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仿佛沒有任何策略和計劃,但這種假象正好可以完美隱藏他的目的。  盯著沈惕的臉,安無咎腦子裏忽然起了個壞念頭。  他伸出手,指尖觸上沈惕眉心那一顆細小的紅寶石。  像一滴血一樣。  “喂。”沈惕仍舊閉著眼,抓住了安無咎的手腕。  “摳不下來的,死心吧。”  沒能得逞。  安無咎憋了點氣,想甩開沈惕的手,沒想到他這會兒力氣還挺大。又掙紮了一下,空氣中忽然出現熟悉的甜味。  催眠氣體的襲來,讓安無咎失去了掙脫的能力。  他做了一些關於小時候的夢。  夢中世界是流動的,充滿迷離而詭異的色彩。血紅色的天空、白色太陽,深藍色牆壁與焦黃色的地板。兒時的他站在一扇門前,聽見絮絮的吟唱聲,匍匐在地板上的母親飛快地翻著一本筆記,紙張掀起躁動的聲響。  而他就站在房門口,看著母親離奇的舉動。  很奇怪。安無咎在夢中一遍一遍地喊她,可母親如此專注地翻動著、念著,直到夢裏的他發出一聲長長的尖叫,如同一隻啼血的鳥。  跪在地板上的母親這才抬起頭,雙眼含淚,眼中是驚懼,以及瞬間的清醒與抗拒。  她站起來,快步跑到門前,砰的一聲將門關上。  站在門外的安無咎腳下一空,突然間陷落,陷入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不斷地下墜,飛快下墜。  毫無征兆的,他重重摔落在地。  然後一身冷汗地驚醒。  “你鬼壓床了。”沈惕就盤腿坐在他旁邊,歪頭盯著他,然後眼睛又有點自我懷疑地往上瞟了瞟,“……是叫鬼壓床嗎?”  安無咎望向天花板,仍有些喘,催眠氣體的後遺症令他頭痛不已,想抬手按一下太陽穴,卻拽起另一個人的手。  轉頭,他眼看著沈惕的一隻手被扯得抬起,對方還抬了抬眉,似乎在說“怎麽了”。  沈惕盯著安無咎的臉,產生了一種奇妙的直覺,但不夠確信,直到安無咎手撐著床坐起來,坐直了,對他說。  “抱歉。”  果然,是真的會恢複正常。沈惕的臉上露出震驚與自我肯定。  安無咎沒發現他的內心活動,麵色冷靜,“不好意思,我把你的麵罩劈成兩半了。”  竟然還會道歉。沈惕笑了出來,笑過之後他發現,安無咎的語速好像比剛見他時候的狀態快了一些,說話也不那麽結巴了。  他一笑,安無咎又覺得不正常。  “拷了一晚上,相信我了嗎?”安無咎抬眼問。  沈惕嘴角掛著微笑,“好奇怪,你現在這個樣子,真的會讓人很容易信任。而且你竟然都記得。”  “為什麽會不記得?”安無咎坐起來,雙腿屈起,淡淡道,“除了忘記自己怎麽進入聖壇,其他的事我都記得。”  他看了一眼沈惕,低頭在床上查看,似乎在找什麽,然後又停下來回憶。  “好像沒給……”他自言自語,又打開昨晚的兌換頁麵,找到那個手銬,然後向下翻了翻。  沈惕也跟著湊過去看,這幅手銬的下麵的確有配套的鑰匙。  隻是下麵還有三個大字——已斷貨。  頁麵嘀的一下消失。  安無咎直接把頭埋在了膝蓋上,沒被拷上的右手也抱住頭,一句話也不說。  沈惕盯著他,竟然覺得有點可愛。  安無咎現在這幅意誌消沉的狀態,簡直就像是發完酒瘋之後清醒過來的第二天早上。正因為清楚地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事,所以才覺得羞恥。  沈惕抬了抬手,等同於拽了拽安無咎。  他慢吞吞抬起頭,歎著氣小聲說了一句。  “花了好多積分啊……”  沈惕忍住笑,“你真是我見過最有意思的人。”  對這句褒獎,安無咎沒有太大的感覺,他依舊在思考自己究竟是發了什麽神經,居然誇下海口給出上輪所有積分。  明明最開始想的是一半來著。  這就算了,居然還把唯一一次兌換機會用在了買手銬上,還沒給鑰匙。  簡直是作繭自縛。  他抬眼朝沈惕瞥了一下。  要是一直和沈惕綁定在一起,要怎麽做局?  “你現在不懷疑我了?”安無咎問。  沈惕毫不遮掩,“懷疑,但我還需要證據。”  “走吧。”沈惕拽著安無咎下床,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說著極其不正經的話,“再不出去,他們說不定還以為我們在裏麵做什麽不該做的事。”  安無咎皺了下眉,“什麽都沒做。”  “是,就光睡覺了。”