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城向西,灰樸的城牆阻斷了塞外風沙,玉門作為要塞的出口,由一個小小城填漸而繁華。


    這日正值春分,因為冬天而蜇伏般的人群從四麵八方湧向了這個邊塞小鎮,鬧春耕,發新貨,評品著冬天裏挖掘出來的冬參價值幾何。


    大街上穿著紅綾子的姑娘們咯咯地嬌笑著,向路上見到的俊朗男子拋媚眼 ——這裏雖是中原國境,但長期以來,民風已經和塞外的牧民們同化。


    鎮上最大的天龍客棧,二樓的靠窗處坐了一個藕色輕衫的男子,長得倒是玉麵朱唇,儒雅的相貌裏帶了幾分貴氣。衫角上繡了一隻栩栩如生的彩蝶,合體的栽剪益顯得體態風流。此刻他正懶洋洋地一手托著腮,一雙桃花眼四下亂睃,百無聊賴地給來往於樓下的各色人等打分。


    “這一個,65分,不對,笑出來的牙齒是黃的,扣十分。唔,前麵那個倒還不錯了,能有80分……”


    他沒一點正經的樣子歪在座上喝酒,象隻花蝴蝶般穿梭於群花的眼光卻偏偏不惹人討厭,對麵桌幾個被江湖豪客摟著的妓女趁空扭了臉來,隻管掩嘴吃吃望著他笑。


    “王……少爺!”


    倒是旁邊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廝看著他不停地把酒往嘴裏倒,有些急了,忙上來替他按住了杯子。


    “小鍋子!這你就不懂了!李青蓮有詩曰:‘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當男子漢大丈夫就該做這樣的,我看你這一輩子是做了不了。”


    “奴才本來就當不了,誰聽說公公是男子漢大丈夫的?”


    那個本姓“郭”,有個好名字叫“郭璃”,卻硬是被主子叫成“小鍋子” 的小太監嘟了嘴抱怨道。


    本來他的膽兒也不是這麽大的,可是跟在這個除了搗蛋與惹事外,沒其他長處的主子身邊久了,也隻得習慣他的諢科打趣,沒上沒下起來。


    “王……少爺,我就是不明白,離了好好的王府,巴巴兒趕到這不毛之地來,為的是什麽啊?按說如果隻是為了逃婚,皇……大官人知道了您的決心,也不會再逼您就是了,在外麵風塵勞碌的,回去瘦了又是小人的不是。”


    唉,把王爺拆叫成王少爺,亂不習慣一把的。那小太監無可奈何地替他伸過來的杯子斟上了酒,壓低聲音說道。


    這個當今聖上最疼愛的同母胞弟,策封為靖王的九王子,可是全朝上下誰都不敢得罪的主兒。打小太後寵著,太子縱著,誰敢得罪他半點不是,沒等他九王子自個兒發火,他的太子皇兄早就把那顆腦袋砍下來了。


    幸而,這九王子倒還算是宅心仁厚,小時候調皮搗蛋過了幾回,發現事態比他想象的嚴重後,終於洗麵革心,穩重起來(起碼表麵上),讓無數為他此舉揀回了腦袋的大臣們感激涕零,就差沒在自家的祠堂給他立長生牌位了。


    “哼,少跟我提那從小欺負人的哥哥!”


    提起這個才有氣呢!在大夥的眼裏是老成持重的皇帝,其實是個私底下以欺負弟弟為樂、表裏不一的君主。


    話說在他那位親親皇兄、廣陵王李沌被初立為太子時,因為繁重而沉悶的太子修業心生煩厭。他的親親母後,好死不死在那一年生下了他,從此九歲的太子找到了一個又好玩、又好欺負的對象。沒事就到母親的寢宮把親弟弟當玩具捏著玩,時常是把他玉雪可愛的臉蛋當麵團搓,要不然在他全身塗上蜂蜜,放到花園看看能引來多少螞蟻,或是偷偷在喂他吃的乳汁裏摻辣椒油,害他從小到大都對青椒過敏(——此舉父王和母後看來卻是兄弟和睦,共享天倫的童趣)。


