳儀宮的屋簷下,說起大家近來發生的有趣的事情,我就提到了你,以及珍禽園……”


    小葉聽到這麽平庸的開頭,整個人有點呆:“小天兒?”


    “就是、就是太子殿下的愛犬嘯天啦,我叫它小天兒。”安安解釋。


    小葉想到細犬那腿高身長的樣子,有點沒法兒消化“小天兒”這個名字,細犬的一條腿,隻怕就頂三個安安高了……難為它怎麽想到的這個稱呼。


    安安說了一句又道:“那個不重要啦,重要的是,我跟小天兒聊到你的時候,我就說你是個很不錯的人,還答應了要去鳳儀宮找我聊天,它說我不該相信你,說你多半是敷衍我的,我當然不信……”它的臉上露出了苦惱的表情。


    小葉的汗流了下來,有點心虛,又有點啼笑皆非,終於咳嗽了聲:“安安,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麽大事?”


    安安愣了一會兒,因為剛剛話題叉開,它顯然也忘了自己要說什麽,圓眼睛瞪著小葉:“我要說什麽來著?等等,我、我想起來了,我要說的是,在跟小天兒聊天的時候忽然聞到一種很怪的氣味……”


    小葉耐心聽著,生恐它又開始說些沒要緊的,幸而安安這次總算記起正事了,叫道:“我當時還沒有反應過來,小天兒卻一下子站起來了,差點把我拱倒,它說那是野獸的氣息,很危險,叫我趕緊回鳳儀宮不要出來。”


    小葉聽到“野獸”兩個字,渾身發麻:“什麽?什麽野獸,你們看見了?”


    安安道:“我當然沒看見,因為小天兒隻叮囑了我這一句,就突然間跑了,那些伺候它的人叫都叫不住,一窩蜂的追出去了!我本來以為小天兒是弄錯了,畢竟宮內哪裏有野獸,若有也是你這裏,自然不會跑到外頭去,但是後來我想通了,小天兒的鼻子是一等的靈敏,比我的還要靈呢,它既然這麽說了那肯定就沒錯兒!既然它沒錯兒,那野獸當然就是真的了,所以我趕著過來問問你是怎麽回事。”


    小葉一陣暈眩,又忙鎮定下來:“安安,你真聰明,實不相瞞……”她簡短地把猞猁教主密謀出逃的事情說了,又道:“我猜嘯天嗅到的多半就是那隻猞猁,總之你快些帶我去,若真是它,一定得趕在宮內給鬧的天翻地覆人盡皆知前把它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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