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銀魚小聲的糾正,然後想到了什麽,又急急的擺了擺胖乎乎的手,“不過姐姐你要是喜歡叫我小銀也可以的。”


    說著,還露出了羞澀靦腆的微笑。


    湘水看他的眼神愈發溫和,她嘴角噙笑,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小銀。”


    小銀魚羞答答的應了一聲,腦門都開始“呲啦呲啦”冒熱氣了。


    不過這小銀魚好歹也有三百年的道行,雖然身子快被蒸熟了,但是腦子還有那麽幾分冷靜,很快的想起來他還有一個重要任務。


    於是他揚起頭,陰沉沉的死魚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明光,仿佛落滿了陽光的海麵,深邃又幽靜,“姐姐,你們能幫我救救三毛嗎?”


    雖然年紀小,也沒怎麽接觸過人類,但是作為妖的直覺讓他再一次在一群人中找到了最合適求助的人,他扯著湘水的袖口,認真又鄭重的祈求,聲音急切,“我們要是不去救他的話,他快要被那壞蛋打死了。”


    話音一落,空氣瞬間安靜了下來,眾妖下意識的看向了杜若,杜若眯了眯眼睛,神色嚴肅,“三毛是誰?”


    小銀魚也注意到大家的視線,陰沉沉的死魚眼落在了那個有著很舒服很安心的氣息的女孩身上,心中迅速有了比較,“三毛是我的好朋友,他很照顧我,並沒有因為我是妖而有所歧視,更沒有對我起過壞心。”


    “他是一個像姐姐一樣溫暖又善良的好人。”小銀魚說著神情又沮喪起來,聲音也變得低落悲傷,“可他很快就要死了。”


    “姐姐,你們救救他吧。”他再次發出了請求,這一次態度比之前更為虔誠認真,“隻要你們能救他,讓我做什麽都可以的。”


    此話一出,一道肉眼看不見的白光落在了他的身上,那白光柔和並不刺眼,卻帶著無上的浩瀚和威壓。


    “這是........”對天道最敏感的桂平瞪大了眼睛,看著那道白光,不可置信的說,“天道誓。”


    天道誓,顧名思義,得到了天道認可並承認的誓言,一旦發出,不能反悔,不能違約,否則輕者天雷轟頂,重則元神俱滅。


    但是桂平驚訝的不是小銀魚發出了這麽重的天道誓,而是天道居然會給一個小魚妖作保證,應和他的誓言。


    他目光複雜又好奇的看著對一切毫無所覺的小銀魚,“你到底是什麽身份?”


    小銀魚茫然的問,“啊?”什麽什麽身份,他不就是一條三百年道行的小銀魚嗎。


    看他這個樣子自己都不明白,他們就更問不出什麽有用的信息了,但五味館的人卻暗暗將這點異樣記在了心底,看向小銀魚的眼神也多了幾分鄭重。


    “好,我們幫你救人。”天道誓落下來的時候,杜若就有一種感覺,要答應他的請求,不然天........會生氣的。


    “你跟我們仔細說說那個三毛的事情。”


    然後杜若他們就聽到了一個格外悲傷又憤怒的故事。


    .......


    海市三麵臨山,一麵臨海,得天獨道的地理環境,使得這座城市農漁畜牧業均有涉獵,隨著旅遊局的大力開發和政府的政策扶持,沿海的小漁村也漸漸改變了原來落後貧困的麵貌,開始有了質的進步。


    三餐溫飽,四季新衣,幼有所養,老有所依,家有餘財,生活有望。


    但卻有一個村子像是被詛咒似的不但沒有半分改善反而愈發貧困窮頓,吃不飽穿不暖,精神萎靡,生活沒有希望,政府每年補助扶持都以失敗告終,這個村子就跟扶不起的阿鬥似的,無論輔助的人多麽才高八鬥雄韜偉略,仍是一灘爛泥扶不上牆。


    最後隻能任由他們自生自滅了。


    “現在村子裏很多年輕人都出去找工作了,隻剩下一些腿腳不便利的孤寡老人和不能自力更生的小孩子留在那裏,再有就是一些不務正業遊手好閑自暴自棄的人。”小銀魚握著拳頭,憤怒的說,“那個壞蛋就是這種不思進取好吃懶做還特別惡劣的人。”