沈惕聳了聳肩,忽然想到什麽,自由活動的那隻手在風衣外套的口袋裏摸索,最後拿出貼了[沈惕]標簽的半個麵包,掰成兩塊,一半自己用嘴叼著,另一半直接扔到安無咎懷裏。  “快吃。”他含糊不清說。  安無咎盯著懷裏的麵包,標簽已經不見了。明明昨晚還在試探,早上就好心施舍起食物。  “老實說我沒想過殺你。”沈惕神色坦然,藍綠色的眼瞳給人一種虛假的溫柔,“現在更不想了。”  “為什麽?”安無咎問。  沈惕挑了挑眉,“因為你讓我覺得……活著還是挺有趣的。”  說得好像一心求死似的。  “吃啊。”沈惕已經吃完了自己那半個,從另一邊口袋拿出水瓶,裏麵隻有半瓶水。他扭開瓶蓋咕咚咕咚喝了幾口,剩下一半的一半,也遞給安無咎。  他是故意先吃先喝,讓自己放下戒備。  安無咎並不清高,想活下去,必要的施舍該接就接。他很快吃完那半塊,又喝了沈惕留給他的水。  頭頂的能量條逐漸恢複到昨天的長度。  地堡裏又一次響起每天上午九點和晚上十二點定時播放的音樂。  安無咎低下頭,醒來就為昨天的事感到懊悔,這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衣服沒扣扣子,胸口全露在外麵,看起來很不雅,想扣好,可剛把手放在扣子上,左手就被直接拽過去。  “現在想起來好好穿衣服了?昨天不就這麽晃蕩了一整天。”  坐在床邊的沈惕彎下腰,因為被銬在一起,他們連穿鞋都必須一起彎腰,沒扣成扣子的安無咎還有點懵,被沈惕硬是摁了下去,一起穿鞋。  “還有三天!”沈惕站起來,舉起雙臂伸懶腰,安無咎也被迫舉起一隻手臂,陪著他慶祝。  竟然這麽開心,好像完全不覺得自己會輸掉遊戲。  開門前,安無咎想想自己似乎沒有什麽,能拿來交換沈惕給出的食物。  “剛剛的麵包,你想拿什麽換?”他問。  “不必了。”沈惕伸手推門,態度散漫,“就當房費吧。”  安無咎從門的縫隙看到了鍾益柔,她手裏拿了本書,換回了最開始的旗袍,臉上的妝也換成了紫色係。  沈惕往安無咎的方向扭頭,沒在意還有其他人,於是隨意說出剩下的半句話。  “……睡都睡了,總不能什麽都不給吧。”  鍾益柔偏巧就聽了半句,還偏巧看到了手銬,閃閃發光的手銬。  啪嗒一下,手裏的書落到地上。第19章 按部就班 剛進來的時候還是善良的小天……  “你們!”  鍾益柔飛快撿起地上的書,抱在懷裏,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這才第三天啊……”  怎麽一個二個都這麽執著於天數。  “是啊。”安無咎輕聲回應道。  “還是啊?”鍾益柔走到他跟前,忽然敏銳地發現了什麽,打量著安無咎的臉,然後扭頭看沈惕,“你昨晚到底對他做了什麽,他都變回來了!”  怎麽發現的?  安無咎也扭頭看向沈惕。  “你猜呢?”沈惕故意把拷住的那隻手伸出來,也順著帶出了安無咎的左手。  鍾益柔騰出手打算掐住自己的人中,又發現自己的指甲實在太長掐了會疼,就放棄了。  見她反應這麽大,安無咎後知後覺地明白些什麽,慢半拍地開始解釋,“你誤會了……”  沈惕笑著截了安無咎的話頭,“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之間是清白的,真的。”  本來誤會還沒那麽大,一解釋好像更不對勁了。  “我信,我信。”鍾益柔幹笑兩聲,努力地讓自己不要腦內補充他們沒說出來的場景和動作。  “對了,差點忘了正事。”鍾益柔把書往門廊的沙發上一扔,對他們說,“剛剛我是要來喊你們的,他們現在在會議室等著呢。”  安無咎立刻問:“昨晚什麽情況?”  鍾益柔走在前麵,帶著他們出去,聽了便扭頭說:“目前為止是平安夜,就看你們倆了。”  聚集會議室的人圍坐在一張橢圓長桌邊,麵色各異,其中最沉重的當屬楊明。  安無咎注意到,邪·教徒嫌疑人劉成偉不在這裏,或許是楊明認為他根本不配出現,又或許是害怕他與安無咎見麵。  三人進去後,楊明的目光始終鎖定在安無咎的身上,自然也就發現了他和沈惕之間的手銬。  “你們怎麽回事?”楊明語氣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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