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雪羽的神情有些恍惚,她怔怔地望著宮殿裏的那個人,身旁好像有人接近,走到她身邊試探地喚道:“雪羽大人……”


    薑雪羽收回了目光,看向了那個宮女,隻見她的神色有些尷尬,低聲說道:“大人,公主現在的興致正好,恐怕一時間沒有辦法診脈了,可否請大人再等一會兒?”


    薑雪羽點了點頭,那宮女生怕打擾了公主的興致,惹來公主的責罰,又怕得罪了薑雪羽,現在見她答應,心裏自然高興,連忙傾身施禮道:“那就多謝雪羽大人了。”


    身旁頃刻又沒有了人,薑雪羽依舊站在大殿之中,她看向了屏風之後的情景,望著不遠處的那道身影,淡然的眉目顯得孤冷而淒清。良久,殿內的歡笑聲才終於停止,她恍惚聽到秦錚訝異的聲音:“雪羽,你什麽時候來的?”


    薑雪羽下意識地抬起了頭,望著秦錚的目光有些茫然,片刻之後,微微笑了:“剛來不久。”


    秦錚也跟著笑了,他向她走近了幾步:“你是來為公主請脈的吧,公主就在裏麵,我帶你進去。”


    薑雪羽輕輕嗯了一聲,邁步跟著他走,由於剛才站了許久,隻覺得雙腿酸軟麻木,她望著秦錚的背影有些茫然,漸漸地,她感到有些東西似乎正在遠去,再也、再也抓不住了。


    (最後幾個字,實在湊不出來了,就說幾句廢話吧,有沒有感覺銀時月很帥啊,教你們一個召喚帥哥的法訣哈,來跟我一起念,蘇訣最帥,蘇訣最帥,蘇訣最帥……不用客氣,每天默念一百遍……)


    第16章 邪魔銀時月(五)


    經過幾日悉心的診治,公主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今日本是來診最後一次脈,薑雪羽簡單稟告了公主現在的傷情,又吩咐了服侍的宮女幾句,便躬身告退。她從公主的寢殿內走出,隻覺得頭腦昏沉沉的,正要離開之時,這時秦錚從後麵追了出來,闊步趕上她:“雪羽……”


    他走到跟前,從懷裏拿出一隻玉佩,笑容燦爛:“這是公主賞賜給你的,謝你這幾日悉心為她診治。”


    薑雪羽原本的欣喜黯淡下去,她扯出了一絲苦笑,語氣裏帶著疏離:“不用了,你去回稟公主,這是雪羽應該做的,不敢討要賞賜。”


    秦錚拉起她的手,將玉佩塞進她的手心:“既然她給了你,你好好收著就是了,不然以公主的性子,恐怕也不依。”


    薑雪羽點點頭,將玉佩緊握在手心:“那……請你代我多謝公主了。”


    秦錚見她不再推辭,俊眉舒展笑著道:“好,那我回去了,你也小心一點。”


    王宮的回廊中,薑雪羽目送秦錚的身影走遠,直到消失在宮殿的門口,眼前還恍惚閃過他燦爛溫暖的笑容,她的臉上溫熱一片,似乎有淚劃過,她下意識地伸手抹去了淚水,勉強打著精神轉過了身,離開了公主的宮殿。


    不知不覺來到了一個地方,薑雪羽站在藥廬的庭院之中,仰頭默默地注視著那棵杏樹,繁花枝葉之間有淡淡的藍光升起,銀時月的身形出現在她的不遠處,雪色的長袍上收斂著月的清華,深沉如水的眼眸中氤氳著夜色的幽涼。


    他站在杏樹之下,靜靜地望著薑雪羽:“他又讓你傷心了?”


    薑雪羽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她勉強收斂著神色,又慢慢露出了笑容:“沒有,我隻是在想事情,一時間出了神。”


    銀時月目光平淡地望著她:“在我們魔界,笑隻為勝利而生,淚,隻為痛楚而流,既然心中難過,又何必勉強自己去笑,這樣委曲求全為得到底是什麽?”


    薑雪羽默默地垂下了頭,她閉上了眼睛,握緊了手裏的那枚玉佩,尖銳的指甲幾乎刺入了血肉之中,為什麽呢?因為那個人啊,這麽多年來,早就習慣了他的遺忘,經曆過無數次的失望與悲傷,又會在他不經意轉身看到自己的時候,傻傻地對他露出笑容。


    她隻是想讓秦錚知道,在他的身邊,她一直都過得很好,不曾傷心,不曾難過,因為不想讓他煩心,不想讓他為難,所以無論遇到了什麽事情,才總是首先替他著想,這樣的感情錯了麽?因為總是對他露出笑容,所以他才以為她可以把自己照顧得很好,兩個人相愛本就是相互麻煩的事情,沒有了煩擾與為難,他又如何會把她放在心上?


