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還是不走解謎路線,直接觸發鬼怪暴動開始大逃殺吧?這個恐怖的想法在他腦海裏停留了一瞬,旋即被他用稀薄的好奇心壓了下去。算了,還是再觀察一下這個新遊戲運行方式吧,他還從來沒有玩過真實性這麽高的遊戲呢,玩家就要遵循遊戲規則,不然遊戲還有什麽意思。施泰德將他送到病房後就走了,病房門發出哢噠一聲響,躺在床上的兩個人都跟死了一樣一動不動。靠近門的那張床上躺了個穿著拘束衣的中年男人,他直勾勾地瞪著眼睛望著天花板,視線呆滯,嘴角淌下的口水浸濕了半個枕套,像是全然失去了意識,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裏。喬晝俯身看了他片刻,對方還是木愣愣地瞪著眼睛,視麵前忽然出現的臉若無物。好像是真的傻了。喬晝伸出手指,像是觀察一個沒有生命的人體模型一樣,撥動著他的頭顱看了兩眼,發現中年男人太陽穴和後腦勺的頭發斑駁稀疏,皮膚上還有電流衝擊形成的紋理。電擊療法。十九世紀治療精神病常用的一種手段,把人電傻了都是正常事。喬晝輕快地一撥,強迫症似的將男人的腦袋重新擺正,視線自然而然地轉向另一張有主的病床。……看不見。床上的人用一張同樣髒兮兮的薄被子把自己從頭到腳蓋的嚴嚴實實,被子上一絲褶皺都沒有,活像是太平間挺屍的正確模板。喬晝挑起了眉頭,看見垂落的被角在以一種極高的頻率不自覺地打著顫。哎喲,看他發現了什麽,一隻躲在被子裏裝死的……怪物?玩家?喬晝雙手插兜,從狹窄的過道走過去,幸好他身材算是瘦削,一路走過去還算順利,隨著他的腳步靠近,那團被角抖得更厲害了,連破舊的鐵床都發出了細細的咯吱聲,聽得人不由心生同情。“下午好,不出來透透氣嗎?”他彎著腰湊近被單,溫言細語。那被單的抖動戛然而止。喬晝歪著頭瞅了被單一會兒,耐心地等了半天都不見動靜,才後知後覺的恍然大悟裏麵的人不會是嚇昏過去了吧?!這麽脆弱,看來是玩家了。喬晝心裏彌漫上淡淡的憂鬱,他還以為這是單人小遊戲,沒想到竟然是聯網大製作,這會給他完美的遊戲旅程增添不少額外工作。不過換個角度想,也算是多了很多意料之外的驚喜……吧?汪準萬萬沒想到,他隻是住院療養幾個月,竟然就遇上了這麽恐怖的事情,世界天翻地覆,豪華房間成了恐怖病房,邊上還多了個呆傻的中年男人。什麽無限流主神恐怖遊戲穿越之類的小說他看了不少,卻做夢也沒想過自己會親身經曆這種事。他一點都不想有這種奇異經曆,他就想好好活著,做個嬌柔廢物富二代!聽到走廊傳來腳步聲後,他第一反應就是用被子把自己罩住,盡管知道這是自欺欺人,但是……被子是最安全的防鬼結界難道不是世界共識嗎?!誰知道那個腳步聲在門口停了一會後,竟然不緊不慢地向他走過來了!脆弱的心髒瘋狂跳動著,全身血液都逆流到了耳朵,衝擊著耳膜轟隆隆作響,脊背冰冷粘膩,汪準一瞬間感覺自己像是失聰了。但那個溫柔得有些可怖的聲音卻還是清晰地傳進了他的耳朵。“下午好,不出來透透氣嗎?”如果是在平時,聽見這個悅耳低柔的聲音,本質聲控的汪準一定會高興地把頭點成打擊樂,但此刻,他隻覺得這把嗓音和厲鬼索命沒啥區別。在嗝兒一聲翻白眼厥過去之前,留在他心裏的最後一個念頭竟然是:聲音這麽好聽,臉大概也不錯,總比死在異形怪物手裏要好。他再也不想見到能把自己的腦袋擰個一百八十度的護士了!汪準做了一場極其滑稽的噩夢,他在夢裏掉入了無限流恐怖闖關遊戲,開場就是精神病醫院大逃殺,好不容易過了關,正一邊和朋友吐槽一邊在大相國寺app上在線燒香拜佛,哪知道一睜眼就是黴菌斑駁的天花板和生鏽的窗框。……看來遠程燒香震懾不了妖魔鬼怪。汪準的心徹底涼了。“醒了?”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汪準萬萬沒想到身邊竟然有人,一瞬間整個人都麻了,從頭頂到腳底板都在打哆嗦,梗著脖子扭頭去看,還能聽見脊椎骨頭一節節哢吧哢吧擰過去的聲效。在這種場景裏出現什麽妖魔鬼怪都不稀奇,什麽穿著血紅白大褂的骷髏醫生啦,握著鮮血淋漓手術刀的變態護士啦,臉皮血肉模糊的病人啦……汪準克製不住自己的胡思亂想,然後他就看見了一個與周圍場景格格不入的正常人。