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葉回過神來,耳畔已經一片清靜寂然了,並沒有什麽女孩子的笑聲。


    “哦,”她忙掩飾般笑道:“沒什麽,耳朵有點兒不太好使似的。”


    祥公公聞聽忙問:“是不是之前跟孫家的那人爭執的時候傷著了?”


    小葉微怔,繼而笑道:“不不,公公放心,我並沒有受傷。”


    祥公公笑道:“這就好,這就好。”一邊陪著她向內,一邊兒打量她身上,進門的時候便道:“葉掌案要不要換一件衣裳?”


    “什麽?”小葉不解。


    祥公公的目光在她的袍子上停了停,道:“掌案在外頭奔波這半天的,衣裳都有些給沾染髒了,或許還有些氣味,你看、我們王爺是向來好潔的,這樣去見王爺的話……”


    祥公公本來還想委婉的提醒小葉,但是看她懵懂不知的樣子,隻怕未必領會自己的意思,所以隻得明說了。


    “是嗎?”小葉詫異地低頭打量身上,原先沒有留意,現在細看,果然胸前左右有點兒茶葉漬,腰部跟袖子上隱隱約約還有點血漬。


    她起初嚇了一跳,以為自己不知在哪裏受了傷,細細一想才想起來,興許是之前在街上抱那隻受傷的小黑狗子,不小心沾上的。


    她本是要拒絕祥公公的好意的,可是看到這些,也有點不好意思了:“既然這樣,若不麻煩的話換一件也可以。”


    “嗬嗬,不麻煩,不麻煩。”祥公公笑說:“我瞧掌案的身形,比我們曉風還要瘦弱些,正好她有幾件過去的衣裳,都是沒有穿過的很幹淨,給您找來試試。”


    小葉一聽曉風,臉色有點古怪,卻沒吱聲。


    祥公公的眼神卻最是厲害,立刻看出她有話:“怎麽了葉掌案,您不樂意嗎?若是棄嫌的話……”


    小葉見他誤會了,忙笑說:“哪裏敢棄嫌什麽,隻是您提到曉風,卻讓我想起來……祥公公,請恕我大膽多問一句。”


    “什麽話,請說無妨。”


    小葉問道:“這位曉風,是不是位姑娘?”


    祥公公一驚,繼而笑了:“呃,哈哈,原來葉掌案看出來了?好眼力啊!”


    小葉也笑道:“不敢當,隻是有些猜測罷了,所以大膽問問公公。”


    上回慶王微服去珍禽園,故意帶了個不常進宮的曉風跟寒雨,當時小葉一心認定了轎中人是一位姑娘或者夫人,一則是因為夏轎以及那朦朧美絕的影子,另外的一個緣故,則是她看出了曉風的舉止行為,儼然是個女孩兒的樣子。


    所以那時候在老喬跟王公公提出疑問的時候,小葉才那麽信心滿滿的表示無礙。


    她認為曉風既然是女孩兒,那轎中人是女子的可能性更大了一多半,所以相當自信。


    沒想到鬧了天大的誤會。


    祥公公見她這麽聰慧,也笑道:“葉掌案放心,曉風雖是女子,因為伺候在王爺身邊,從來都是男裝打扮,所以給掌案找的都是男裝,是無礙的。”


    原來他以為小葉擔心給她找女孩兒的衣裳,所以解釋了一番。


    就在祥公公陪著小葉換衣裳的時候,在慶王的書房外頭,小吉安正在跟曉風說話。


    曉風捏著個空了的蟬蛻在手裏玩耍,一邊說道:“怎麽南哥回來報信,王爺隻叫寒雨在裏頭,你也出來了?”


    小吉安說道:“寒雨嘴巴緊,王爺大概是怕你我聽見了多嘴。”


    曉風撅了撅嘴:“我哪裏就多嘴了,我就是想聽聽稀罕罷了,今兒那狗子真是奇怪,我心裏癢癢的想聽到底是怎麽回事呢,偏不叫我聽。”


    小吉安看看裏屋,把曉風拉開了幾步,悄悄地說道:“我剛才出來的時候故意慢了一步,我聽見阿南說什麽‘掌案公公’、‘回來’之類的。”


    “嗯?”曉風瞪大眼睛:“什麽掌案公公?”


