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孩子我全部都要了,明天一早我就來接他們,今晚麻煩你再照顧他們一晚。]  對方說了一句上帝保佑你,笑得滿臉橫肉堆積在一起,幾乎要看不見那雙利欲熏心的眼睛。  [如果你還需要女嬰,盡管找我,我幹這一行已經十幾年了,第一批出去的小女孩現在都長大生孩子了,那些孩子健康得很。你知道的,那些有錢的狗雜種隻喜歡在人肚子裏長大的小孩兒,那種假肚子和合成羊水裏泡大的,在他們眼裏和標本沒什麽兩樣……]  他對自己輸出出去的“產品”充滿驕傲,像個成功的產業鏈商人,隻是暫時屈身於這髒亂狹小的認購工作室罷了。  d03沒說什麽,隻是默默交了預付款,約定好交接的時間,便獨自離開了。  這個視頻也這樣結束。  文件夾裏隻剩下最後一個文件,是一段音頻,名字是[(a02)電話錄音11090]。  喬希直接點擊了播放,但安無咎卻很在意這個命名方式,括號裏寫著a02,恐怕是指電話錄音對象,後麵的11090呢?  如果是錄音文件的序號……  音頻裏出現兩個聲音,d03的聲音很清晰,沒有經過其他介質的過濾和壓縮,很明顯是他主動錄製的。  [我已經搞定了,你不過來真是明智的選擇,這裏真的很可怕,一進去就是嬰兒排泄物和食物混合的氣味,不知道孩子們是怎麽在裏麵生活的,得吃多少苦。等到時候送來咱們那兒得多檢查檢查。]  果然,安無咎自己的聲音出現在對麵,通話對象是a02。  [我怕我看到那種情形會受不了,麻煩你了。]  [說這麽見外的話幹嘛,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嘛,到時候請我喝一杯就行啦。你最近忙得都推了我兩次了,這次可不能再往後推了。]  [不會的,我保證。]錄音裏的a02說話聲音不大,語氣很溫柔。  [這樣吧,我一會兒帶上之前生日a01送我的酒,然後我們x點x分在二樓馬戲團見麵吧。]  安無咎皺了皺眉,這個時間被消·音了。  而且又是馬戲團。  到底今晚是孩子們看馬戲團表演,還是這兩個員工的約定。  a02的語氣帶了些感慨,[好久沒看表演了,想起來還挺懷念的,小時候我們總是偷偷溜進去看。]  [對啊。不過a01送給你的酒你也舍得喝啊,我還以為你會一直當收藏呢。]  a02輕聲笑了笑。  說不上來為什麽,這聲音明明是自己的,可安無咎卻覺得狀態很陌生,好比這個笑,像是戀愛後的人一樣,甜蜜過了頭。  [他又不會說我,酒本來就是給人喝的。]  [好吧好吧,這可是你讓我喝的。]  吳悠聽出一絲不對勁,轉頭看了一眼沈惕,視線落到他的前襟,說話前先歎了口氣,“你就是a01啊。”  沈惕挑了挑眉,活脫脫一副正宮的模樣,可說出來的話卻綠茶得要命,“怎麽了?是我還不夠好嗎?你總是對我有這麽多的意見。”  吳悠覺得自己應該改名叫吳話可說。  “a01和a02的關係好像不一般呢。”南杉依舊笑著,隻是語速慢下來許多。  一旁的鍾益柔想笑,可一笑便覺得脖子疼,於是忍住了。  錄音裏a02和d03聊了一些關於那個藥物的問題,大部分都是出現在之前錄像裏的話。  某個瞬間,安無咎發現這個遊戲並沒有想象中那麽簡單。  如果隻是一個單純的逃生遊戲,無非就是一個密閉空間加上妨礙逃脫的謎題和幹擾事物。  可這些視頻和電話錄音,仿佛又在向他們揭示著某種劇情,一些關於這個收容中心,甚至是他們幾個人扮演的角色的故事。  a01和a02有著某種親密關係,而a02和d03又是密友。  那麽其他人呢。  正思考著,忽然間,他感覺到外麵的聲音逐漸消失了,於是朝門外走了兩步,又走回來,站到沈惕的身旁,很近的距離。  像是怕吵到其他人聽錄音,所以安無咎沒有說話,隻是將自己的手輕輕搭在沈惕的後背上,幾乎隻有指尖碰到,如同一隻點了水卻不願意徑直飛走的蜻蜓。  沈惕雙臂抱胸,瞥了他一眼,心裏卻因安無咎這樣的動作冒出一絲微小的愉悅感,但他不知緣由。  他對安無咎抬了抬眉,表示[怎麽了]。  在他眼裏,安無咎這個人很奇怪,漂亮但不豔麗,有一種既脆弱又堅韌的矛盾美感。  長了張這樣的臉,憑著色相或許就能吃得很開,哪怕是蠢,肯獻媚也有人照應,那些自詡強者的家夥就是喜歡好掌控又有好皮囊的蠢貨。  可安無咎偏偏聰明,還聰明得很固執。  見沈惕有所回應,安無咎很快就放下了手,聲音很小,“那邊噴灑的彩虹除草劑可能停了。”他微微仰著臉的角度顯得姿態柔軟,但也隻是顯得。  換一個人這樣說話,用這樣的動作觸碰,沈惕都會毫無感覺,甚至有些反感。但正因為是安無咎,他的頭腦和那種固執的善意令這張臉再漂亮也俗氣不了,區別於沈惕遇到的所有人。  所以他偶爾低一下頭,就顯得極度可愛。  沈惕明白他的意思,又裝作不明白,低頭湊到安無咎耳邊,故意選了一個他肯定不接受的詞,“你想指揮我呀。”  “不是的。”