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洪想到此才頓覺恍然大悟,原來徐階真正的心思是放在這裏了。


    想到此他也不禁感慨,徐階當真是老狐狸,若不是自己恰巧聽了李芳說這話,恐怕連自己如今也依舊蒙在鼓裏還以他隻是隻在繼續試探皇上的態度呢。陳紅想到這裏忽然覺得不行,自己不能就隻這麽知道了,自己還得想辦法給皇上提個醒。剛才聽李芳的意思,皇上似乎並沒有察覺出徐階真正的目的來,如此一來說不定就真的會中了他的計,讓他脫離此事之外了。


    陳洪想到此忽然停下了腳步。


    李芳也是又走了幾步發現陳洪沒有跟上,回過頭才看見他停了下來,不禁問:“怎麽了?”


    李芳心知這個時候就這麽說不去也說不過,於是索性就說了個謊:“哎呀不好,我竟把這麽重要的事兒給忘了。”接著還不等李芳開口問,陳洪忙又接著道:“李爺實在對不住了,原本說好跟你一起去的,不過現在恐怕是不行了。”本來就是子虛烏有的事,所以他也不能給李芳說出個所以然來,因此就索性先在他要問之前打斷。


    李芳聽他這麽說也不好再多問什麽,既然陳洪不去就不去吧,自己也總不好強迫,於是點了點頭:“無妨,陳公公有什麽要緊的事就先去辦吧,我這裏其實一個人也還應付的過來。”


    “實在是對不住了。”


    “無妨無防。”


    陳洪見李芳神色當真無異,心裏也就放心了許多,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李爺多保重。”


    李芳聞言不禁心裏暗暗叫苦,看來就連陳洪也覺得自己的差事不好當了,否則又如何會對自己說這樣話呢,不過既是皇上吩咐的他也左右不得,隻能盡心去辦才是,於是也隻有讓陳洪先走了。


    陳洪告別李芳後倒不急著立刻朝乾清宮方向回去,而是有意繞了彎子,目的也是為了不讓李芳看見自己之所以不和他去是為了回乾清宮的。而這一次,等他到了乾清宮門口,向外邊的內侍一問,才知徐階還在裏麵,現在也就隻有他和皇上兩個人在裏麵,剛才自從李芳出來就沒聽見皇上在裏麵叫人,所以守在外麵的人也不敢擅自進去。


    陳洪略微算了下時辰,從自己和李芳離開乾清宮算起來,大約也有這麽久了。想到此陳洪忽然對麵前正聞著的內侍道:“你替我進去通傳一聲,說我有要是要請見皇上。若是皇上問起,就說與馮保的病有關,你就盡量說的嚴重一些,隻要讓皇上同意見我就行。”


    “這,不是小的不肯幫陳爺的忙,實在是小的最笨說不來話,恐怕非但幫陳爺幫不成事,倒很有可能說錯什麽反倒會壞了陳爺的事兒了。”


    “叫你去你就去,哪兒來的那麽多廢話。”陳洪聞言有不悅,他何嚐不知這些擔心都是冠冕堂皇的理由,實際上此人就是不想牽扯其中而已。不過這個時候他若貿然進去實在不和規矩,的確應有一個人先去通傳了才是,否則他也會站在門外同這內侍說這麽多廢話。


    陳洪雖已動怒,但那內侍仍有猶豫:“陳爺又何必為難小的呢?並非小的不想幫陳爺這個忙,實在是,實在是。”


    “你聽我的去做就不會有事,否則其他我就不敢保證了。”說到此望向他,“你若不信我大可一試,去和不去決定權在你,不過我可沒那麽多耐心,耽誤了大事看皇上還拿不拿你是問?”


    那人一聽陳洪這麽說,頓時變了臉色,忽然就跪了下來:“陳爺饒命,小的是無辜的,這不關小的事啊。”


    他這一跪倒是惹來周圍人不少側目,陳洪皺眉,卻也沒想他如此反應,忙拽著他起來:“起來!誰讓你跪了?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要跪衝皇上跪去,衝我跪做什麽?”


    “陳爺,小的......”