    薑雪羽看向了銀時月,她的心情平複了下來,輕輕地道:“你說得沒錯,我很難過,看著他望著那個人的神情,心裏很疼,恨不能自己從來都沒有看到過,可是……你能想象麽?”


    第17章 宿命的結局(一)


    她頓了一下,聲音有些哽咽:“即使心裏難過,還是忍不住去看,因為在我的麵前,他從未有過那樣專注的目光,也從來都沒有那樣開心的笑過,我多麽希望自己可以代替公主,可是我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秦錚喜歡公主,我喜歡他,而我喜歡的那個人卻不喜歡我……”


    銀時月聞言皺起了眉,望著她傷心絕望的模樣,心裏莫名的有些怒意,然而語氣卻依舊溫柔動人:“既然求之不得,為何還要勉強,令別人難為,也徒留自己心傷。”


    薑雪羽的聲音黯然:“我從未想過勉強,隻是……”


    隻是放不開,隻是舍不下,每每想起便是針紮一樣生疼,疼過之後,心底的某些悸動又會暗暗滋生,如同長在心底的藤蔓,斬不斷,揮不完,隻能任它根生蔓延,肆意留存於心底,荒蕪了人生,也蒼茫了她與秦錚的過去與未來。


    倘若一開始便是絕望,反倒不會如此痛苦,明明已經近在咫尺,仿佛唾手可得……終究還是抓不住,如何還是握不牢,日日夜夜,糾纏折磨,患得患失之間,不知不覺,早已泥足深陷。


    良久,她苦澀地笑了一下:“銀時月,人類的感情,你是不會懂的。”


    銀時月微微蹙眉,不緊不慢地回答:“人類的感情我是不懂,可是我知道,在我們魔界,能夠使自己開心的東西即是喜歡,而那些可以讓自己難過的事物,即是厭惡,喜歡的東西就要得到,厭惡的東西自當毀去,所以我永遠也不會像你這樣悲傷。”


    他頓了一下:“雪羽,我可以使用術法讓你得到那個人類,這樣的話,你是不是就會感到快樂,不再那麽難過?”


    薑雪羽搖了搖頭,輕輕道:“銀時月,當你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是不忍心毀掉他的幸福的,我知道,秦錚哥哥想要陪伴在公主的身邊,公主就是他的幸福,而我……我隻要能夠時常看到他,就已心滿意足了。”


    銀時月看了她一會兒,偏過了頭:“我還是不懂……”


    薑雪羽微微地笑了,她的聲音平靜:“你說,在邪魔的世界裏,能夠使自己開心的東西即是喜歡,而那些可以讓自己難過的事物,就是厭惡,喜歡的東西就要得到,厭惡的東西自當回去,那麽銀時月,當你心甘情願地為一個人傷心,卻又無法毀去的時候,這就是喜歡了。”


    銀時月避開了她的視線,他的神情孤冷而平靜:“這是你們人類的感情,而我隻是一個邪魔,是不會明白的。”


    薑雪羽站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下意識地問:“若是有一日,你懂得了呢?”


    銀時月的語氣依舊輕柔,然而說出的話語卻不由令人心悸:“我會殺了那個人,絕不會給她傷害我的機會。”薑雪羽聽著他的話,瞬間怔住,片刻之後,又搖了搖頭,露出了無可奈何的笑容。


    (怎麽字數又不夠啊,再念,蘇訣最帥,蘇訣最帥……)


    第18章 宿命的結局(二)


    王宮寂靜,就連時光都顯得特別漫長,時光漫長,似幽碧青蘿慢慢爬上高牆。


    西泠藥廬的杏樹之下,落花依舊紛飛,好像從沒有衰落的盡頭,一曲琴音剛剛落了尾聲,寂靜的庭院裏仍有餘音繞耳,薑雪羽抬頭看向了不遠處的身影,輕聲說道:“多謝你,肯費心教我彈琴。”


    銀時月背對著她,雪白色的衣袍上泛著月華,頎長的身形顯得溫柔而淡雅,他負著手,似是自言自語地道:“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禦,莫不靜好。能聽到這首曲子的人,必然是好福氣。”


    聽到他的話,薑雪羽有些慌亂,連忙解釋:“不過是閑暇時,興致一起學學罷了,你想到哪裏去了?”