    “你小聲點兒,”小吉安趕緊又回頭瞧了眼,才道:“我偷偷告訴你,昨兒阿南跟王爺說,珍禽園的那個葉掌案要出宮,主子也沒吱聲,今兒又說起什麽‘掌案’,我想除了他,還有誰?”


    “你是說今天的事情跟葉青蟬有關?”曉風忙問。


    “多半就是了,我瞧著王爺對那個葉掌案格外的上心,倒不知為什麽。”


    曉風皺皺眉:“為什麽對他上心?”


    小吉安嘻嘻一笑,揣著手感慨道:“這天底下的人,王爺是我所知所見的最好看的一個了,可上回在宮內見了那個葉青蟬,嘖嘖!怎麽宮內竟有這樣的人物,生得真真是……叫人沒有辦法說,可惜他是個太監,這張臉長在他身上隻是白瞎了。”


    曉風怔怔聽著,本是不服,聽到最後便笑道:“照你這麽說,他怎麽才不白瞎?”


    小吉安認認真真想了想:“當然是個女孩最好了,可惜可惜,天下沒有這麽兩全齊美的事情。”


    “呸,是個女孩兒也跟你沒關係呀!你這麽巴望著做什麽?”曉風啐了口,又翻白眼。


    小吉安笑道:“當然是跟我沒關係,可跟咱們王爺有關係啊……”


    “你在胡說什麽?”曉風瞪大雙眼,有點生氣:“你這狗崽子,先是竟敢把那個小太監跟主子比,他那身量矮矮弱弱,小小的跟沒長成似的,哪裏比得上主子半分?又是那種身份,你可是糊塗了!現在又說這種下作的話,等我告訴王爺,看怎麽打你!”


    小吉安給她狗血淋頭罵了一頓,忙道:“我就是私下裏跟你說說,你著什麽急啊?你要再這麽著,以後有什麽機密的話我可不告訴你了。”


    曉風聞言果然不敢再責罵,可又不肯低頭,便哼了聲,嘀咕道:“不說就不說,難道王爺身邊隻有你?回頭我隻問南哥還不行嗎?”


    “好啊,”小吉安有恃無恐地笑道:“你要是能從阿南嘴裏打聽出一個字來,我就服了你!”


    而在書房之中,阿南早已經把孫府的事情說了一遍,他道:“順天府的人後來才到,祥公公把孫丞勳一幹人都交給他們去查辦了,可屬下覺著他們未必敢對孫家動真格兒。”


    “要的,就是他們不敢。”慶王雲淡風輕地,目光卻往門外瞟了眼。


    阿南一怔,心裏飛快想了想,便道:“是!屬下一時多嘴。”


    寒雨在旁察覺慶王的眼神,也跟著看了眼外頭:“王爺恕罪,屬下去讓他們住嘴。”


    原來小吉安跟曉風雖然在“竊竊私語”,但阿南跟寒雨武功高強耳目絕佳,早聽見了。


    隻怕慶王也有所察覺。


    “不必,”慶王製止了,“阿祥今日卻遲了。”


    寒雨忙道:“屬下再派人去催催。”


    慶王一搖頭,神情有些淡漠。


    窗外蟬唱悠長,夾雜著小吉安的聲音:“是個女孩兒最好了……”


    慶王閉了閉雙眼,緩緩地籲了口氣。


    阿南同旁邊的寒雨不約而同地心裏著急,恨不得用東西把那兩人的嘴塞上,可惜慶王沒叫他們動,他們自然不敢。


    又恐怕那兩個家夥說出什麽惹王爺生氣的話……寒雨打量了一眼阿南,知道指望他這個悶葫蘆是不行的。


    少不得鼓足勇氣開口問道:“王爺,屬下有一件事不明白。”


    “何事。”


    “王爺如何知道那隻黃狗是來領路報案的?”


    寒雨不過是想胡亂說幾句話,把外頭那兩個的對話壓下、別叫王爺動怒罷了,其實也沒指望慶王回答。


    誰知慶王淡淡道:“民間常有義犬報恩的故事,這隻狗不懼刀斧也要靠近本王,自然有緣故。”


    寒雨心頭一寬,又大膽問道:“那、那王爺怎知它是帶人去孫家別邸的?”