    “我說你不會有事就不會有事,快進去通傳吧。”


    那人這才終點了點頭,道了聲“是”,但行動起來卻還是有些小心翼翼的,抬起手叩門前還特地回頭望了眼陳洪,這才叩了下去。直到裏麵說“進來”,他才輕輕的推門進去,隻是進去前卻又看了陳洪一眼。


    陳洪心裏有些不耐煩,因此也對他的目光視而不見。其實剛才他也沒說謊說,皇上即便真的動怒了也不會激怒一個傳話的人,皇上又不是昏庸殘暴的君主,哪裏會無端端的就處置和責罰一個人,何況不是還有徐階在旁邊勸著嗎?即便陳洪覺得徐階如何如何的小人,但是卻也很清楚,這麵子上的慈善徐階還是不得不做的。若是皇上當著他處置了誰,即便不是心裏所願徐階或多或少也會說幾句求情,即便對他不喜歡的人也是如此,這同樣也是徐階能在朝中有如此聲望的原因之一。不過雖然早已有盤算,


    內侍很快就出來了,一出來就立刻對陳洪說:“陳爺快請進去吧,皇上傳召呢。”


    陳洪也不再理會他,朝著殿中就去了。他剛一進去,就聽見背後“咯吱”一聲,顯然是有人在他身後關上了門。然而此刻他也沒心思多在意這些,一進殿的第一件事就是先過去跪在禦案前叩頭行禮:“奴婢叩見主子,主子正與首輔商談要事,奴婢本不該打擾的,隻是奴婢這件事也要緊的很,所以不立刻稟報怕出了什麽岔子,到時候就真的大事不好了。”他雖一進來就低著頭,但憑借著對這裏的熟悉,即便不看路也能知道自己走在了哪裏。


    朱載垕問;“你匆匆忙忙的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


    “回主子的話,關係到內宮奴婢可不敢胡言亂語,更不敢輕易言說。”


    徐階聽到此已然回過味來,道:“既然是內宮的事,那臣聽著也不方便,還請皇上準許臣先到外麵等候。”


    陳洪聽徐階的話恰好正中下懷,原本讓徐階暫且回避的話他一個奴婢也不好直說,索性也隻有如此了,幸而徐階也是個識大體的人,所以略微幾句他就會明白。


    朱載垕猶豫了一下,但最終心想陳洪也不是不識大體的人,若沒什麽事他也斷不會就這麽闖進來。既然他已經就這麽闖進來了,那想必當真是馮保那裏就出了什麽事。馮保的事自然不能在徐階麵前透露了風聲,這個簡單的道理他還是明白的。於是點了點頭,道:“原本朕也沒什麽好瞞著首輔的,隻是關係到內宮,所以朕就不得不慎重了。所以首輔你還是現在外麵等著吧,天氣冷,朕這就吩咐外麵的人給你燒個炭盆,然後再搬上個凳子,你就在廊下吧,那裏也沒什麽風,省得回頭來將你凍壞了你還恰好能躲個清閑,朕可不會給你這個機會,朝中那麽一大堆的事可還等著你替朕去辦呢。”


    徐接無奈,卻也隻能應了聲“是”,索性就先出去了。


    隻是他一到了外麵,也沒像皇上吩咐的那樣又要椅子又要火盆的,隻是站在廊下靜靜的候著。雖然是老骨頭一把了,但這麽站一會兒他還是支撐得住的。


    徐階出去了,朱載垕的態度頓時才轉變了積幾分,用手枕著曬,倒不如剛才拘謹了。他看著陳洪,道:“現在就我們兩個人,說吧,究竟是什麽事?”


    陳洪回答:“奴婢不敢隱瞞主子,奴婢之所以要在這個時候闖進來,並非完全是為了馮公公的病。其實奴婢也不怕在主子麵前說句實話,馮公公的病也隻是個幌子,奴婢最最擔心的是主子受人利用。”


    朱載垕聞言卻不禁笑了起來:“有意思,你倒是說說朕如何被人利用?朕倒也想聽聽,這普天之下究竟還有誰敢利用朕?”


    “旁人自然不敢,主子是天子,旁人敬畏都來不及,如何有那個膽子?怕隻怕出在身邊,有句話說的好,家賊難防,而如今主子身邊就正好出了這個賊了。不僅欺瞞主子,還在朝中多番結識黨羽,目的就是為了幫他說話,然後一起串通了來忤逆主子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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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的這個家賊莫不是就遠在天邊吧?”


    “正是。”陳洪既也不避諱,“主子聖明,奴婢想什麽主子心裏都跟明鏡似的,其實很多事都無需奴婢再多說,主子心裏其實也明白。”


    “錯了,朕最不明白的就是你們究竟明白朕明白些什麽?今日你說話倒也不避諱,也好,既然如此你這些話可多要說清楚了。”


    陳洪回答:“是,奴婢在主子麵前自然不敢胡言亂語。其實奴婢之所以這麽說,也是因為今早聽聞了一個消息。”


    “什麽消息?”


    “主子昨日讓首輔擬定的處置張齊的奏疏,首輔昨日並未按照主子說的擬定送上。”


    朱載垕略微沉默了一下,低頭望著自己的袖口,用右手食指和拇指來回搓著:“你消息倒靈通,不錯,可是是又如何?也不能說明徐階有什麽悖逆的地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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