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涼涼的瞥了對方一眼,眼神中的涼薄和冷漠讓陳明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下意識的保證,“您放心,我一定會在七天之內找到合適夫人的心髒的。”


    “那我就等你消息了。”


    陶知明滿意的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哢嚓。”


    等門被關上後,陳明一張胖臉頓時拉了下來,臉色陰沉,揮手將辦公桌上的文件掃在了地上,一隻手狠狠的錘在了桌麵上。


    “咚咚咚。”


    敲門上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陳明正在氣頭上,胸腔裏窩著一團悶火,頭也沒回的吼道,“我沒空,不見!”


    門外安靜了片刻,然後又響起了規律的敲門聲。


    隨著敲門聲一同響起的,還有護士尷尬又不失禮貌的聲音,“陳醫生,警察找您。”


    聽到是警察,陳明一愣,眸子裏閃過一抹慌張,很快又鎮定下來。


    “等一下。”他揚聲對外麵喊了一句,然後蹲下身飛快的將地上散落一團的文件收拾起來,放好後,深呼吸了一口氣,這才打開了房門。


    “請進。”


    他對門外站著的一男一女兩個容貌出眾的青年說道。


    “給我泡兩杯咖啡過來。”


    在兩人進來後,他對著站在門口的護士道。


    護士點了點頭,轉身泡咖啡去了。


    “不知兩位找我有什麽事情?”


    陳明請他們坐下,然後和氣的問道。


    商陸的視線在他身後堆著的略顯雜亂的文件上一頓,繼而若無其事的收回了目光,“我們這次來是想問一下關於上官溪兩年前的心髒移植手術的事情。”


    陳明聞言眼皮一跳,心髒突突突的跳個不停,他喉結滾動了一下,佯裝不解的道,“她的手術有什麽問題嗎?”


    商陸不問反答,“你知道她的心髒是從哪裏來的嗎?”


    “知道。”當初的手術就是他做的,這個問題沒法否認,也否認不了,所以他承認的很幹脆,一點都沒有隱瞞,“是一個出了車禍的姑娘捐贈的。”


    “那個姑娘在你們醫院做過體檢吧。”宋瑾妍看著他的眼睛,忽然問道。


    陳明心頭一跳,搭在膝蓋上的指尖瞬間縮了縮,“對。”


    他道,“我們醫院和他們學校有合作,所以有很多學生都來我們醫院做過體檢。不過我記得她是因為那個姑娘簽訂了器官捐贈協議,那會上官溪正處於心髒衰竭急需更換的時候。”


    “從護士那裏得到這個消息後我抱著試一試的態度給她們做了比對,發現數據吻合可以做移植手術。所以印象特別深刻。”他看著他們,語氣中充滿了感歎,“那姑娘雖然不幸離世,但卻有幸救了一個病人。”


    “她在天上會得到祝福的。”


    陳明說的情真意切,胖乎乎的臉上滿是醫生對患者的關愛,仿佛這些都是發自肺腑的箴言。


    宋瑾妍表情不變,心裏不知為何卻微微有些膩味。


    或許,是他之前在辦公室發怒掃落了一地的文件讓她感覺對方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麽和善。


    又或許,是陶知明剛從他的辦公室出去,而臉上還帶著從容篤定的神色。


    “哦,金蘭若是在天有靈知道陳醫生這麽欣賞她,一定會特別高興的。說不定晚上還會給你托夢呢。”商陸勾了勾嘴角,笑容清淡,仿佛沒有看見陳明陡變的臉色,繼續問道,“我方才進來的時候看見陶知明從陳醫生這裏出去,可是他的妻子又出現了什麽問題?”


    陳明扯了扯嘴角,笑容僵硬的說,“商警官真會開玩笑。”說完,他哈哈笑了兩聲,見對方沒有應和他,頓覺尷尬,訕訕的停了下來。


    “關於您的上個問題,涉及到病人的隱私,恕我不能告訴你們。”


    “哦,沒事,陳醫生告訴我們的夠多了。”商陸從容的站了起來,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遞給陳明,“陳醫生若是想說了可以隨時聯係我們。”


    陳明接過名片,胖乎乎的手指將那張薄薄的名片捏出了褶皺,垂著的眼睛裏神色晦澀幽暗,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說了一句客套話,“好的。”


    在他們走後,陳明像條鹹魚一樣直接攤在了椅子上,後背濕漉漉的一片,反手一抹,全是冷汗。


    他的視線落在那張簡單的沒有花哨的名片上,像是被燙到了一般,迅速的移開。


    不,不會的。


    金蘭的死連他都是事後才知道的,況且已經結案那麽長時間了,對方不可能知道的。


    他這麽安慰自己,但是心跳卻一直如擂鼓,怎麽按都靜不下來。


    .......


    出了醫院大門後,坐在後座上,宋瑾妍撐著頭問商陸,“隊長,你說這個陳明知不知道金蘭的死有蹊蹺?”


    商陸從後視鏡了掃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問,“你沒看出來?”