    不,或許不能稱之為人,像三毛的父親李大勇這樣的,連畜生都比他有人情味。


    接近四十的人成天遊手好閑,吃喝嫖賭抽樣樣俱全,做飯家務一點不沾,成天就跟古代的的貴族老爺似的,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稍有不如意就對三毛也就是他唯一的兒子拳打腳踢,鮮有和顏悅色的時候。


    “我活了三百年都沒見過像他那麽壞的人,簡直就該被天打雷劈。”小銀魚越說越生氣,肉嘟嘟的臉頰鼓了起來,更像是一個發麵包子,“他一個成年人不養孩子不盡責任也就罷了,連小孩子的吃食都要搶,我不過就是給三毛送了些海裏的魚蝦,他見到後就一股腦的奪了過去不說,還拽著三毛的領子索要更多。”


    “知道是我送的後更是厚顏無恥的打起了我的主意,我當然不依,便動了動手指給了他一個教訓,幾次之後他就安分下來了,再也不敢隨便欺負三毛。隻是--”


    說到這裏小銀魚突然停了下來,雪白的臉蛋上浮上了心虛、羞愧、憤怒和懼怕,眼神遊移閃爍,低著頭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


    湘水不明所以,以為他是太生氣了,伸出手輕輕的拍著他的後背,柔聲安慰道,“沒事了,姐姐在這裏呢。”


    杜若安靜的坐在車裏,一邊看著前方的道路,一邊從後視鏡裏看了後座上的倆個非人生物一眼,聯想到小銀魚之前說的,心中有了猜測,“你該不會是被李大勇發現身份了吧?”


    小銀魚驚訝的抬起頭,“你怎麽知道?”


    這就是承認了。


    湘水涉世未深,心如赤子,一時也沒想明白這裏麵的彎彎道道,因此在他話落的瞬間也投過來了好奇的眼神。


    “你出現的時候用的是現在這副樣子吧。”杜若看著後座上露出同款驚訝的一大一小,肯定的道,小銀魚點了點頭,還是沒反應過來,於是杜若繼續解釋,“一個三歲半的孩子能幾次三番的將一個成年人戲弄於掌中,而且本身來曆成謎,身份叵測,每次出現都帶著海裏常人得不到的特產,正常人都會懷疑的。”


    如果小銀魚化成的人形再大些或許對方還不能輕易識別或者往靈異方麵想,但是一個三歲半奶都沒斷掉的的奶娃娃能有這麽大的能力本身就是很靈異的事情,“而且你是不是隻和三毛一起玩,村子裏其他人都沒見過你?”


    小銀魚再次點了點頭,這會他已經明白過來自己哪裏出了紕漏,現在回想起來他處處都是紕漏,隻是太過自大,從來沒把李大勇那個廢物放在眼裏,這才陰溝裏翻了船。


    小銀魚的包子裏變得無比嚴肅,進行了深刻的自我反思。


    湘水見狀輕輕的拍了拍他的頭,看著車子拐進一條小路,而前方隱隱露出了一片村落的雛形,在濃密的暗霧中若隱若現。


    這是?


    第48章 以彼之道還之彼身……


    湘水下意識坐直了身子, 目光穿過玻璃直直的落在了那團灰霧中, 神色冷凝,“杜姑娘。”


    湘水出聲提醒杜若,“小心前麵。”


    杜若自然也看到了那片籠罩住整個漁村的灰霧, 慢慢減緩了車速,在離著漁村還有100米距離的空地上停了下來。


    她熄了火, 沒有第一時間下車,而是扭過身盯著小銀魚的死魚眼, 平靜的問道,“你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情瞞著我們沒有說?”


