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說服?”


    張鯨聽馮保細問,原本還是緊張,不過轉念一想,督主既這麽問就表示是心裏至少有一部分是認可自己剛才的話的。想到此,他也略微安心一些,於是又大膽道:“言官的招數無非是上疏一力舉薦趙貞吉為禮部尚書,勸皇上更改旨意。”


    馮保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卻不再開口讓他繼續說下去。張鯨說得不錯,言官的用處的確隻有如此。不過隻是這麽一來皇上剛下了旨意第二日就有言官上疏,不是明擺著讓皇上知道這背後是徐階在指示嗎?張鯨是不知道皇上對徐階有隙,因此才做出這樣的推測,不過自己又豈會知,徐階更是再清楚不過。以他的性子,如何會在這個時候做這樣明目張膽的事,如此一來豈不是隻會拉大他與皇上之間的間隙?


    張鯨低著頭,也不知自己剛才的話究竟說得如何,為何督主這麽久了也沒有一點反應?難道真的是自己剛才說錯了什麽?他回想了一遍,卻並不覺得自己剛才的話中有什麽查漏。偷偷望向督主,卻見他還沉默的思索著什麽,於是開口試探:“督主若無事小的就先告退了。”


    馮保這一次倒沒留住他,隻是點了點頭還順帶多囑咐了一句:“明日一早你再出宮了,爭取在事情發生之前能將昨晚的情況打探清楚。”


    張鯨點了點頭,卻忽然意識到督主剛才說事情,不禁問:“小的愚鈍,不知督主說的是什麽事?”


    “你自己剛才說過的這麽快就忘了嗎?”


    張鯨一愣,但很快就明白過來:“小的糊塗,小的明白,明日一定盡量趕在言官們有所行動之前。”


    馮保點了點頭:“你也累了,先去好好歇著吧,別耽擱了明日的事。”


    “是。”張鯨依言退下。


    此刻天色本已不早了,馮保雖心裏還懷揣著事兒,但也隻能先回房歇息。隻是一夜裏腦海中反複思索著徐階的事兒,一時間也睡不著,直到要天亮的時候才迷瞪過去一兩個時辰,很快又到了該起身的時辰。


    這個點兒長哥也沒有起來,馮保便打算還是先去司禮監一趟。隻是他去之前先去張鯨的住處看了一眼,果然沒看到他人。想來張鯨定起得比他早,宮門一開就出去打探消息,如此馮保也略微安心一些。


    即便因張鯨耽誤了時辰,可馮保到司禮監時依舊為時尚早,隻有幾個清晨打掃的小火者在擦拭著桌椅,其他人連個影子都見不到。李芳是要伺候皇上起居,因此這個點兒不在司禮監並不是什麽奇怪的事,隻是沒想到陳洪也這麽偷懶,平日裏瞧著他倒是個謹慎小心滴水不漏的人,卻不想也有這樣的毛病。準是見自己不在李芳這個時候又要伺候皇上。因此才以為不會有人知道。


    說起陳洪,這個人他原本早就該料理了,隻是不想再丟了高拱這個靠山後他又靠上了一個賢妃。早知道這後宮的人比之前朝是最不好下手的,所以陳洪這一招倒當真讓馮保暫時也奈何不了他什麽。不過現在奈何不得卻不代表以後,在宮中時日方長,馮保知道自己還有的是機會。


    隻是比意料中的快,司禮監很快就來人了,然而來的卻是東廠的人,雖不是張鯨,可也是平日裏時常入宮傳遞消息的。


    他一進來就朝著馮保而來。


    馮保原以為是張鯨讓人傳的什麽消息,然而那人卻偷偷塞給他一封信,說:“是督主府上送來的,原本昨晚送來的,但宮門已下鑰,小的隻能一早就送來。”


    自己府上的來信?馮保雖有疑惑卻也不多想,先將信收好便立刻打發他離開。


    雖然這時司禮監還沒有來了,但馮保還是覺得這裏不安全,想來想還是先回自己的房間,先弄清這封信究竟是怎麽回事再去打探今日徐階的事。


    想到此他也不耽擱,很快就回房了。


    一路上在想自己府上會有什麽信呢?而也隻有一種可能信會送到自己在宮外的府邸,那就是徐階。


    不過徐階也沒那麽笨,想來消息是饒了一圈從和順齋遞送過來。


    馮保既已肯定是徐階,心中也要有地一些。回了房立刻關上門,這才將信拆開來看。信上內容不多,說的也是很簡單的一件事,就是讓馮保今日千萬不要去司禮監,也不要去禦前見著皇上,即便是傳召也不能去。


