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淹沒小鎮,有些人失去了所有的財產,有些人失去了自己的家人,這已經說不出誰更悲痛。


    來救援的消防員和搜救隊都是年輕人,連著搜救八個多小時,也累的臉發白,癱坐在地上甩掉早就濕透的鞋子,讓泡的發腫發白的腳透透氣。


    坐在顧餘生旁邊的消防員估計就十八九歲,臉很黑,眼神卻很亮,忙喊住發盒飯的大姐,說再給兩份,“我們這裏有搜救犬和搜救貓,再加兩份飯。”


    花棠和甜蝦也應該有飯吃的。


    “就是,這也是我們的功臣。”


    “搜救犬也太厲害了,離三十多米,都能聞到被困者。”


    大姐爽朗一笑,“沒問題,管夠,你們不夠再喊我,一定要吃飽。”


    這都是現做的熱菜熱飯,哪怕條件簡陋,也盡量湊足了油水和肉,花棠看到了屬於她那份飯裏的雞腿,也顧不上肉墊痛,撲騰著就想吃飯。


    花棠可以吃這些,甜蝦卻吃不了,好在白合飛一直忙來忙去,也早就想到這個問題了,學著顧哥給甜蝦準備了頓沒有調料的狗飯,總算讓兩隻毛絨絨也吃飽。


    葉絲蘭給花棠的爪墊上藥,都沒有攔住貓頭冒出去,在認真的吃雞腿。


    旁邊有幾個光著腳,被眼前一切嚇到的孩子,轉頭看著髒兮兮的小黑貓努力吃飯的樣子,總算笑了起來。


    哎,先吃飯,一切等吃飽了再想。


    第132章


    在洪水吞噬一切的時候, 人們會反思很多問題。


    比如說,自然界中,承擔滯洪削峰工作的湖泊和濕地,被人類的生產生活範圍侵占。一旦上遊河流的水量異常,建在泄洪區的房屋、鄉鎮就會被全部淹沒,退耕還湖的政策再次進入人們的熱議話題中。


    或者, 在洪水毀壞財物, 衝垮農田家園時,河岸兩邊生活的農民、商人以及每一個普通人,都會承受巨大的損失,對於這種不可抗力, 能不能考慮引進保險製度,為當地居民分擔一定的損失賠償。


    又或者, 大水之後必須要認真考慮的防疫問題, 怎麽保證飲水安全,怎麽確保食物新鮮, 怎麽遏製疫病發生, 都是考驗整個社會動員能力的大問題。


    在顧餘生他們再一次坐上衝鋒舟去新的地方救援時, 各大新聞報道、平台話題下麵,有關洪災的討論也越來越多。


    雖然不是每個人都在受災區域, 但災情牽動著大多的情感,大部分的人都緊蹙著眉頭, 迫不及待的想為之做點什麽, 說點什麽, 再改變點什麽。


    和不受控的河流做鬥爭,可能是流在炎黃子孫血液裏的傳承,人們聚河而居,與她相處,與她磨合,與她在血淚之中找到最合適的打開方式。


    如果不是這樣,可能就無法解釋,為什麽被河水傷害過的人們,在傷痛還未愈合前,就開始考慮如何再次重建家園。


    抗險救災的同時,人們已經在考慮明天該做些什麽了。


    說實話,花棠挺不能理解的。


    既然這裏會被水淹掉,那就搬的遠一點,去地勢高的地方生活好了,為什麽還要和河邊、湖邊這些地方死磕?


    但顧餘生帶著花棠和甜蝦去過的每一個受災地區,人們留出河流湖泊的範圍後,依舊會在附近螞蟻搬家般重建。


    隻是這一次,他們可能會考慮讓河堤更堅固,增加上遊植被保持水土,留出來讓大自然調節水源的濕地等等。


    晚上的時候,葉絲蘭他們借宿的民居裏,花棠被小澡盆裝著,壓著耳朵被葉姐搓洗泥巴。


    花棠和甜蝦的耐髒毛色,根本扛不住泥漿一般的洪水,隻要跳下水去尋找受困者,肯定就會泥漿水裹一層,甩幹水之後也會留下一層泥,所以每晚回來都要洗一洗。


    跳水次數太多,花棠都沒力氣抗議小澡盆有損惡貓氣質了,懶洋洋攤在葉姐手心,舒舒服服被rua,高興了還空劃兩下爪爪,給葉姐添亂。


    “喵嗚~”


    不太愛出聲的花棠,在葉姐麵前比較小貓咪,連爪爪帶喵嗚的,很不理解為什麽被救出來的受困者,還要返回之前生活的地方,哪怕不是原址,也相差不遠。


    知難而退才是惡貓的正確打開方式,花棠沒法理解這種選擇。


    打濕之後也是貓餅餅的花棠還挺沉的,葉絲蘭在膝蓋上鋪了個厚毛巾,就把花棠放在上麵給她慢慢擦幹。


    貓語十級的葉姐摁住努力比劃的花棠,點了點黑貓的耳朵尖,“所以,這是人們的生活啊!”


