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半日的的昏睡,酒是徹底的醒了,再沒有絲毫的醉意,身子也漸漸地恢複了氣力。於是,這樣親密地被他摟抱於懷中,便讓我很不自在。


    “我的酒已經醒了,可以放我下來了吧?”我有些慵懶地說著。


    不知是察覺了我的不自在,還是打算繼續尊重我的意見。他的手臂離開了我的腰身,欲扶我在他的旁側坐下,我卻順勢站立起了身子。在他的懷中,我的全身上下已酥軟得不行。


    他站立在我的身前,看著我的眼神依然是溫存的,暖暖地罩住了我的全身。那眼神仿佛有著磁石的吸引力,我想移動腳步,想離得他遠遠的。然而,任憑我的心怎麽努力,我卻始終移不開腳步。


    他那雙銳利的、洞察世事的雙眸,顯然感到了我平靜的麵容之下的無所適從。他微微俯身凝視著我,“你,是在怕我?”


    怕你?嶽池然對你有著痛徹心扉的恨,心底裏埋著這麽濃烈的恨的嶽池然,又豈會懼你怕你?


    “不是。”我稍稍斂聚了些鎮靜,語氣也有些怨怒。


    他像對待一個小孩子一樣,將我摟在他的懷中,寵溺地輕拍我的肩背。“好了,乖。以往我真是對你太殘忍了,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


    他向我道歉?


    好吧,由著你了。你這溫和與暴厲反複無常的人,你就繼續你的溫柔吧。我倒要看看,你這乍來的溫柔能堅持到何時!


    “乖,走,我帶你去用膳。你昏睡期間什麽食物都沒有進。”他柔聲輕語。


    對了,自昨晚到現在,近一日的時間我好像是未曾進食。管他的柔情是真是假,先享用美味的食物要緊。


    無奈,長時間未曾進食,又喝了這古時的葡萄酒。我的健康狀況,如二十一世紀醫學上所說,是血糖偏低。欲行走時,頭卻一陣眩暈。


    他及時地扶住了我欲墜的身體,“乖,你怎麽了?沒關係,我在這裏。”不容我抗議,他已牢固而溫柔地抱起了我的嬌軀。


    “綠珠,去吩咐膳房快熬一碗稀粥來。”


    “是。”


    “等等,你就在那裏守著,做好了馬上送過來。送膳食的丫鬟一向都拖拖拉拉的。”


    “是,奴婢這就去。”


    ……


    他的眼眸裏盡是憐愛和疼惜,神色也是急切不安的。冷漠地看著他,我說:“我沒事,你不用因我而擔心。”


    “我不擔心你,擔心誰呢?”他輕柔地說。


    稀粥是他一勺一勺地喂我喝的。


    這粥的味道還好嗎?溫度怎樣?會不會很燙?


    在他的“侍侯”下,我痛苦地吃下了大半碗。


    ……


    他的柔情蜜意竟已經持續了一周。他每日晨時過來新也別苑和我一起用早膳,之後,才去上早朝。早朝的歸期也是很短的,他似是迫不及待地歸來。然後,便一直陪在我的身邊,甚至一些重要的文書和奏章都由侍衛搬了過來,他留在新也別苑閱覽。


    用過晚膳後,他看到我安然地睡下後,才移駕回他的府院。


    這日早上醒來的時候,和往常一樣,他已身著朝服坐在了我的錦床邊。這張與夢靨裏的人一致的麵容,甚至連那微笑也是如出一轍。


    “乖,起床了,不要懶床。”


    “乖,你睡著的樣子很好看,像孩子一樣的純真。”


    他將侍女手中呈著的衣物放在了我的錦床邊,微笑著放下帳幔,又離開了錦床。他給我留著私人空間以供我不春光外泄的更衣。


    “乖,來,多吃一點。”


    “乖,我先去宮裏,回來再陪你。等著我回來……”


    當他離開了新也別苑,我終於軟靠在桌椅上。我不得不承認,溫柔,是我最大的殺手鐧。他用醉人的溫柔來對付我,我根本就毫無反擊之力。


    雖然,我並不能確定他這溫柔,是不是在和我玩著心理戰術。


    無論是怎樣的原由,我都沒有餘力去麵對他,和他的溫柔。


    在這一局裏,他依是勝了。


    暫時,我要離開他。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對他的怨懟,我先擱置一邊。他的溫柔讓我心力交瘁,我需要獨自反思,需要時間來調整心神,需要心理準備來應對他這抵死的溫柔。


    我帶著綠珠離開了砷親王府,就像一周前出去散心一樣,沒帶走任何物身。


    我漫無目的地行走著,不覺間已到了夕陽西下的時分。綠珠顯然不知道我的心裏在想些什麽,更不知道我想要離開砷親王府。她嘟噥著,“小姐,時候不早了,我們回王府了吧。”


    我說,“我不回去。”


    綠珠以為我是因為任性而這麽說的,這幾日我一直心事重重鬱鬱寡歡,她自是感覺到了。“可是,早上王爺還說要你在新也別苑裏等他回來啊。都這時候了,王爺早已回了王府。現在可能正四處找你呢。”