    這次慶王頓了頓,然後道:“回來的路上本王見過那隻狗,當時圍在它身前的有幾個人,身上穿的是孫家護院服色。”


    “啊,原來如此!”寒雨忍不住感歎,同時汗顏——畢竟他是跟在慶王身邊兒的,怎麽他一點沒察覺。


    可慶王素來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人又敏銳非常,以前也許不知在哪裏見過孫丞勳身邊那些人的打扮,隻要一眼就從不會忘記。


    所以那黃狗找了來後,慶王便知道是跟孫家有關。


    但寒雨還有一點疑惑,慶王早料到去了孫家就有罪證,可王爺又是如何算到孫丞勳正想對王大春葉青蟬等人圖謀不軌的呢?


    難道慶王當時也看見了葉青蟬?亦或者知道些別的內情?


    寒雨突然想起先前自己從宮內得知葉青蟬要出宮之事,但當時慶王沒有其他授意,難道是因為這個?


    對了!那孫家是供應珍禽園飼料等的,雖然自己沒跟慶王說過,但慶王一定猜到了葉青蟬出宮必然跟孫丞勳有關,而孫丞勳的名聲又向來不好……


    不過雖然想通了這些,但王爺居然會在這件事上雷厲風行,又像是顯得對那個葉青蟬格外在意,依舊是叫人疑惑啊。


    正在此時,外頭是曉風的聲音:“咦,是你?!”


    阿南也聽見有腳步聲靠近,其中一個很熟悉,他忙道:“王爺,祥公公回來了。”


    慶王隻是輕輕地擺了擺手。


    阿南立刻會意,後撤兩步退了出去。


    此時外頭曉風因看到祥公公帶了一個人走來,起初還沒看清臉孔,直到那人一抬頭,把曉風嚇一跳。


    曉風驚愕地奔上去:“怎麽是你?”


    小吉安則喜出望外:“喲,是葉掌案!我們正說著你呢。”


    他隻顧高興,竟自爆出來。


    小葉笑道:“公公好,曉風姑娘好,你們在說我什麽呢?”


    曉風瞪了小吉安一眼,忽然愣住:“你、你叫我什麽?”


    祥公公在旁含笑道:“你整天自以為是的,殊不知葉掌案在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已經看出你是女扮男裝了。小糊塗蟲兒。”


    曉風目瞪口呆,忘了別的話。小吉安眼睛發亮,還想著說話的時候,阿南已經走了出來。


    “公公,王爺等太久了。”阿南提醒了這句,祥公公會意地趕緊領著小葉往書房去,阿南看他們走了,才沉聲對小吉安跟曉風道:“你們兩個作死是不是?在外頭瞎說些什麽?真以為王爺聽不見?”


    兩個人聽了這句,才嚇得變了臉色,半天不敢言語。


    這邊祥公公領著小葉到了書房外,先通稟了聲,才帶了她入內。


    “王爺,葉掌案非要親自過來謝恩,念他一片真心,奴才隻得領了他來。”祥公公俯身帶笑地說。


    小葉瞅了祥公公一眼,心中感慨:“明明是他要我來,偏說我自己想來,這手段我也要多學著點兒。”


    當下忙上前跪地行禮:“奴才參見王爺,今日多虧了王爺明見萬裏,雷厲風行,派了祥公公跟南侍衛等天兵及時趕到,方能救我們於水火之中,王爺的大恩大德,實在是令人感懷,沒齒難忘!”


    祥公公聽的可樂,卻又不敢笑。


    慶王姿勢沒動,隻是眼角餘光瞥了眼小葉:“你倒是大膽,難道不知孫丞勳的名聲不好?”


    “是、是奴才一時心急,大意了。”


    慶王道:“還以為你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


    小葉道:“奴才是個最膽小的人,若知道是這種……早望風而逃了。”


    “哦,”慶王道:“可當日在珍禽園的虎山,你不是聲聲虎爺叫的很親熱嗎?”


    “王爺說笑了,”小葉本能地笑著說,又忙收斂:“虎爺是真老虎,相處很久彼此熟悉,且它也不會跑出來傷人,又豈是那些下三濫的東西可比的。”


    慶王聽到這裏,總算把頭轉了過來:“叫你這麽說,是人不如物了?”


    小葉點頭道:“王爺說的對,有時候是真的人不如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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