    河流會侵吞,會淹沒一切,傷害人們,可同時,河流對農業、交通的幫助極大,又在哺育人類。


    被傷害然後想辦法換個方式相處,一直都是人們麵對自然的行事準則。


    走了那麽多年才成為食物鏈的頂端,不僅是句調侃,也是句真話,因為縱觀曆史,人類大部分的過往都是疼痛且多舛的,但又鍥而不舍在抗衡的。


    被擦的八成幹,花棠打了個滾,反身把葉姐的手抱住,樹袋熊一樣掛上去。


    又在說反派一時聽不懂,需要好好回想很久的話啦!


    花棠憤憤的用尾巴尖輕掃葉姐的手肘,她明明已經很努力的在上網課,怎麽還覺得深奧難懂?


    葉絲蘭這幾天也在忙前忙後負責後勤保障工作,手腕受不得累,被花棠這麽一抱,隻能好笑的伸出另一隻手托住貓,免得把自己的手拉傷。


    “又在裝傻,什麽時候你也能知難而進呢?”


    想到花棠能在線對其隱身,再想想之前去村子裏看到的轉運貓破廟,葉絲蘭就忍不住捏捏花棠的爪子,把這隻偷懶第一名,硬是沒點“玄學氣質”的家夥拎出來教育一番。


    別的故事裏麵,外鄉人從深山老林帶了隻會隱身的小貓咪,都是能打開玄幻或都市爭霸的事業線。


    結果遇到花棠,這個小貓餅又宅又嘴饞,硬是用胖嘟嘟讓玄學氣質消散,連憑空消失的技能都用來搗亂了。


    讓葉絲蘭都有點擔心,花棠是不是天賦點都用錯地方,是隻被自己照顧跑偏的玄學貓?


    利落鬆爪,花棠裝作很困的樣子縮成一小團,奶呼呼的咪了一聲要睡覺。


    不要和惡貓聊這個話題嘛,她這隻單純的小貓咪完全聽不懂的!


    世上還有什麽比當惡貓更快樂的事情呢?


    順了順貓毛,葉絲蘭抱花棠回屋子裏休息,想了想還是順其自然。


    起碼現在,她可以護得住花棠,小顧他們也都能照顧得了花棠。


    等花棠睡醒後,少見的看到了晴天,哪怕不是大太陽晴空萬裏的那種晴朗,也是不下雨,能看到藍色天空的好天氣。


    之前冒雨去搜尋被困者的親貓體驗太差,花棠已經頭頂小烏雲好幾天了,現在看到陽光,忍不住原地打個滾,舒服的攤開自己。


    天氣放晴,讓人的心情也會變好,顧餘生他們的搜救隊能休息半天,他就沒有帶花棠甜蝦出去,看花棠在曬太陽,就在院子裏找了個空地,任甜蝦趴下,仔細給狗子檢查一番。


    花棠的五感比甜蝦好很多,但黑貓體積不大,又沒有接受過專業的搜救訓練,所以下水次數最多的是甜蝦。


    這隻非官方水生狗子,性格實在太好,隻要能找到受困者,就會乖乖的跳水去尋找。


    哪怕被什麽洪水卷來的樹枝、銳物劃到,也不會喊痛,下次發現求救的聲音,依舊義無反顧的跳下去。


    好幾次還是花棠提前發現了卷過來的漂浮物,帶著甜蝦躲開的,要不然狗子身上肯定傷痕累累。


    自家的毛絨絨,自家心疼,顧餘生知道搜救工作的重要性,但在難得的休息時間裏,還是不放心甜蝦,要仔仔細細再檢查一遍才行。


    等花棠出來的時候,甜蝦已經露出了生無可戀的表情,被顧餘生摁著翻來覆去的看,宛如一張莫得靈魂的狗型玩偶。


    黑貓湊過來,蹲在顧餘生旁邊,也裝模作樣的用爪爪去巴拉甜蝦,根本不知道在看什麽,反正姿勢是挺到位的。


    看花棠搗亂,顧餘生總算放過甜蝦,沒讓兩隻毛絨絨跑遠,準備去好好做頓飯,犒勞一下花棠和甜蝦。


    “不能亂跑,今天來了好幾撥人,小心踩到你們尾巴。”


    農家院子的廚房在外麵,但顧餘生也不能保證自己能時刻盯著兩隻,看看有什麽食材前先叮囑一番。


    甜蝦超乖的半蹲好,搖著尾巴樂嗬嗬的,花棠已經跑得就剩下個尾巴尖,被顧餘生兩步追上去拎回來才乖。


    “跑遠的中午沒飯吃。”