    “.......我、我--”小銀魚麵上露出幾分慌張, 嘴巴張了張,避開她的眼睛,看著窗外的小路道, “本來我不想說的, 這經曆太丟妖了, 但是你既然已經猜出了,那麽告訴你也無妨。李大勇發現了我的身份,然後騙了三毛, 給我吃了加了藥的糖果, 最後迷暈我準備將我賣了。”


    “是三毛拚死反抗才救下了我, 爭執的過程中我的頭撞在了門板上, 腦子清醒了一會,見到三毛滿頭是血的趴在地上,死死的拽著李大勇的褲腿, 衝我喊-‘快跑。’”


    小銀魚心中第一次升起了害怕的情緒,那個從未被他放在眼裏的男人麵容猙獰宛若惡鬼,表情凶狠的比海裏的鯊魚還可怕,所以他沒出息的逃跑了。


    也不知道李大勇給他吃的什麽藥,雖然他竭力保持著清醒,但腦子還是越來越暈,身上也越來越沒有勁,後來他咬破了舌尖,用盡最後一絲法力跳進了海中,朝著遠處遊去。


    意識消散前,他感覺身上一緊,好像撞進了綿密又冰冷的絲網中,再然後他就不知道了。


    等再恢複了意識的時候,已經被人放進了魚缸中,周圍是人來人往的人群,旁邊是躺在筐裏盆裏任人宰割的水族夥伴。


    “還有呢?”杜若不為所動,繼續問道。


    “沒、沒有了。”小銀魚假裝沒聽出她話裏的懷疑,企圖蒙混過關。


    杜若看著神情慌亂眼神遊移緊張不安的扯著手指的奶娃娃,輕輕歎了口氣,“沒有你慌什麽,撒謊都不會。”


    小銀魚身子一僵,無聲的張大了嘴巴,像是脫水的小魚,哼哧哼哧的喘著粗氣。


    他偷偷的抬起頭飛快的瞄了杜若一眼,見她神色平靜不像動怒的樣子,心中稍定,最後衡量再三,覺得人都已經到了這裏,肯定不會輕易回去,大不了、大不了他就抱著她們的大腿不讓走。


    “嗯,那個,其實,這漁村裏麵還有一個女鬼。”


    小銀魚一咬牙,閉著眼睛道,“那女鬼怨氣深重,陰氣森森的十分可怕,我怕你們知道後就不願意幫我救人了,所以一直沒告訴你們。”


    杜若聞言神色未變,和湘水對視了一眼,繼續問道,“那女鬼什麽來曆?”她方才見到那片灰霧的時候就覺得奇怪,這霧氣裏麵怨氣糾結,將整個漁村都包在了裏麵,看來是那女鬼使得手段,就是不知道她想幹什麽了。


    “我也不清楚。”小銀魚聽她聲音和之前一樣溫和平靜,悄悄的睜開了一絲眼縫,鬆了一口氣小聲說道,“那女鬼住在淺水區,和我井水不犯河水,隻是她似乎對漁村裏的人十分怨恨,有一次我從三毛家裏出來經過她身邊的時候看見她雙目通紅一眼陰騭的盯著漁村的方向,嘴裏發出了‘喋喋’的笑聲,陰森又恐怖,比給了小美人魚藥水的女巫還可怕。”


    嚇得他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敢過來找三毛。


    杜若本來聽到前半段心情還很正常,聽到最後一句話時就有些微妙了,她目光複雜的看了他一眼,小銀魚不明所以,以為她不相信自己,拍著胸口保證,“天地可鑒,我說的都是真的。”


    話落,像是為了應和他說的話似的,一道淺淺的白光瞬間落在了他的身上,那白光中喊著的無上威嚴讓湘水呼吸一促,不由離著他坐遠了些。


    “我沒有不相信你。”見他還信誓旦旦的盯著自己,大有你不信我再發誓的樣子,杜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僵硬的微笑,隻是覺得你的知識儲備量還挺大,連美人魚的童話故事都聽說過。


    “哦。”見她相信了自己,小銀魚頓時鬆了口氣,他掀了掀眼皮,露出大片的眼白,“那我們可以去救三毛了嗎?”


    杜若:“可以。”


    你天道誓都發了,不救能行嗎。


    她又不想被雷劈。


    而且........杜若看著前方凝聚的灰霧,神情一肅。


    不能讓她這麽繼續下去了呀,會出人命的。


    .......