    “........”宋瑾妍有些不好意思,也覺得自己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回去後要讓小景查一下他的賬戶明細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若是沒有利益糾葛,她就不信陳明肯一條黑的站在陶知明那邊。


    “回去後找個人盯著他的行動,不要讓他察覺。”


    商陸握著方向盤,想起那天晚上在陶家別墅聽到了消息,眼神一暗。


    上官溪的心髒又出現了問題,若是沒有找到合適的心髒,她是認命了還是........奪命。


    【我覺得後一種可能性更大。】


    係統篤定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踏過一次底線的人,再踏就沒什麽感覺了。】


    那些良心的不安、譴責、愧疚,都會在既得利益下,化為一縷青煙,隨風而逝。


    【人類真是可怕。】


    係統打了一個哆嗦,萬分懷念自己的家鄉。


    “叮鈴鈴。”


    就在這時,商陸放在副駕駛的手機響了起來,瞥見是景明打過來的之後,他連接了藍牙,打開了外放。


    “隊長,我找到音頻裏的主人了。”景明激動的聲音透過屏幕傳了出來,商陸此刻不用看都能想象的出他現在的樣子。


    一定高興的手舞足蹈,在圍著椅子轉圈圈。


    景明一邊圍著椅子轉圈圈,一邊興奮的跟商陸回報他的發現,“隊長,你猜這個音頻的主人是誰?”


    然後不等對方回答,他就露出了一副十分驚訝的樣子,“這人你也知道,就是葛青!”


    那個設計給陳曦下套引誘他欠下高利貸,借此威逼老陳出賣楊照淺的行蹤,聯合張平三人綁架的那個葛青!


    商陸眸光一閃,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後座的宋瑾妍聞言先發出了一聲驚呼,“居然是他?!”


    雖然意外,但感覺也在情理之中呢。


    畢竟,是陶知明的走狗不是。


    “查到他現在的位置,我去將他帶回來審訊。”


    商陸看了一眼前麵的路況,吩咐道。


    “好嘞。”景明迅速的應了一聲,緊接著敲擊鍵盤的“劈啪”聲從音響裏傳了出來,沒過過久,景明就報出一個地址。


    商陸掛斷電話,腳下一踩油門,黑色的越野像一隻獵豹,猛的越過了前麵的車輛,衝在了最前頭。


    與此同時,五味館的一行人,則站在了怡水區上遊位置的那片公墓前。


    看著周圍密密麻麻的墓碑,即便是在大白天,也感到了一股透心涼的冰爽。


    第90章 鬼王


    蒼鬆似海, 翠柏成行, 數不盡的石碑連成一片,仿佛無邊的海浪,在碧海中層層疊進。


    越往裏走, 那股莊嚴肅穆、悲痛又沉重的氛圍就愈發凝實,像是一顆顆巨石, 沉甸甸的壓在心頭。


    杜若下意識的放緩了呼吸,像是怕驚動底下長眠的英雄, 靜靜的穿梭在一個個被風霜浸染的石碑中。


    就連對人類沒多少歸屬的塗荼和朱八娘,都忍不住放輕了腳步, 神情肅穆端莊,表達出了自己對這些故去之人的尊重。


    願以我血獻後土,換得神州永太平。1


    朱八娘的視線掃過那一座座斑駁陳舊的墓碑, 眼前仿佛再次看到了硝煙彌漫喊殺衝天的戰場上, 那些年輕的戰士奮不畏死, 用自己的一腔熱血誓死扞衛腳下的每一寸山河。


    她捂著自己的胸口,感覺那裏跳的有些快,胸腔裏氤氳開一種酸澀的感覺, 像是吃了一個苦巴巴的橘子。


    “嗚嗚。”


    耳邊傳來了塗荼小聲的哭泣聲, 朱八娘扭頭看了她一眼, 嘴唇動了動, “你哭什麽?”


    “我也不想的。”塗荼紅著眼睛,一邊擦眼淚,一邊哭道, “可是走在這裏麵,悲傷逆流成河無處不在,我的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朱八娘見她哭的稀裏嘩啦卻又努力克製的樣子,眉心一皺,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她拍了拍她的肩膀,無聲的安慰。


    塗荼身子一頓,繼而哭的更厲害了。


    塗山一族有一種獨門天賦--共情。


    與幻術相輔相成,可以感知他人的情緒和記憶。


    但,也極易被他人情緒感染。


    這裏是墓地,裏麵埋葬著的多數都是為國捐軀的英烈,情感純粹,基調悲涼,又是這麽大麵積的無差別渲染,小狐狸道行不夠輕易中招很正常。


    涼風吹來,將小狐狸壓抑的嗚咽聲送去了更遠的地方,鬆柏搖曳,仿佛在給她伴奏,奏響了一曲挽歌。


    天,不知何時暗了下來,風勢變急,隱約有種風雨欲來的壓迫。


    “杜老板。”林知微麵色凝重的叫住了杜若,眉頭深深的擰起,她停在一處高坡上,聲音比吹來的風還要冰涼,“我覺得不對勁。”


    “哪裏不對勁?”


    杜若看著腳下綿延不斷的墓碑,神色平靜,隻是那雙清透的眸子裏卻暈開了一層墨色。


    “這裏的陰氣太少了。”


    林知微語氣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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