    依他近日對我的關愛程度,此刻,他應該在派人找尋我吧。甚至,我可以想象,他翻遍了整個王府卻不見我時,那暴怒的模樣。我心中在冷笑,你還是揭去了你的溫柔麵具嗬。


    為何這笑,卻有那麽強烈的嘲諷意味?他的暴怒是因為對我的關愛嗬!我依然是輸的一家。


    我對綠珠笑笑,“我暫時不打算回王府了。”


    綠珠滿臉的茫然,就如同我琢磨不透上官砷的思想,她也摸不透我的心思。


    我自己也弄不懂自己。自墜入這個時空,我的性格好像在微微地發生改變。而我,一直固執地想去挽回原來的那個嶽池然。


    綠珠雖然測不透我的心思,卻知道我言出必行且不喜歡輕率地開玩笑。於是她開始環顧四周。我也和她一起看向周遭。


    碎石碾成的街道,縱橫四延、行人稀少。綠珠麵龐上的迷茫顯示著她和我一樣,不知自己置身何處。我天生就是個路盲,看來她比我好不了多少。


    “小姐,我不識得這條街道。要不,咱們問問。”她說。


    “沒有必要了。問了又怎樣,我暫時是不會回砷親王府的。問了路,我們還不是一樣沒有歸處。”


    “可是,現在,夕陽都已經快過了。今晚……我們要住哪裏?”


    “我……沒有想過。”


    “小姐,我們還是回去吧。現在還好,再過一兩個時辰天就要黑了,那時……,我怕。”她囁嚅道。


    為了安慰綠珠,我的麵容上浮現了淺淺的笑意,“沒事的,不是還有我嗎?”


    “小姐……”


    “別擔心,沒事的,恩?”


    “恩。”綠珠嬌憨地點了點頭。


    安撫了綠珠,我開始了去熟悉這陌生的環境。我的眼神剛被街道盡頭與天際相接處的一座巍峨的院府吸引住時,綠珠卻猛地將我拉到街旁已廢置的匾額下避著,“噓,小姐,那邊過來了好多官兵。”


    依了看去,東南方的十字路口果然有大隊元兵跑行了過來。緊接著,西街處也過來了幾十人。


    “小姐,會不會是王爺派來找你的侍衛?”綠珠顫顫地說著。


    我沒有理會她。這丫頭,沒有看到五米之外,匯合著兩隊雄赳赳、氣昂昂的官兵嗎?


    兩個領頭的向後仰手示意,軍隊便停止了行進。我沒敢再覷看他們接下來有何舉動,隻聽得他們對話的聲音。


    “元貞將軍,可找到人了?”


    “哼,你不也是到現在都勞無所獲嗎?”


    “其他的將軍和副將那裏也沒有消息?”


    “若是有消息的話,我還在這裏和你費話嗎?”


    這兩人,一個的語氣嘲弄又玩味,另一個似有滿懷怒氣。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們之間有著嫌隙。


    “遲將軍,我們不要在這裏再耽誤時間了,再去找找,趕著回去向王爺複命。”又摻入了一人的聲音。


    “找不到人,拿什麽回去複命!從正午到現在,整個大都城都快被翻遍了。為著一個侍妾,值得這樣興師動眾嗎?”


    “你在批駁王爺?遲予達爾,你好大的膽子!”


    “哼,你有能耐,倒是把人給我找出來啊!”


    “你……”


    ……


    滿懷怒氣的將軍率著他的部下恨恨地離了去。在他們一整隊官兵銷聲匿跡後,剩下的將軍開始發號施令,他的聲音不再帶著玩味,是屬於一個將軍該有的風範。“全都給我再仔細地搜!你們給我聽好了,王爺有令,找到了人,不許有絲毫的不敬。”


    “是!”


    我從匾額朽掉的縫隙中看去,所有的元兵在那將軍的口令下都撤了去。令人不解的是,這位將軍卻無立即就要走的意思。


    因那將軍背對著匾額,我並不能看到他的相貌,更測不透他此刻在做著什麽。


    片刻後,他也離開了這條街道,隱約有一張字條飄往了他的身後。


    確定街上再無行人後,我有些疑惑地去拾起那張已飄至街側的字條。


    正麵,畫著街道的標記。通往的是一處巍峨的府院,那府院,正是始才吸引住我的目光的那氣魄的宅子。


    反麵,隻有四個字。而那四個字,卻似有著神氣的魔力,讓我的腦中一震。


    且聽風吟!


    這不是上次在街上閑逛時,我喜歡上的那玉鐲掛飾上的四個字嗎?看來,這將軍仍下的這字條,絕非巧合。


    他,有何用意?這四個字,又代表著什麽?


    這四個字和那對玉鐲有關,而那玉鐲,又是英武將軍送與我的。莫非,他是在暗示我現在去找英武將軍?


    可是,照此推論,之前她便已知道我匿身於匾額的後麵,卻為何不“請”出我來,然後去向上官砷複命?他暗示我去找英武將軍,他怎麽會知道我和英武將軍之間的……關係?他和英武將軍,又有著怎樣的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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