    說到那幾個被砍腦袋的大臣,那更是天大的冤枉!明明是他自己的意思,新皇初登基時要鏟除異己的犧牲品,卻偏偏要在上麵冠冕堂皇地加上這幾個人是因為得罪了九王子而獲罪。結果這倒好,他老兄在達成願望的同時還獲得了疼愛胞弟的美名,可黑鍋全讓他這倒黴的弟弟擔了,打從小在宮裏就被人畏如蛇蠍,所有的太監宮女非有必要絕不敢走近他身周三尺範圍內——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因九王子獲罪,保不住頸上岌岌可危的人頭——這直接導致了稚齡的他連找個玩兒的伴都沒有,更別提聽說到現在還有幾個賊心不死的奸臣餘孽把他列為頭號暗殺對象了!


    唉,難怪先哲聖人都說但願莫生在帝王家,看看他吧,皇兄的種種劣跡不舉而凡,一提一把辛酸淚啊!


    仰頭飲下了那杯苦酒,我們的九王子,靖王李槿伸袖拭去眼旁假想中的辛酸淚,再度鬱悶地歎了一口氣。小鍋子急忙討好:“哎,話也不能這麽說啊!其實皇……大官人對您也挺好的。怕您悶了專門賜你玉錦狸貓”——雖然那個皇帝明明知道自己的弟弟對長毛動物過敏——“怕您煩了抽空兒帶您去泛舟”——結果那天靖王差點沒因逃避皇兄的魔爪而掉到水裏淹死——“這不……呃,怕您寂寞了還特地給您賜婚……”


    “夠了!”


    嗚,一句一把尖刀刺痛他脆弱而幼小的心靈啊!隨著小太監回憶起的“恩典”,李槿的怒火選擇在此刻爆發至最高點:“最最可恨的是,他居然還找了那樣一個十三點五的女人給我賜婚!要腰沒腰,要胸沒胸的,矯揉造作,不是美人也就罷了,居然還有狐臭!”


    那一股似膻非膻的味道差點害他沒法呼吸!那個女人,在他的評議分數裏隻值十三分,至於多給了那零點五分是因為那天她還算穿對了衣服,沒讓肥肉被衣帶勒出來!


    才憶起那天的慘痛遭遇,空氣裏就仿佛彌漫起了那時深深刺激了他鼻竇那股酸溜溜、似餿非餿的味道,李槿忍不住打了兩個噴嚏。


    殺千刀的!又不是不知道他的鼻子特別敏感,天知道他的皇兄到哪找了這樣一個“極品”給他,害他當場就逃婚了。幸好還有個小鍋子聰明,當下追了出來,剛好給他解決了盤纏不足的難題。從此這一主一仆興興頭頭地離了皇宮大院,哪裏熱鬧往哪裏鑽,權當是增長經驗,順便還可以浪際天涯看彩霞。


    “呃,王……少爺,您別喝這麽急呀!再喝下去,我們的盤纏又要不夠了!”


    看著九王爺一仰脖子一杯兒見底,小鍋子這才急了,他可不想又……


    “怕什麽,沒錢了就把你賣勾欄,我還真不知道你這麽值錢啊!”


    果然,那個空有兩手卻從不識勞作的王爺馬上就出了下策,還借著酒意故做輕佻狀嘖嘖有聲地半扳起他的臉細瞧。


    “其實說真的小鍋子,你長得還真不差!那天的張大戶光是瞧著你,口水都要掉下來了。哪天你要是真進了勾欄,準能當上個花魁。”