    銀時月聞言轉過身來,他靜默地注視著她,淡漠的眼眸中掩著冰雪的悲涼:“既然是興致所致,總該有些歡愉才是,可是從你的琴音中,我隻能聽得到悲傷。”


    他頓了一下,良久的寂靜之後,才開口道:“雪羽,你的心中仍是有他。”


    薑雪羽默默地垂下了頭,都不敢去對上他的眼睛:“對不起……”


    銀時月望了她一會兒,又淡淡地笑了,他不緊不慢地道:“既然怎麽都無法釋懷的話,不如努力爭取一下,興許會有不同的結果。”


    薑雪羽的神情有些發怔,喃喃地重複道:“爭取……”


    銀時月點了點頭,他側了一下目:“你看,他來了。”


    薑雪羽聞言站了起來,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遙遠的宮道上,有一個人影正在朝向這裏走來,她向前走了幾步,待看清來人的容貌,不由訝異地道:“秦錚你……”


    秦錚身著一襲墨色的衣袍,他來到藥廬的門口停了下來,看到薑雪羽時倏忽笑了:“剛才去住處找你,沒有見到人,我想你應該在這裏。”


    薑雪羽向他走近了幾步,又默默地背過身去:“你……你今日不用陪著公主麽?”


    秦錚來到她的身邊,似是地答:“今日不是我當值。”


    他們一起走向了杏樹下的那個石桌,此時銀時月已經消失了蹤影,秦錚又繼續道:“先前知道你病了,一直沒有機會來看你,現今可好些了?”


    薑雪羽頷首嗯了一聲,恍惚之中,覺得自己現在好像是在做夢,甚至還在心中懷疑,眼前的這些場景,是不是銀時月的術法幻化出來的。倒是秦錚皺了皺眉,邁步來到薑雪羽跟前,伸手撫在了她的鬢邊:“怎麽瘦了?”


    薑雪羽下意識地抬頭看他,又默默地移開了視線,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可能……是最近天氣熱了,沒有什麽胃口,過些時日就會好了。”


    聽她這樣說,秦錚也放下心來,他邁步走到石桌邊,看到擺在上麵的古琴,不由奇怪問:“你何時也喜歡這種東西了?”


    見他發現那把古琴,薑雪羽的眉目中閃過些許的慌亂,想起銀時月剛才的話,她的神情怔怔地,片刻之後,才看向秦錚鼓足勇氣向他開口:“我……我彈琴給你聽,可好?”


    秦錚看了她一眼,他的俊眉舒展,顯得沉靜而溫暖:“好啊。”


    第19章 宿命的結局(三)


    薑雪羽默默地走到了石桌邊,琴弦緩緩撥動,古樸的韻調穿越過去與現世之間,許多年前的江水岸邊,誰在搖船唱著歌謠,詞曲含義雙關,流傳亙古久遠。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眉目盈盈,波光流轉,帶著幾分矜持欣喜,幾分羞怯試探。


    周圍的氣氛愈加凝重,在這樣的弦調之中莫名地微妙起來,秦錚的神情亦是沉重肅穆,一瞬間的錯愕失神,將她的心事窺探了幹淨,片刻之後,又勉強斂住異色,神態自若地掀了掀衣擺,裝模作樣認真細聽。


    心似擂鼓,刻骨羞恥,在他的故意避讓麵前,終於失去了再彈下去的勇氣,薑雪羽緊緊埋著首,都不敢去看他是怎樣的表情,她的手指顫抖穩住了琴弦,隻覺得掌下冰涼一片,她苦澀地勾了勾唇,語氣輕描淡寫般:“剛學會不久,後麵的……我都忘了。”


    秦錚的臉上仍然保持著笑意,不似先前那樣熱烈,輕飄飄的,令人看不真切:“挺好的了,難得你有心學。”他作勢起身,平淡的聲音響在兩人中間,“天色不早了,我該走了。”


    薑雪羽默默低著頭,恍惚地嗯了一聲,頹然坐在石桌旁,隻覺得他的腳步聲漸遠,方才凝重微妙的氣氛陡然換作了另一番清冷局麵。身旁有淡淡的藍光升起,銀時月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他向薑雪羽走近了一步,最終還是停頓了下來,隻是目光哀傷地望著她:“雪羽……”


    薑雪羽的神情恍惚,良久之後,才苦澀地笑了一聲:“明知道他不會接受,為何還要抱著那樣無謂的希望,為什麽非要去奢求自己根本就得不到的東西?”


