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是愛大家的一天!第16章 vol.16 他卻格格不入,找不到棲身之地。 他應該崩潰。 他要瘋了。 明明曾經答應奶奶,以後就看在她老人家含辛茹苦拉扯他長大的麵子上,對這個曾經失蹤多年又突然冒出來的父親多一點耐心和關照,他的確也一直這麽做了,直到今天,忍耐的限度被一張素淨的沙發墊巾所打破,他終於失控了。 花瓶是在2元市場淘回來的劣質品,很輕,卻終究是瓷器,就這樣一頭砸下去,他生理學上的父親紀小春頓時鮮血直流。 接著便是一場暴怒之後的互毆。 紀小春在外麵鬼混久了,也有一些自保的拳腳功夫,即便以前一直因為懼怕紀揚而不敢對他動手,現下卻因為醉酒,再加上近期積累已久的怨念與憤怒,酒壯人膽,頂著一腦門的血爬起來撲到紀揚身上就打了起來。 混亂席卷了整個客廳。 從一張沙發墊開始,到最後所有視線所及的物品都被暴力毀得差不多。 紀小春一椅子砸到紀揚身上,紀揚原本想用手臂格擋,末了,卻又轉了方向用背脊接住了這一砸。 男人的怒吼聲大得門外都能聽見:“你就是想要老子死!” 說著,將紀揚狠狠摁在牆上,惡狠狠道:“姚小花死的時候怎麽沒把你這個小崽種帶走!你還活在這世上幹什麽?嗯?幹什麽!” 因為被壓製,紀揚的喉間發出風箱一般的“嗬嗬”聲,聽到紀小春說這話,他幾乎是立刻就露出憤怒至極的表情,大叫著將紀小春一把掙開。 所有的平靜一下子全部被打破,露出底下洶湧呼嘯著的滔天巨浪,猶如一場海嘯,爆發時天崩地裂。 “不準你提她的名字!你才該死!你才該死!” 紀揚紅著眼睛發出劇烈的喘息聲,雙手用力掐住紀小春的脖子,直到再次被紀小春抓著東西砸下來,這才在疼痛之下鬆了手。 兩個人扭打在一起,很快,紀揚像瘋了一樣地再次將紀小春撲倒,坐在男人的身上就開始一拳一拳地捶。 “你怎麽有臉提她的名字!” “你才不配活著!” “你不配!” 紀揚的奶奶叫姚小花,曾經是個山溝溝裏長大的妙齡少女,被所謂的同鄉男人以賺錢為由欺騙到一個陌生城市,又因為懷孕,很快便被拋棄。 她一個人掙紮著生下小孩,就此成為孤苦伶仃的單親母親,文化不高,所以給小孩取的是和自己差不多的名字。 小春,寓意就是充滿希望的春天。 隻可惜,紀小春並沒有如她想象中那般成為帶來希望的好小孩,他好吃懶做、品性惡劣,從小就和三五混混一起,在外麵打架鬥毆、偷錢、賭博,他什麽都敢,進教管所是家常便飯,到後來,甚至搞大了一個三流師範的女學生的肚子。 這個女學生最後生下紀揚,找姚小花要了一筆錢,丟下孩子跑了。 紀小春將姚小花的積蓄搜刮一空,謊稱自己要外出打工賺錢,也跑了。 隻留下逐漸年邁又孑然一身的姚小花,抱著對她甜笑的嬰兒,默默在漏雨的群租房裏抹眼淚。 一眨眼,十八年過去,姚小花在醫院時日無多,多年杳無音信的紀小春這才姍姍出現,跪在老人眼前哭著說兒子來晚了。 等姚小花一死,他便立刻將老人的遺物再次席卷一空,同時在紀揚的麵前拿出作為“老子”的派頭來,翹著腳喝令紀揚賺錢給他花。 後來紀揚將紀小春的腿打折了。 但為了姚小花臨終的那句遺言,紀揚也替紀小春付清了醫藥費和他欠下的賭資。 從此,紀小春就成為紀揚生命裏無法被分割掉的那部分陰影,反正生活也沒有什麽意義和目標,他便將紀小春看成自己養的一條廢狗,隻要不踏及他的底線,他對紀小春這幾年來的索求都照單全收。 也唯有紀小春的存在,能讓他感覺到自己在這個世上並不是孑然一身,血脈之間的聯係依舊存在,就仿佛奶奶從未離去。 —在徹底失控之前,紀揚殘餘不多的理智到底阻止了他自己。 紀小春已經被他揍得無力反抗,此刻隻會痛苦地“哼哼”,紀揚從紀小春的身上倒下去,喘著氣躺在他身邊,頭頂的天花板不斷旋轉著,他摸了摸自己發痛的脖子,這才後知後覺地用力咳嗽起來。 沒一會兒,門外響起敲門聲。 紀揚嘴角扯開一抹無聲的笑,心想今天來找他的人真多。 他昏昏沉沉地爬起來,一開門,門外穿著製服的兩個男人臉色十分嚴肅:“你好!我們是南街派出所的民警,接到報警說你們這裏有暴力衝突……” 紀揚抬眼,越過警官的肩膀,他看見樓道裏還站著幾個臉龐熟悉的人,隻是目光一對視,那幾人便露出躲閃的表情,像是在懼怕他。 哦……他們打架的動靜太大,有鄰居報警了。 紀揚遲鈍地想著,他也沒顧得上去聽民警後麵的話語,隻是默默地讓開身體好讓民警能夠進來。 裏麵的紀小春應該是聽到動靜,也顧不上自己是派出所的常客,爬起來就往門口衝,一邊衝一邊大聲叫著:“警官救我!我兒子要打死我,快救我!” 光從外表來看,紀小春被揍得鼻青臉腫,頭上還有一個幾厘米的口子糊了一腦門血,一副受害人的模樣,第一眼看上去是很觸目驚心的。 