    伸手把小鍋子苦得搭拉下的臉硬拉成笑容可掬的皮相,李槿可半點也不為身外的事發愁。


    倒是無端遭主子調戲的小鍋子心中愁腸百結。


    唉,若讓宮裏的管事公公知道他們這一路的盤纏是怎麽湊的,非得打斷他的狗腿,責他個教唆王子知法犯法之罪。


    他們逃出來的時候,小鍋子身上是很帶了有幾個錢啦,並且已經做好了吃苦打工供九王子衣食住行的打算。可是在花錢遠比掙錢快上十倍不止的九王子的揮霍使用下,帶出來的幾百兩金葉子很快就花了個精光,窮得清潔溜溜的主仆二人在左右無計下,隻好出了苦肉計——使詐賣人。也即是說,當主仆倆感覺口袋除了一個洞什麽也沒有了的時候,便由九王爺李槿充當落沒大戶的敗家子(真是形神兼備啊),然後到勾欄或是人牙子處哭窮,說自己打算賤賣掉昔日的小妾。天幸小鍋子還算長得眉清目秀的,加上因為是公公,別人一時也分不出他的雄雌來,多半會被二人誑了去,喜滋滋地掏錢,當天上掉下餡餅,自己花錢買了個便宜貨。然後半夜裏,在尚武監練過幾招武功的小鍋子就自個兒掙了鎖鏈逃出來,主仆二人拿了賣身錢後又逍逍遙遙地往他們的下一處目標前進了。主仆倆管這叫無本萬利法……呃,當然,如果要把這種行為說成是欺詐,或是更新潮一點的稱謂“仙人跳”也沒什麽不對就是了。


    唉,回去要怎麽麵對總管張公公和皇上的詢問?光用想的就覺得好頭痛,如果李家地下先王列祖有知,當為自家有這樣一個不長進的兒孫千古蒙羞。


    小鍋子一味地沉浸在自個兒遇人不淑的沉痛中。一旁喝了有七八分醉意的李槿可就不滿意了,拿出主子的威嚴把臉一沉:“怎麽?你這是在怪我沒當個好主子,沒讓你在宮裏享清福了?”


    “奴才怎麽敢!”


    雖然這個沒正經的主子一向是和下人玩鬧慣了,這一下突然威嚴起來還蠻嚇人的。小鍋子回過神來,忙詛咒發誓自己願為九王子做牛做馬,絕無二心。


    “嚇你玩呢!沒事別老詛咒自個兒,當心有言靈就糟了。”


    終於成功地挽回了下屬一張死樣活氣的臉,李槿心中不無得意,忙止住小鍋子習慣性就來個“天打五雷轟”之類表忠心的毒誓。


    “什麽叫言靈啊?”


    得到王爺關心的小鍋子感激地一笑,隨即好奇地問著他剛剛話裏的含義。


    “所謂‘舉頭三尺有神明’,你這樣滿口胡唁的詛咒自個兒,萬一不小心被哪位過路的神仙聽去了,把你的話當了真,那你得有多少個腦袋被‘轟’掉啊?再說了,你死了,我到哪去找這麽任勞任怨、又好賣又好使的奴才?”


    身為人家主子,就是要懂得收買人心。這一點,李槿倒是深得李家的真傳。


    剛剛還在愁自個兒回宮怎麽交待的小鍋子這也定下心了,想來自家的腦袋在九王爺的力保下應是安然無恙,也有了打點精神看這邊塞風光的心情。


    “少爺,那您打算多久才回宮啊?不會是打算在外邊找到意中人再回去吧?”


    驀地想起,他們這一路由南玩到北,半個中原走遍,可九王爺還玩性甚濃,半點也沒起回宮的打算,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呀!


    趁著他酒興好,小鍋子一邊給他倒酒,一邊打聽王爺啥時有回去的打算。


    “要找我的心上人哪那麽容易。她啊,應該是高潔如天山的雪蓮,清幽如深澗的流泉,美麗如卓傲不群的牡丹……總之,不是人間能有是殊色就對了!”


    撇過一旁聽到他的理想後把嘴巴張成“o”型、一時半會還回不過神的小鍋子,李槿一回頭又接受到了幾束含情脈脈的眼波,不由得自鳴得意地歎了一口氣。


    唉,上天為什麽要製造這樣一個風流倜儻、英俊無匹、驚才絕豔、舉世無雙的他呢?


    製造出來也就算了,反正他已經習慣了同性們又妒又羨的表情及在他們身邊的女性同伴投向自己那充滿了愛慕的目光,但上天為什麽卻沒把能匹配得起他的女人降生到這個世上呢?