    高壘的院牆頃刻崩塌,外麵的光亮透過縫隙投射進來,讓深藏在心底許久的感情逐漸顯露出痕跡,再也無處遁形。心思沉穩的人懂得靠掩飾來守住最後一點秘密,亦是在拒絕她羞怯試探的心,可是他們之間,終究還是不一樣了。


    銀時月微微皺眉,輕念著:“雪羽……”


    薑雪羽的臉上有淚劃過,她下意識地伸手抹去了淚水,淚水卻止不住地落下,她站起身,看向銀時月極力地露出了微笑,聲音卻壓抑得有些哽咽:“不過是一首琴曲而已,又不能說明什麽,也代表不了什麽,秦錚他隻是……隻是不知道而已……”


    銀時月的眸光幽深似水,輕輕地道:“雪羽,萬物有聲,而知其意,琴乃天地萬物之音,其中的情意便是不挑明,也該有所察覺才是,你無法令他聽懂你的琴音,就如同永遠都喚不醒一個故意裝睡的人。”


    一字字,一句句,如尖刀刺入她的內心,將裏麵掩藏已久的秘密剖出,曬在日光下,倉皇羞恥得讓人想要逃離,薑雪羽隱忍地埋著頭,淚水連連落下:“別說了……”


    銀時月果然不再往下說,他隻是靜靜地望著眼前的女子,片刻之後,邁步向她接近,他站在她的身邊,剛剛伸出手又停頓了下來,遲疑了片刻,才將她抱入懷中:“我不是人類,所以也無法懂得你們的感情,可是我知道,是那個人類讓你傷心,是他讓你難過,心裏充滿了悲傷,而我……不願讓你悲傷。”


    第20章 宿命的結局(四)


    他的聲音輕柔,像是一枚潔白的輕羽,在湖麵之上蕩開了淺淺的漣漪:“你說,那個人類是很好的人,在這個世上,也就隻有他願意對你好了,那麽雪羽……我也可以保護你,可以永遠陪伴你,所以忘記那個人類,我們一起離開,好麽?”


    薑雪羽瞬間怔住了,片刻之後,她離開了銀時月的懷抱,搖了搖頭:“銀時月,我和你是不同的,你是邪魔,可以活得長長久久,而我隻有數十年的生命好活,即便有一天我死了,屬於我的一切都消失了,你還是可以好好的活著……”


    她頓了一下,臉上明明還掛著淚珠,卻又微微地笑了:“這裏是王宮,是我一直生活的地方,而且秦錚哥哥就在這裏,我是不可能離開的。”


    銀時月蹙起了眉:“即使那個人類傷你至此,你也不願意離開他麽?”


    薑雪羽避開了他的注視,黯然地低下了頭:“對不起……”


    聽到她的回答,銀時月一陣無言,良久之後,才靜靜地說道:“如果那個人類……他活不了多久了呢?”


    薑雪羽錯愕地看著他,她的臉上滿是不可置信:“你說什麽?”


    傍晚的風靜靜地吹著,靈力的光點圍繞著他們飛舞,周圍被映得唯美而寧和,銀時月的眸中幽涼一片:“邪魔天生便有預知危險的能力,我已感到災難即將來臨。”


    薑雪羽怔住了神,恍惚間又聽他不緊不慢地道:“不久之後,這裏將會淪為一片地獄。”


    薑雪羽的臉色有些發白,她震驚地搖著頭:“怎麽會,這不可能!”她丟下了這麽一句,驚慌失措地朝向藥廬門口跑了。


    銀時月目光憂傷地注視著她,仿佛連身側的光點都能感知到主人的哀情,在空中唯美而緩慢地飄動著,漸漸地靜止在微風中,他靜靜地站在原處,唇角勾起一絲苦澀,片刻之後,抬手捂著自己的心口,望向了天際蔓延的夕陽——


    原來,這就是心痛麽?


    夜深人靜,月影西移,銀色的光輝灑滿了天地,皎白的花瓣在月光的映襯下,像是落了一樹的雪花,銀時月的身影出現在樹下,他邁步來到了石桌的旁邊,望著眼前的月光失神。


    片刻之後,他緩緩地伸出手去,一枚花瓣落在掌心中間,輕輕地劃過一絲癢意,微弱的觸感倏忽而逝,隻餘下指尖漸深的冰涼,他沉默地注視著,淡然的眉目流連,總也帶著幾分憐惜,幾分悵然。


    掌心的花瓣嬌嫩脆弱,映入眼簾之間,皎白的顏色纖塵不染,隱約之中還能看出透明細致的紋絡,那麽小,那麽輕,如同他守護的那個人類,美好如斯,卻又單薄易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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