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色長褲,略長的頭發抓了個揪揪在腦袋後頭,五官稱得上是好看,神情平和,病床的床單被掀起來了,他就那樣坐在光禿禿的床板上,雙腿交疊,兩手自然地交叉放在膝蓋上,眼睛微微彎著做出個笑臉模樣。……這人看起來太正常了,正常的有種脫離周遭環境的異樣感,以至於汪準一時間感受到的不是見到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喜悅,而是不知由來的汗毛微豎。不過在生存的壓力麵前,本能給予他的警告很快被望準拋到了一旁,他咽了口唾沫,用幹巴巴的嗓子啞聲問:“你……是人?”這問題問的不是很有水平,如果他是披著人皮的怪物,他當然也會回答自己是人。喬晝這麽想著,但還是好脾氣地點頭:“是,我叫喬晝,很高興見到你。”汪準的臉扭曲了一下,他不覺得在這種恐怖片裏見到對方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情,但終於找到了同病相憐的朋友的感覺太美好了,他壓根不在意這點小細節,急急忙忙開口:“我叫汪準,是來這裏療養的,你也是突然發現這裏不對的?我都快嚇死了!一睜眼病房就變成了這個鬼樣子,還多了個人躺在邊上,我都不敢去跟他說話,好不容易想偷偷溜出去看看咋回事,好家夥!外麵整個都變了!跟那種恐怖醫院一樣!我還看到一個護士走過去,哢吧一下就把腦袋擰了一百八十度,差點給我嚇到尿褲子……”大概是醒來之後的世界太瘋狂,汪準一張嘴就停不下來,巴拉巴拉竹筒倒豆子似的傾訴起自己的遭遇來,恨不得將所有恐懼都傾瀉殆盡。有人陪伴和獨自一人需要承受的壓力是截然不同的,見到喬晝後汪準的精神放鬆了許多,劈裏啪啦說了一大通,深吸一口氣,頓感輕鬆許多,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新夥伴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一直微笑著看他獨自表演。“啊……我是不是話太多了?對不住啊,我一緊張就這樣……”汪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發,“不過說出來之後壓力會小很多,你要是害怕也可以跟我講的。”麵對汪準誠懇友善的目光,喬晝若有所思:“害怕?我倒是不害怕,但是我可以跟你講講加班的壓力……”汪準:……不好意思你說什麽?喬晝很快轉移了話題:“所以你醒來之後沒有出過門?”汪準一點也不在乎承認自己的慫:“沒有,看見那個扭頭護士之後我就不敢出去了,看樣子這樓裏肯定都不是人了,我一出去萬一被逮到被這麽擰一下怎麽辦?哎,你是外麵進來的,這到底是啥情況?”喬晝輕描淡寫地說:“我們好像是掉進一個恐怖遊戲裏了,醫護人員都被怪物代替了,目前不知道怎麽出去。”汪準一拍大腿:“我就知道!無限流!恐怖遊戲!淦!”他憤憤地咒罵了幾句,忽然想起一件事,朝喬晝示意了一番門口病床上的中年男人,壓低了聲音:“他是怎麽回事?跟我們一樣還是……變成那種東西了?我試過,他好像對外界動靜一點反應都沒有。”說著,這個麵善的青年舉起一隻手,平揮了一下,暗示:“要怎麽辦?”喬晝:“先不管他,我要出去一趟,看看周圍情況。”一聽這話,汪準臉都青了,結結巴巴地問:“出、出去?外麵都是那種……”“玩家到新場景必須做的事情當然是踩地圖,尤其這是個恐怖遊戲,後期說不定有大逃殺情節,連地圖都沒摸清怎麽通關?”喬晝態度自然地反問。你說的好有道理,但是為什麽你進入狀態這麽快啊!我們不能再相擁分享一下恐懼嗎?汪準看著新夥伴,內心有些崩潰。不過他也知道喬晝的話很有道理,如果隻有他一個人,他是打死也不敢出去的,但是現在多了一個隊友,而且看起來是個很厲害很冷靜的隊友,或許出去看看也不是不行……“那我們一起……”汪準努力做好了心理建設,鼓起勇氣發出同意冒險的信號,就聽見麵前這位大腿隊友語氣輕柔地說:“那我先走了,再見。”什麽?!汪準都要精神錯亂了。他以為他要做的是接受隊友的冒險建議,卻原來對方壓根就沒給他遞組隊邀請嗎?!