    馮保越看越糊塗,隻是徐階信中卻也沒明著寫是為什麽,隻是讓他切記不要如此。馮保見這信上的字跡潦草,想來也是匆忙之中寫下的,看來當真是來不及多解釋。隻是他很快意識到不好,若要皇上傳召不去,那自己便隻能稱病了,隻是自己剛才已去過司禮監,雖說沒見著人,可那麽多人看著自己還好好的,若這麽突然病了倒真的說不過去。不過徐階這麽說定有他的道理,馮保堅信徐階不會害自己,若是自己不依行,反倒可能壞事。他想了想,現下也隻有一個方法了。雖有些冒險,但卻可以應一時之急。


    昨夜雖有賢妃留宿乾清宮伴駕在側,但朱載垕幾經輾轉,卻也始終難眠。


    其實昨日他之所以召賢妃來,也是為了防備著徐階。原本以為自己那麽批複下去,徐階看到後定會入宮找自己據理力爭,然而徐階卻表現的異常平靜,陳洪還特地將這封奏疏挑出來親自交給他,隻是徐階看後卻什麽話也沒說。


    這樣的平靜反倒讓人覺得不安。


    朱載垕很清楚,徐階之所以舉薦趙貞吉,無非也是為了在內閣中安插自己的人。雖說這個趙貞吉似乎還有一些能耐,不過能耐與否是次要,用人關鍵是要看這個人究竟是對誰盡忠。


    與趙貞吉相比,王廷是他一直想提拔的人,所以無論是出任六部堂官還是入閣拜相,相對而言他更放心得過一些。而且王廷在朝多年,身為言官一直敢於直諫,也不曾聽聞又何黨派之分,將來也更不存在有被誰利用的嫌疑。


    隻是徐階謀劃著將趙貞吉和王廷一並寫入奏疏,為的不過是讓自己一並答應,如今自己這麽讓司禮監批複,徐階苦心已久的事就這麽泡湯,難道他就真的不打算再有作為嗎?


    朱載垕原本隻是讓賢妃來以防萬一,卻也沒想過要讓她留宿在乾清宮。隻是白日裏一直不見徐階有何反應,反倒讓他不安,最後竟也改變了主意,讓賢妃留下不走了。


    隻是這留得了一日,第二日當如何倒也成了他心中暫且難決的問題。


    徐階昨日不來,那麽今日又會不會有什麽動靜呢?朱載垕想著,李芳正從外麵進來,用篆刻龍紋的金盆為他端來了熱水,一旁有一早準備好的臉巾。賢妃正為他穿上盤領窄袖黃袍,前後及兩肩各有金織的盤龍一隻,這也是他除常朝外平日所穿的常服。等到衣服穿好了,正要虛束上玉帶。朱載垕卻忽然抓過賢妃手中的腰帶,一下子丟在了榻上。


    賢妃一愣,周圍的宮人連同李芳在內也不明白情況,但卻很快都一並跪了下來。賢妃見狀,並未猶豫也跟著跪下。


    “不關你們的事,都起來吧。”朱載垕說這,忽然將已戴好的烏紗翼善冠也取了下來。


    眾人不明所以卻依舊還跪著,李芳略微抬頭瞥見皇上的動作,忙又低下頭道:“主子,馬上就要早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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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知道,你們先起來。”


    沒一個人先動,眾人誰都不敢第一個起身。李芳雖了解皇上,但此刻卻又有些摸不清了,也不知道該不該起來,而其他宮人又等著他帶頭。


    最後最先起來的竟是賢妃,她剛一起身便對眾人道:“既然皇上讓你們起來,你們遵命便是。”


    眾人賢妃這麽說,皇上又並沒出言反駁,這才相繼起身。


    李芳也鬆了口氣站了起來,心想賢妃伺候皇上的時日遠不如自己,卻竟比自己還摸得清皇上的脾氣,看來果真是絕非一般。


    “李芳,你留下。”


    “是。”李芳應了一聲,還不等他吩咐,其他宮人就很自覺的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妾身也先告退了。”賢妃見狀本想跟著退下,卻被皇上叫住,“你先等等。”


    她略微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依言留下。


    等到其他人都退了出去,李芳這才道:“馬上就該上早朝了,可主子剛才這是怎麽了?”


    “朕想過,今日早朝就不去了。”


    李芳一聽急了:“可早朝是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主子怎麽能說不去就不去呢?”


    朱載垕聞言不悅:“怎麽你也跟那些大臣一樣拿著祖宗規矩來壓朕?誰不知道早朝隻是個形式,把原本已經知道的東西再來宣讀一遍給大家聽而已,去與不去又有什麽大不了?事情還不是照辦,隻要內閣那幫人得力才行。”


    李芳覺得皇上話裏有話,也不便亂猜隻是道:“話是沒錯,規矩是主子定的。可主子若就這麽無故不早朝,恐怕會遭臣下非議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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