安無咎一本正經地否認,雙眼明亮,“我是想讓你幫我盯一盯,彩虹罐子一會兒可能會出來,我總覺得那上麵印刷的字是線索。”  沈惕在他耳邊笑了一下,很快就直起身,“那你呢。”  安無咎指了指屏幕,“錄音有點奇怪,我還得聽一下。”  沈惕沒有說太多,妥協得異常快,十分隨意地比了個ok的手勢,手臂往吳悠的脖子上一攬,箍著他的脖子就走了。  “你幹嘛!”  “陪我去那邊看看。”  “你自己去啊!”  “人家害怕嘛~”  兩人的聲音漸行漸遠,安無咎這才轉過身,走回到屏幕前。  方才那個笑已經過去了,可他的耳朵後知後覺的,感到有些癢。  不過這種感覺也隻持續了一瞬間,安無咎再次將心沉浸在錄音對話中,這些音頻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信息。  對話裏,聊完轉胎藥,他們的話題又一次回到馬戲團之約上。  d03問道:[什麽時候下班?我去找你呀。]  電話那頭,a02的聲音環境變得有些嘈雜,似乎有人在叫他。  [這樣吧,晚上x點x分二樓馬戲團見,推遲兩小時。e06上來找我了,我先過去,她最近失戀了,心情好像不太好。]  他所說的時間再一次被消·音了。  [行吧,推兩小時就推兩小時吧,也隻有你能安慰她了,這活兒我可幹不來。我在路上了,九點見!]  滴的一聲,音頻結束了。  “e06是鍾小姐。”南杉語速緩慢地說,“感覺這裏的員工關係都很不錯,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在風水這麽不好的地方工作的人。”  安無咎從最後一句話中捕捉到什麽。  “關係都很好”的表述是不準確的,應該是目前對話中出現的a01、d03和e06都和a02的關係非常不錯。  從幾個影像記錄和音頻信息裏,不難發現a02是一個善良正直的人,而且是串起其他角色的線索。  音頻結束之後,屏幕上沒有彈出其他的東西,大家以為這樣就結束了。  沒想到下一秒,上麵彈出一則電子卡片一樣的消息。  點開後,上麵有這樣一段文本:  [親愛的d03,a02邀請你今天看馬戲團表演!  請記住,時間是:  mlcrf  rumxcpm  不要遲到哦!]  緊接著,文本下麵出現了一行紅字——  填寫正確的時間,即可獲得電子邀請卡。  ___:___  原來是因為這個,錄音裏裏提到的時間才會消音。  “這是什麽啊,像一串亂碼。”喬希眉頭皺了起來,“是代表時間的數字嗎?”  楊爾慈看了一眼,斷定是某種密碼,“我猜是,這兩串字符應該是通過某種加密方式得到的密文,把數字轉換成了字母。”  “那……能不能把剛剛那個消音的文件處理一下,是不是就可以出來結果?”  喬希的建議楊爾慈並未采納,她搖搖頭,“給了密文,再用恢複音頻的方式就是暴力破解了。何況我們現在也沒有可以恢複音頻文件的工具。”  安無咎沒說話,當初對楊爾慈的身份猜想,現在仿佛確鑿了一些。行為可以掩飾,但是人的思維方式和知識儲備是很容易暴露的。  麵對這樣一句密文,楊爾慈用了許多古典密碼的解法,發現都不太對,“……如果是字母與數字做對應,一般是按照字母表的順序,可是如果是這樣……就是131231861633,下麵一行是2331613182113……”  由於這裏沒有筆,她隻能在腦子裏計算每一種破解方式出來的結果,光是這麽快的將這些字母一一對應上字母表上的序號,再口述排列出來,足以見得她的能力。  但得到數字後,楊爾慈又產生些許疑惑,自言自語道:“然後再對數字序列破譯嗎?是不是難度太高了……”  她說的這些喬希隻能表示聽不懂,他試圖寬慰,“你別著急,肯定能找出來的。”  安無咎安靜地站在後麵,他沒有計算,隻是在腦子裏反複回想剛剛錄音裏的話。  鍾益柔身體乏力,感覺疲憊得很,喉嚨也痛,隻好將之前那把椅子拖過來坐上,聲音虛弱地提出想法,“會不會是分組加密的密碼,試試兩組數字對應起來,不行的話可以試著移位……”  “你臉色也太差了。”楊爾慈怎麽看她都覺得不對,可現在又顧不上,於是將自己身上的白大褂脫了下來,用它裹住椅子上的鍾益柔。然後回頭繼續破譯,“好像分組也不是很可行。”  密碼這種東西並不是南杉擅長的,而且他目前的狀況也不太好,擔心是自己中樞神經的問題,於是他提出去彩虹回廊找沈惕和吳悠。  說完人便離開了。  “不對,不是分組。”楊爾慈反複計算過後,確認了這一方法並不可行。  那是什麽?難道確實是嵌套了多層加密方式的結果嗎?  “會不會是想複雜了?”  安無咎沉著的聲音出現在她背後。  楊爾慈回過頭,打量著安無咎的臉,他和之前遇到的人都不太一樣,聰明但毫無攻擊性,提出意見的方式也溫吞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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