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洪決定去通知黃錦,這本是步險棋,弄得不好不光會暴露自己和高拱的關係,還可能適得其反,反幫了徐階他們。


    黃錦雖是皇上身邊最親近的人,但明裏暗裏他也沒表示過要幫誰,他的主子便隻有一個,那就是皇上。陳洪明白這一點,所以吩咐派去的人,一定要在黃錦麵前刻意強調,皇上聖體違和,不能再為這些事費神,因此一定要攔住他們。


    陳洪為不讓人起疑,也沒有親自到乾清宮去,但卻暗地裏派人去打探了消息,知道馮保和胡應嘉剛過了乾清門便被黃錦攔下,心中總算鬆了口氣,卻也不敢放鬆對那裏情況的打探。


    隻是他沒想到的是,很快去打探的人回來,告訴他一個消息:裕王去了。


    陳洪雖驚,卻也算徹底放心了,有裕王在,他自是向著高拱的,這麽說就沒事了。


    馮保沒想到裕王會來,一時間也有片刻的不知所措,但他很快想明白,既然已經同黃錦對上了,那便再沒有退路,索性堅持到底。何況胡應嘉本有皇上的召令,裕王再堅持也奈何不得。何況這幾日他也看出了裕王的軟肋,便是但凡與皇上有關的事,他都格外小心謹慎,絲毫不敢僭越。從奏疏一事上便可看出,裕王不是沒有主意,隻是更關心皇上是什麽主意。


    朱載垕聽了眾人的話,忽然問黃錦:“父皇此刻是否醒著?”


    黃錦道:“奴婢才從裏麵出來,皇上還躺著,太醫說要靜養,不能驚擾。”


    胡應嘉道:“可是王爺,臣當真是得了皇上的召見才來的。”


    黃錦又道:“皇上是同意見大人,隻是那時前麵的事,何況皇上也不知大人究竟為何事進見。小人也奉勸大人一句,身為臣子,還是要將皇上說過的話記著好。”


    胡應嘉一聽這話,便知黃錦已猜到了自己的來意,心中更加不悅,首輔他們將自己推到這兒來,卻不想這事兒如此難辦。隻是這關鍵時刻卻隻能知己扛著,他們連個人影也見不著。胡應嘉覺得,此刻應想辦法從裕王這兒入手,好在有個馮保是幫著自己的,雖不知他有何圖謀。胡應嘉道:“皇上並未發話讓臣回去,王爺是否要代皇上做這個主?還是進去通傳皇上一聲?”


    朱載垕沉默,這個主他可做不得,那日代父皇散朝已讓他心驚不已,何況父皇也知道了此事,不知心中是否有嫌隙。隻是這胡應嘉恐怕是為上次的事來的,不光對先生不利,父皇聽了恐怕又要心煩,朱載垕一時間拿不定主意,不禁看向黃錦。他皇儲之尊自不便當眾向一個內侍求教,好在黃錦也明白,自己先開了口:“胡大人既是要見皇上,又何故扯上王爺?何況皇上尚未醒,小人也不便請命,還請大人先回吧。”


    “臣便在這裏等皇上醒來。”胡應嘉反而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走了。


    這麽一來就連裕王也無可奈何了,黃錦幾次試圖扶他起來:“胡大人,這滿地是雪的,當心涼著。”


    胡應嘉索性耍起了無奈:“見不著皇上我就不走了。”反正今日之事做不好他也沒法向首輔交差。


    事情一下子陷入了困局,進退兩難。馮保倒樂得如此,反正以他一人之力也難敵裕王和黃錦兩人。


    誰知就在這時,乾清宮門卻忽然開了,裏麵走出個人來,就站在門口。


    眾人一看都嚇了一跳,連忙跪地行禮:“參見皇上。”


    嘉靖麵有病色,穿著明黃的單薄中衣,批了件披風,一出來又咳嗽不止。


    黃錦與裕王雖焦急,但皇上沒發話誰也不敢起來。黃錦隻能大聲道:“皇上,外邊天寒,您還是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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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靖抬頭指著眾人:“你們。”停頓了一下:“都進來。”說罷轉身入殿。


    眾人麵麵相覷,胡應嘉最快起身,卻不敢比裕王先行,緊跟在其身後。


    殿中還彌漫著一股子藥味,眾人進去時嘉靖正坐在床沿。黃錦一進來便覺殿裏冷了,當即吩咐人又關了兩扇窗。


    嘉靖不耐煩的讓他過來,黃錦便不敢再忙活。嘉靖不問胡應嘉,反倒問他:“說說吧,什麽事?”


    黃錦隻回了一句:“胡大人進宮了。”


    “哦,進宮做什麽?”


    胡應嘉忙答:“臣是得皇上召見。”


    “召見?”嘉靖想了想才記起,道,“你說你有要事求見,什麽事?”


    胡應嘉慌忙拿出奏疏,雙手遞上:“臣要再上奏疏。”


    眾人一聽都不免心驚,誰都猜到了胡應嘉上疏是對誰,隻是不知皇上反應如何。


    嘉靖沉默了片刻,忽望向黃錦,黃錦立刻會意,接過胡應嘉手裏的奏疏遞了上去。嘉靖剛要伸手去接,卻又遲疑,猶豫了片刻終於放下手,道:“送去慈慶宮吧。”


    朱載垕聽這話頓覺不妙,忙道:“兒臣……”


    “別說了,朕累了,你們都下去。”嘉靖說完又躺下,“黃錦,你留下。”指向馮保:“你在門外等著。”


    “是。”黃錦和馮保齊道了聲,馮保先起身退下,眾人也不敢逗留。


    嘉靖睜著眼,呆呆的看著床頂的龍紋花樣。黃錦見他手還露在外麵,便上去為他蓋好被子:“皇上,小心著涼。”


    “不打緊。”嘉靖淡淡的說了句,目光定格在床頂,沉默了不知多久,忽然道,“你看了。”


    黃錦自是知他在說什麽,答道:“回皇上,沒有,胡大人定要親自見著皇上,如何肯給奴婢看。”


    “你心裏清楚,便是看了,未必要用眼睛。”


    黃錦心知說不過皇上,也就沉默的站在一旁,道了聲:“是。”


    嘉靖本等著他的話,卻見他不再多說,於是道:“怎麽不說下去?”


    黃錦麵不改色回答:“太醫說皇上宜修養。”


    “不要轉移話題,朕要你說下去。”嘉靖輕咳了兩句,顯然有些情緒,連“哎”了兩聲,對著床頂念道,“事有必至,理有固然。惟天下之靜者,乃能見微而知著。”


    黃錦心中忐忑,卻沉默不語,靜立在一旁。


    嘉靖問:“你可知朕念的是什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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