    害他隻好如蝴蝶一般在姹紫嫣紅的百花中苦苦尋覓能符合自己心意的那一枝,偶爾在枝頭停佇,形成了他花名在外的錯覺。其實雖然不可否認他是很花,但那是因為在沒找到屬於自己的那朵曠世奇葩之前,欣賞那些嬌嫩的花朵成了他的天性與義務。


    唉,知己一個也難求啊!


    他明白了,上蒼一定是妒忌這樣完美的他,誰說美麗不是一種錯誤?他的英俊比美麗的罪過更大,所以老天爺才會這樣折磨他、蹂躪他、踐踏他,並讓皇兄代表它出麵毀滅他少年純真的心願,決心讓他一步步走向“孤家寡人”的田地。


    哦、哦,不,不要否認,一定是他英俊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所以他的求偶路還未開始就已是這般的艱辛而曲折……


    無心再去理會旁邊的那幾個庸脂俗粉的媚眼諂笑,李槿很專心地埋怨起上天來。


    伸手在主子麵前晃了幾晃毫無反應,發現他早又陷入了一天三十遍的自戀自憐、自怨自艾中去了,小鍋子歎了口氣,才要放下手中的酒壺,肩上卻猛然被人一拍。


    “什麽人?”


    好歹他也是尚武監王公公手下訓練出來的習武小太監,小鍋子旋風般地把身子一擰,對上一張似曾相識的臉時不由得一怔。


    “果然是你!哼,騙了我的錢就走路,天底下哪有這麽好康的事情?弟兄們,給我上!這就是我說的那兩個騙子!”


    看著那依稀仿佛有點麵熟、且此刻正義憤填膺的漢子,小鍋子不由得暗暗叫苦,果然是夜路走多了容易碰到鬼,他們居然在邊塞小鎮這種荒涼之地也會碰上前一任債主,不用多費心思想起這人是誰,反正九成九是他們一路從江南騙到塞北中的某一個冤大頭了。


    百忙中左手一托,架住了砸向還在發呆的主子的鐵拳,右手把欺身上前的一個大漢推了出去,撞倒了數張桌子,一時間喧嘩大起。


    “他奶奶的,騙老子錢還敢打人,這天底下還有沒有王法了!?”


    本想得色卻被人騙財的苦主拉大了嗓門,大有不肯善罷甘休之意,一旁的掌櫃見勢不對,早叫個小夥計一溜煙跑去報官了。


    “王法……呃……”


    小鍋子一時語塞,眼前就有一個知法犯法的典範,若被人扯出“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就更好瞧了!


    無可奈何下,上上之計莫過於逃。順手把發呆的主子往肩上一扛,小鍋子覷了個空隙虛晃過兩個人就想往外跑。


    “捉住他!”


    “朱老大,這小子爪硬,哎喲!”


    眼見得自己的人根本不是那小侍從的對手,被人喚做朱老大的那個紅臉漢子不由得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朝身後一摯,操出了家夥,向這邊殺來。


    “哎哎哎,別打別打,官爺就快來了!”


    眼見得上麵的客人動起了家夥,到時候不僅僅是損壞店堂的桌椅。刀劍無眼,還大有可能給他這店裏帶來血光之災,掌櫃的也著急了,直搓著手團團轉。


    “怎麽回事?”


    一片喧嘩間,有一道並不高揚的男聲卻蓋過了所有的聲響,冰冷的語調似在吵得熱火朝天的人群中撒播下一道清流,轉瞬間已將混亂的局麵壓下。一道白色的身影從店外直射進來,舉掌輕輕一托,化解了那柄虎虎生風的鋼刀之勢。


    掌櫃的更是如見了救星般地迎上前去,拱手道:“獨孤大人,您總算來了。”


    “糟!”


    依他們現在尷尬的身份,一見就官就容易穿幫,小鍋子趁眾人都回頭去看那大人的時候,轉身就欲從窗口跳出去,不料他才一起身,就已經有一道白影如影隨形,不急不徐,但卻不管他轉到哪個方向都正正擋在他的前麵,直把他逼得無處可逃,可好一個後翻重回酒店二樓——回過頭來,那獨孤大人正氣定神閑地立在他們身後三步左右,一身白衣衣袂翩然,飄然若仙。


    “言靈,真的有言靈……”


    猛可裏見到這個人的臉後,小鍋子隻嚇到口吃得快說不出話來!