    花棠一聽,立刻嚴肅起來,誰,是誰要跑遠,太不像話了。


    葉絲蘭和林清還在外麵幫忙,這段時間累著的白合飛也短暫休息半天,聽到院子裏的動靜,才揉著眼睛起床。


    後勤保障工作也不好做,白合飛一個小脆皮,硬抗了這麽幾天也是挺厲害的,現在睡得頭還有點暈,懵懵的出來,想給顧哥打個下手,顧餘生都擔心他切著自己的手,就讓小白和毛絨絨去玩了。


    白合飛估計被累狠了,對自己從花棠小弟降級為跟著花棠甜蝦一起玩,沒有任何異議,半跑神的坐在院門口的台階上,看花棠跳到走狗二號的背上,愉快的在門口跑著玩。


    院門口有條小支流,隨著這幾天的泄洪,水總算是清了起來。


    難得陽光讓人忍不住發呆,白合飛靈魂出竅的坐門口等飯吃,呆愣愣的時候,路那邊有幾個記者匆匆經過,在走遠之前,有個記者突然回頭,看向了白合飛這邊。


    洪水傷害的不僅是人,還有小動物,花棠和甜蝦在旁邊玩的時候,發現有隻落水的麻雀飄在支流上,不知道翅膀怎麽了,踩在幾支樹枝上努力撲騰著。


    黑貓動作一頓,甜蝦也忍不住扭頭。


    下一秒,找到新樂子的毛絨絨跳進了支流,準備把小麻雀撈上來。


    不怎麽想下水的花棠一想,甜蝦的爪爪沒那麽靈活,要想撈麻雀估計要“愛的吞吞”,一口把麻雀含嘴裏才能帶上來,她還是一起下水吧,萬一小麻雀嚇的不好玩了怎麽辦?


    於是,記者就拍到了一隻狼青色的成犬和小夥伴黑貓在玩耍時,溫馨救鳥的全過程,尤其是黑貓用爪爪把小鳥推到成犬的背上,兩隻毛絨絨合力把小鳥帶上岸的時候,更顯萬物有靈。


    不僅如此,災後痛苦迷茫的年輕人仿佛也被這個畫麵觸動,看到貓貓狗狗的善良後,臉上的麻木都多了幾分生動。


    記者一捂心口,忙和同事確認都拍下來沒,自然錯過了白合飛這個年輕人的“生動”。


    “啊啊啊,我的祖宗,麻雀不能吃,真的,不好吃,五髒俱全也不好吃!”


    第133章


    白合飛作為一個生活常識嚴重缺乏的宅男, 就沒有在九州小區裏見過飛鳥或流氓貓狗。


    他也心大, 從沒有好奇過為什麽, 估計還以為是小區物業管理的比較好。


    可是, 白合飛在學校裏見過校貓抓鳥的樣子, 平時學校裏那幾隻蹭完火腿腸就翻臉的懶洋洋校貓,隻有在抓鳥的時候顯出幾分野性來。


    都說每隻貓咪身體裏住了隻老虎,貓科動物在捕獵方麵的冷冽甚至殘忍是一脈相承的, 要說看著不適倒也不至於,畢竟看紀錄片看到獅子老虎獵殺羚羊激動到拍大腿的觀眾大有人在。


    隻是, 貓咪們的顏值總讓人覺得太過無害,反差之下,看到貓抓鳥的樣子, 會覺得有點接受不良。


    當然, 白合飛也不是挑剔貓捕獵的時候動作太冷血,人類還吃鵝肝烤乳豬呢, 他就是有點“貓抓鳥”陰影,所以看到花棠和甜蝦把小麻雀帶上岸,就著急起來。


    尤其是甜蝦這個絲毫不考慮自己體型的,看到小小隻的麻雀被嚇到裝死,就準備熱情的舔一下。


    這個體型對比下的愛的舔舔,和猛犬開餐之前的準備動作, 也沒什麽區別。


    不, 住口, 顧哥忙到不想說話的時候, 都不會忘記為花棠甜蝦準備飯,尤其是甜蝦,沒法吃油鹽醋醬,專門的狗飯也是基本沒有生食的。


    所以,他白合飛怎麽能看著花棠和甜蝦,在小麻雀這裏破功?!


    花棠還沒有伸出爪爪,試圖推推小麻雀,就被鴿大一個衝擊,懟的兩隻毛絨絨原地踉蹌。


    “嘴下留鳥,不能吃啊!”


    下意識伸手把小麻雀捧起來的白合飛,剛摸到濕漉漉的小鳥,就被抓住機會成功逃跑的小麻雀撲了一臉水,然後飛走了。


    白合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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