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臣都站在禦座的東邊,此刻底下文武官員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望向這裏,大家都在等待著首輔徐階發話。吏部左侍郎兼文淵閣大學士高拱站在徐階右邊,見狀道:“元輔,你瞧底下的官員,一個個凍得鼻子耳朵通紅,他們可都眼巴巴的等著你去請皇上。”


    徐階眉頭一緊,皇上罷朝倒不是沒有過,但都是讓內侍提前一天通知,斷沒有像今日這樣臨朝不來的。剛才遣內侍去問過,但隻說宮中亂成一團,也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皇上沒發話,這裏是不能散的,眼見著底下大臣站的七歪八扭的,這哈氣成冰的天氣,若再這麽站下去,年紀大的恐怕會支撐不住了。他本就著急,聽到高拱這不痛不癢的話,自然氣不打一處來,但也沒心思在這裏同他計較,於是沒好氣道:“要去請你去,皇上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沒有召令擅自入宮那就是死。”


    高拱不以為然,一笑道:“那倒是,我倒忘了元輔最擅長的可不是冒死直諫。想當年嚴嵩還在的時候,元輔跟在他身邊趨意奉迎,背地裏又捅了他一刀,把他拉下了馬。元輔此舉為國除害,其中詭詐善變的好本事可是他人斷斷也學不來的。隻不知今日元輔怎麽不好好用用這本事,好讓皇上肯出來臨朝。”


    徐階心知不是時候,也懶得同他計較,又遣旁邊一內侍入宮去請。沒過多久內侍回來,閣臣們立刻圍了上去,徐階問:“如何?皇上可有說什麽時候出來?”


    內侍卻說:“回元輔的話,小人根本沒見著皇上。”


    “為何?”


    “小人聽說皇上在乾清宮,便立刻趕了過去。誰知那裏裏裏外外都圍滿了人,各宮管事牌子、內府二十四衙門管事,還有各宮娘娘都來了。小人不敢耽誤元輔大人的差事,本想進去,卻被司禮監的馮爺攔在外麵,死活不讓。”


    “你說的可是馮保。”


    “正是。”


    徐階麵有不滿,道:“你可有告訴他這裏的情況?可有說是我讓你去請的旨?”


    “小人說了,小人都說了。可是馮爺說誰請旨都不行,各位大人是皇上的臣子,哪有臣子催皇上的,等上一會兒也沒什麽要緊。”


    閣臣們一聽,更為不滿。


    禮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李春芳先開口:“馮保不過是區區一個司禮監掌印,閹宦內官,竟敢擋了元輔的請旨,簡直至朝廷的臉麵、綱常何在。黃錦呢?身為司禮監掌印,手下如此猖狂難道他就不管了嗎?”


    內侍小心回答:“小人還沒見著黃爺就被攔了回來。”


    其他人聞言,對馮保更加不滿。徐階又問那內侍:“你可知宮裏發生了什麽?”


    內侍搖頭。徐階想了想又道:“你再去請一次,這次要是馮保再攔,你就對他說,這裏的文武百官要是凍出個好歹,這個責任他擔不擔得起。”


    內侍領命急忙向宮裏跑去,過門檻時太過匆忙,險些被絆倒。


    李春芳道:“回去我定寫折子,參他馮保一本。”


    高拱卻笑:“事情還沒解決,李閣老便想著回去,李閣老若有本事請得動皇上,那可比幹這些沒用的強多了。”


    李春芳臉色一沉:“高肅卿,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隻是記得從前李閣老在西宛寫的青詞,皇上看過,那可是讚不絕口啊,隻是沒曾想這麽多年過去,李閣老這筆上嘴上的功夫還這麽好,就是不見有多少實際的作為。”


    李春芳臉色更加難看,冷“哼”一聲,道:“不錯,我是沒有。那你呢?難道你就有辦法嗎?”


    “辦法我倒有一個。”高拱有意停頓望向徐階,“隻是元輔大人未必同意。”


    徐階道:“若是能解決問題,我又有什麽不肯的。”


    “我不是怕元輔大人不肯,而是怕大人你不敢。”


    “有什麽不敢。”


    李春芳開口:“高拱,有什麽辦法就直說,別在這裏賣關子,我們可沒功夫和你浪費口舌。”


    高拱不慌不忙道:“既然元輔做不了主,那我們就找一個可以做得了主的人。”


    李春芳道:“除了皇上,還能有誰。”


    高拱停了一下,有意壓低語氣,說出了兩個字:“裕王。”


    眾人聞言,臉色無一如常者。誰都知道裕王朱載垕是皇上的第三個兒子,誰都知道他雖然沒有被封為太子,但卻是未來的皇帝。但大家也同樣知道,皇上已經有近十年沒有同裕王私底下相見,就連每年除夕和祖宗定下的正旦、冬至、萬壽節朝賀,皇上也依舊不讓裕王進宮。


    事情要追訴到嘉靖三十一年,莊敬太子逝世的時候。


    莊敬太子名載壑,是嘉靖的次子,嘉靖十八年被立為太子。於此一同被立的還有嘉靖的第三個和第四個兒子,他們分別被立為了裕王、景王。也就是在那一年,二王離開了皇宮,搬到京城中,早已為各自建好的王府居住。嘉靖曾立過一個太子,就是他的長子朱載基。誰知這太子剛立不到兩月,朱載基就病逝在繈褓中。有了這次的先例,再立次子也是在他剛剛滿四歲的時候。莊敬太子從小就身強體壯,誰知十七歲那年卻忽然生了場大病,不治而亡。


    兩個兒子的死,給了嘉靖不小的打擊,很快他也生了場大病。這時平日裏在嘉靖麵前最得寵的方士陶仲文卜了一卦,得出一個驚人的結論:“二龍不得見,否則必有一方虧損。”


    嘉靖本正半信半疑,陶仲文又再度語出驚人:“不光是皇上,裕王也是如此。”


    “怎麽說?”


    “皇上忘了,裕王的兩個兒子也都是相繼病死的。裕王長子死的時候皇上還追封了裕世子,次子死的時候皇上還追封了藍田王。”


    嘉靖恍然大悟:“你是說裕王的兒子也同他相克?可是裕王並不是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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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錯,但是裕王將會是我大明未來的皇帝,就像他的第三個兒子,也會是大明的另一個皇帝。”陶仲文預言,“如今唯一能保皇上皇子皇孫平安的方法,便隻有不立東宮,不見裕王。還請皇上下令,裕王無召不得入宮。”(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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