    小漁村內,躺在床上的李大勇忽然打了一個噴嚏,凍的哆嗦了一下,一雙粗糙的大手無意識的在旁邊摸來摸去,扯過一條薄被蓋在了身上。


    “滴答。”


    一滴水,順著房梁落在了臉上,陰冷又冰涼,刺激的他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腫脹的眼皮抬了抬,將醒未醒,最後他一個翻身,扯過被子蓋過頭頂,繼續陷入了夢鄉。


    粗重的打呼嚕聲透過薄被傳了出來,沉悶又響亮。


    屋子裏的溫度瞬間降低了好幾度,一層層寒氣從四麵八方冒了出來,最後在空中彌漫、氤氳、聚攏成一個女子的模樣。


    女子披頭散發,穿著一身洗的發白的衣衫,有幾處還打著補丁,濕漉漉的水珠順著她□□的腳心淌了下來,很快便在地上積成了一個小水窪。


    她雙目赤紅的盯著床上睡的正酣的男人,眼神冰冷怨恨,視線如淬了毒的刀子,一刀刀淩遲般的朝著男人割去。


    “李、大、勇!”


    她咬牙切齒的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字字泣血,鋒銳如刀。


    然後她朝著男人飄去,冰涼的水珠順著她的腳心滴落在地上,留下了兩行清晰的水印,水印中還飄著一層鮮豔的紅色,如鮮血一樣暈了開來。


    李大勇皺了皺眉,像是夢到了什麽厭惡的事情,小聲的嘟囔,“賤人,孩子都有了還不安分,打死你活該。”


    女子聞言停住了腳步,盯著李大勇的眸子裏紅光大盛,周圍狂風驟起,夾雜著無盡的水汽衝著床上的男人撲去,被子被掀飛,在空中打了一個旋後重重的摔在了木門上,發出了一聲“哐當”的聲響,木門劇烈的晃蕩了兩下,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嘎吱”聲,迎風打了兩下擺子,“嘭”的一聲碰在了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空氣中愈發濕冷,“滴答滴答”聲音像是下起了一陣小雨,很快淹沒地麵,溢出房間,流向四麵八方。


    “唔。”這麽大的動靜徹底將李大勇從睡夢中喚醒,他睜開惺忪的浮腫的眼睛,一隻手揉了揉,嘴裏不幹不淨的罵罵咧咧道,“那個小癟三大白天的打擾老子睡覺,找........”


    話還未說完,一隻冰冷青白瘦骨如柴的手仿若鬼魅般輕輕捏住了他的脖子,陰森的氣息噴在臉上,像是毒蛇吐信,“李大勇。”陰冷的如同來自地獄的女聲在耳畔幽幽響起,聽到這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李大勇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寒顫,一股透心的涼氣從腳底板升到了頭頂,殘存的睡意頃刻間褪去,他睜大了眼睛,循著聲音來處看去。


    隨即,他渾濁的瞳孔劇烈一縮,眼球抖動,像是受到了巨大的驚嚇般,望著她怔怔的說不出話,隻有喉嚨裏傳出了一聲比一聲重的嗬嗬聲。


    “怎麽,不認得我了?”來人歪了歪頭,青白陰鬱的麵容緩緩綻出一抹笑容,聲音低柔,“我可是一直都對你念念不忘,朝思暮想呢。”


    李大勇:“........”


    寒意直接躥到了脊椎骨,頭皮發麻,身體僵硬,表情驚懼,大氣不敢喘一下。


    女子對他的表現很是滿意,她輕輕的勾了勾唇,俯身湊近,冰涼濕冷的氣息噴在臉上,李大勇覺得自己掉進了一個巨大的冰窖中,四麵八方的寒意將他的骨頭都快凍掉了,“你說,我該怎麽表達對你的情意呢?”


    李大勇心驚膽跳的看著她,渾身抖如篩糠,“你、你想、想幹、幹什麽?”牙齒碰著牙齒,上嘴唇咬著下嘴唇,磕磕絆絆的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


    女子粲然一笑,嘴巴咧到了耳後根,露出了裏麵鮮紅的舌頭和鋒銳的牙齒,“自然是........以彼之道還之彼身呀。”


    聲音溫柔繾綣,像是情人間的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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