這不應當!第4章 德-華友誼精神救濟院眼看著喬晝是真的準備出門了,汪準才發現他是真的沒在開玩笑。這不是貨真價實的牛人就是缺根筋的傻子啊!汪準來不及猶豫,喬晝已經握住了門把手,他一掀被子,從床上連滾帶爬跳下來衝過去:“哥!喬哥!帶我一個帶我一個!別把我一個人撇下啊!”不管了,跟著同伴總比孤零零和一個不知道是啥的東西在一起好吧!喬晝低頭看看他,再看看病床上神誌全無的中年男人,想說他感覺其實這裏還挺安全,但是既然玩家主動要參與遊戲……喬晝想了想,大概這位楊先生也是要推探索度吧?“好的,那我找三樓和樓上,你找樓下,天黑之前回病房會合。”喬晝迅速分好了地盤。汪準再次傻了眼,什麽,他都說的這麽明確了為什麽還是要分頭?恐怖遊戲裏落單就是個死啊大佬你不知道嗎?!或許是喬晝的眼神太理所當然,透著一股“是個人都可以的吧難道你不行嗎”的味道,汪準隻覺得熱血一燒,想也不想就大聲:“行!那喬哥再見!”喬晝於是對他用出社交微笑一號臉,擺擺手:“小楊再見。”等喬晝走出了拐角,汪準熱血沸騰的腦袋才冷靜下來,眼神一呆,小楊?小楊是誰啊?……大佬不會壓根就沒記住他的名字吧?且不說汪準在他背後怎麽膽戰心驚後悔不迭,喬晝一路步伐輕快,利落無聲地掃視著斑駁掉漆的走廊,頭頂的燈光線暗淡,還有電流竄過的雜音,不時因為電壓不穩而忽明忽暗。兩側病房都緊閉著門,但這種老式的病房門上都有一塊一尺見方的透明玻璃,站在外麵就能將裏麵一覽無遺,隻是玻璃都灰蒙蒙的,為了節省時間,喬晝不得不從垃圾桶裏翻出了一件相對幹淨些的白大褂當做抹布隨身攜帶。幾間病房看下來,裏麵的病人大多和312那個中年男人一樣,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看天花板,少數則穿著拘束衣,像是失去理智的野獸一般在病床上瘋狂掙動,感受不到痛覺似的將關節折出離奇的角度,口中發出無序的哭笑和狂叫。一路看過去,喬晝都沒有發現什麽值得注意的東西,他沒有打通過《三號大樓》的te和he,因此也並不知道該怎麽逃離救濟院,而且就算是知道了,這裏畢竟是一百多年前的救濟院,那些通關線索是否一致也說不準,因此喬晝壓根沒有過多回想遊戲劇情,隻是在腦海裏翻了翻大樓的地圖。再怎麽變,救濟院的布局也是一樣的,一樓是診療室和後勤處,二樓是輕症患者病房,三樓是輕症患者病房和兒童病房,四樓是重症患者病房和治療室,五樓是院長辦公室和手術室,每一層樓都有相應的護士台和醫生值班室。再往前就是兒童病房,女主角曾經在裏麵找到過能打開醫生值班室的鑰匙,還在這裏與護士長瑪麗安展開了瘋狂追逐戰,他覺得自己應該不可能找到鑰匙,至於護士長瑪麗安,他也完全不想撞見。那個口頭禪是“私自走出病房的患者都該穿上拘束衣”的嚴苛護士,喜歡淩空摘下玩家的頭塞進垃圾桶,她的殺人手法難以解析,是喬晝比較討厭的那類怪物,能不碰到當然是……“噠、噠、噠……”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音清晰地回蕩在空蕩蕩走廊裏,說曹操曹操到,這運氣也太差了……喬晝皺起眉頭,舌頭在口腔裏彈了一下,開始快速掃視四周。這裏是走廊拐角,隻有幾張塑料椅子,病房在十幾米外,滲水起皮的地板很容易放大腳步聲,想再溜進病房是不可能了,他渾身上下隻有一件團在手裏當抹布使的白大褂,還有剛才隨手從一張廢棄平床上掰下來的約一米長的細鋼管鐵鏽斑駁,隨手一折就能擰兩半的那種,喬晝拿它撥垃圾使。看上去是插翅難逃的局麵。喬晝冷靜地將不斷逼近的腳步聲摒棄一旁,開始瘋狂回憶《三號大樓》細節,這回他想的不是線索,而是裏麵出現過的每個鬼怪。一樓的洗手間有個溺死在裏麵的女人,診療室有個男鬼在裏頭上了吊;二樓的電鋸護士巡回走廊,辦公室歸鬼醫生所有,病房裏有遊走的病人鬼;三樓是護士長瑪麗安的天下,還有幾個兒童鬼;四樓則是瘋子患者的天堂;五樓是院長文森特的辦公室,算是救濟院的boss關,不過院長文森特從頭到尾都以陰影形式出現,從鬼魂們的隻言片語中能得知這是個腿有殘疾時刻拄拐的年輕醫學天才,很少走下五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