民警的臉色立刻變了,一人攙扶住紀小春,另一人便上前來控製住紀揚,表情裏帶著公事公辦的冷酷:“鑒於眼下的情況,得麻煩你現在跟我們走一趟。” 紀揚毫無所謂,拿了鑰匙就和人走了。 坐上警車,紀揚用手撐著脖子,雙眼看著窗外的世界發呆。 h市如此繁華,車水馬龍、人流如織,高樓大廈下擠滿了表情鮮活、衣著光鮮的各色人群,這裏開放包容、生生不息,是無數追夢年輕人的理想聖地。 他卻格格不入,找不到棲身之地。 紀小春一路鬧騰,嘴裏嚷著這裏痛那裏也痛,指著紀揚罵了幾條街,又扯著嗓子說這是故意傷害、蓄意殺人,叫民警立刻將紀揚抓起來坐牢。 饒是他的傷勢看起來再重,熏天的酒氣再加上這口無遮攔的素質,也很難讓民警對他有什麽耐心,隻一再叫他先安靜,去醫院處理傷口再說。 紀小春捂著額頭不服氣:“那我要去驗傷!我這是重傷!我兒子把我打成了重傷!” 民警歎了一口氣,看了一眼那個始終安靜著的少年,不再說話。 一行人很快抵達醫院。 警車再加上製服讓他們這行人看上去很顯眼,尤其是還有個一路嚷嚷的紀小春,從停車場走到醫院門診大樓的這段路,幾乎所有的路人都要回頭看他們一眼。 紀小春:“你們快看啊!我被我兒子打成這樣,他這是要殺了我!殺了我!” 人群裏議論紛紛。 聽到男人的叫喚聲時,景牧野剛剛將車子停好。 前一陣子簡洋洋胡吃海喝、肚子不舒服又一直拖,導致最後腸炎越來越嚴重,被基地的人摁著來住了一周的院。 現在簡洋洋已經好得差不多,醫院也下了出院通知單,徐煒便叫上了溫之禮和他一起來接人出院。 “什麽聲兒啊有人在醫院鬧事啊?” 徐煒第一個下車,朝聲源地那邊瞥了一眼,下了結論:“哦,打架鬧事的,警察還架著呢。” 溫之禮原本坐在副駕駛,聞言跟著從車裏探頭看了過去,露出憂愁的表情:“好像傷得還挺重。” “可不是。” 徐煒“嘖”了一聲,“聽那人叫喚,他們還是父子?謔……這一腦門的血,多大仇啊。” 景牧野最後一個下車,“哐”地一聲甩上車門,他沒什麽八卦之心,隻懶懶回應道:“你以前脾氣上來不也天天呼別人腦袋,也沒見你和人有什麽深仇大恨。” “我那能一樣嗎。” 徐煒罵罵咧咧,“比賽打成那逼樣,我不呼他呼誰啊。” 說完,又一擺手,一副老大哥的模樣:“走走走,現在先接洋洋出院,等中午訂個地兒給他洗洗晦氣,回到基地時又是一條好漢!” 景牧野扯了扯嘴角:“你就不怕再把人吃進醫院了。” “嘶。”溫之禮立刻拍了景牧野一下,“說什麽呢你,有你這樣咒洋洋的?” 隻是話雖這樣說,臉上的表情還是笑著的。 景牧野對此不置可否,抄著口袋跟在最後慢悠悠地走。 住院部在門診樓的後麵,他們從門診右邊的道上過去,臨轉彎的時候,鬼使神差的,景牧野回頭朝吵鬧那地兒看了一眼。 一個最近令他心神不寧的熟悉背影從視網膜上一晃而過。 景牧野一怔,懷疑是自己看錯了。 *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嗚嗚越寫越心疼我的寶貝紀揚。 痛痛飛走~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17章 vol.17 這世上也不是事事都要刨根問底的。 不遠處的一行人消失在門診大樓的入口處。 景牧野在原地靜默了幾秒鍾,溫之禮回頭叫他:“牧野?” 景牧野倏然回神,來不及多加思考,他便下了決定,說:“我突然想起來有點事。你們先去,我等會再過來。” 說完,也沒管那兩人的反應,轉頭就往門診去了。 男人的叫嚷聲就是最好的指向標,景牧野循著聲一路跟進醫院走廊,看著民警架著人拐進了門診另外一側的急診室。 人群進進出出,醫生護士再加上警察,現場被男人鬧得一陣雞飛狗跳,而他要找的少年則安靜地靠在牆邊站著,低著頭一動不動。 景牧野這才得以確認,他沒有看錯,那個背影就是紀揚。 雖然從未和紀揚接觸過,但他最近實在是看了太多紀揚的比賽視頻,少年削瘦而單薄的背影已經牢牢地刻在他的腦子裏,再加上紀揚那標誌性的遮眼長發和寬厚眼鏡,人群裏隻要一掃他便能立刻認出。 紀揚沒動,景牧野雙手抄著口袋站在大廳裏,也沒動。 他目光沉沉地盯著紀揚被長發遮擋住的側臉——這人身上仿佛有種怪異而矛盾的磁場,說不上令人討厭,但確實令他有些在意。 心念一動,景牧野邁開步子走過去,但還未走到紀揚麵前,就見一位民警從傷情處置室裏出來,將少年帶了進去。 景牧野走到了處置室門口。 那個頭破血流的中年男人此刻正在縫針,因為醉酒無法打麻藥,在那裏嚎得驚天動地,護士摁都摁不住。 另一邊,一個醫生正用力摁著紀揚的脖子,表情驚訝地挑起眉:“喲,這麽重的掐傷,小夥子挺耐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