    “小鍋子,你晃到我頭昏了!”


    他好好地在自艾自憐,周圍幹什麽這麽吵?


    喝得本已是微醺,再被這奴才扛著晃來晃去,好不耐煩地回醒的李槿沒好氣地瞪了一眼張口結舌的小鍋子,很習慣地在自己發呆的時候就會經常性莫明其妙被奴才背著跑的肩上爬下來,見他仍是一臉癡呆像怔怔地朝他身後看著,象是被鬼勾了魂。


    “喂,你怎麽了?”


    李槿沒好氣地舉手在他麵前晃晃,這才注意到不知何時本是鬧哄哄的店麵倏然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和他那不成器的奴才一個表情,呆愣而癡迷朝著自己這邊看,臉上皆是敬佩之色。


    “嘎?”


    他記得他身後就是窗子,莫非這些凡夫俗子全被他英俊瀟灑、氣宇不凡的姿態傾倒了?


    李槿很得意地一抖扇子,打算擺出一個自認為是最瀟灑的姿勢,向眾人打招呼,卻見他那終於回過魂來的小奴才臉色鐵青地一把拉住他的袖子。


    “王……少爺,我原來說過詛咒自個兒的那些話可不可不都別當真?我隻是隨便說說哄您開心而已,沒想到真的會有言靈啊啊啊啊……”


    “小鍋子,我雖然知道你很笨,可是沒想到你還會有失心瘋啊!”


    哼,這小子,平常總在詛咒發誓地說他對自己是如何如何的忠心,現在看來,不過一個小小的言靈就嚇倒了,真是人性的悲哀!


    好不自憐地轉過身去繼續找酒,李槿的眼角好象瞥見窗棱上立著一個淡如煙柳的身影。


    不敢置信地一再揉眼,先眯小了眼睛再瞠成鬥大,由於過分震驚而使麵部表情僵硬的情況下,很快就有一堆口水自他合不攏的口中淌了下來,滴在樓板上匯成小溪。


    那個隻能在夢裏見到的人,竟然大白天就出現在他的麵前,並且站得近到自己的鼻端仿佛都能聞到自她身上散發出的幽香。


    一個仿佛是他剛剛用了人間所有最美好的語言召喚出來的美人,就這樣出現在這凡囂塵世,活生生地站在眾人麵前。


    她清泠泠的目光如高山冰雪,娟秀的麵龐好似微帶紅暈的白牡丹花瓣,筆挺秀氣的鼻子下,櫻瓣似的薄嘴輕抿,嬌嫩如雪的肌膚——仔細看時才發現,這個“她”原來是個“他”,精瘦頎長的身形把他眉目間的嬌柔淡化,舉動間英氣逼人,美麗的容貌竟與他冷酷氣質配合得十分默契,形成冷淡卻迷人的獨特魅力。


    察覺到有數道炙熱目光貪婪地不肯自自己臉上離開,冰冷得不帶任何感情的眸子一掃,頓時把所有貪婪地投向他的目光逼了回去,大有不把一夥登徒子瞪到冰山去凍著不罷休的決心——這人美則美矣,但未免過於冷談,稍為靠近便會被凍傷的嫌疑。


    “百、千、萬以上的單位是什麽?”


    口水流得快可以滋潤一傾地的小花,終於找回了意識的手一把揪住因為覺得主子太沒麵子、私下打算開溜的小鍋子,李槿臉上滿是期盼之色。


    “呃,大約是億,要不就是兆了……”


    主子該不會是……小鍋子打了兩個冷顫,祈禱自己不會預感成真。


    “我決定了!這個人是一兆分,我一定要把他追到手!”


    轟!平常不管對誰都是一副懶洋洋的模樣,自在逍遙穿梭百花的九王爺百年難得一見地積極起來,小店臨街的窗口,烏沉沉的黑雲構成山雨欲來的前奏,卻好似在他身後交織起電閃雷鳴的背景。


    這一年為唐元和八年,兩人的第一次相遇。


    孽緣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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