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隨心定。


    意,心中的意。此刻,我卻不明白自己心中的‘意’,究竟是什麽?


    不明確,實在是不明確。隻知道,對他此時的溫柔極為不齒。這種‘意’,不是痛恨,也不是怨懟;不是憤怒,也不是不屑。‘意’的味,隻能約略體會,卻言傳不上來。


    是因為習慣了他的殘忍,這忽至的溫柔,讓我不能適應麽?倘若是這樣,我該有受寵若驚的感覺才對。可是,我沒有。


    半月前他付諸我難堪的那夜,對他,我亦是有過不齒。那之後,我用掩藏怨毒的溫順與他朝夕相處。而今夜,他近乎殘暴地虜去了我的清白,在他的威逼下,我成了他的女人。我身旁的這個人,便是奪去我的初夜的男人嗬。


    他,是我的男人。


    我不是他唯一的女人,而他,卻是我唯一的男人。


    嶽池然不是封建時代的女子,她不屑這些約定俗成的封建傳統觀念,不屑出閣從夫;她不是貞潔烈女,不會因為被他人強占而自結性命,不會因為與他人結合而一生一世從一而終。


    成為一個真正的女人,這是遲早都會有的一天。隻是從不曾想到,嶽池然的初夜是被男人強行虜去的,從不曾想到,虜去嶽池然初夜的,是她自己不愛的人。


    甚至,他在我的心中連不愛都稱不上。對他,我隻有怨毒和痛恨。對他,我想我是再也偽裝不出溫柔了。


    淚終於沒有再流了,隻蓄積在了眼眶裏,冷冷地關視著他的溫柔。


    他的眼神裏塞滿了憐惜和柔情,“對不起,我竟對你這樣的殘暴,對不起,你還是個孩子嗬,我竟狠心地弄疼了你……”


    他的神色裏布滿了內疚和歉意,“還疼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他的手輕輕地拍著我光潔的纖背,像寵溺一個小孩一樣地哄著我。


    不知為何,淚痕始幹的麵容上又滲上了一道淚痕。“對不起,不要哭了……,對不起,對不起,池然。”


    池然?


    是我聽錯了麽?池然,他叫我池然。多麽親切遙遠的名字,自來到這個時空便再也無人喚我池然。這一聲"池然”,聽起來惶若隔世。這熟悉的人兒,這熟悉的音色,我像是又回到了二十一世紀,回到了和蘇欽雲相處的那些時日。


    我們初遇時,蘇欽雲叫我“池然”,他還我學生證。


    我們不複再見的那一日,他輕喚我“池然”,在我還未從佐舟的表白中醒過神來時,他已擁著我走進了舞池。在我再有意識的時候,我已置身這顛倒了的年月。


    現在,我又回到了生養我的那個世紀了麽?擁著我的這個人,他便是久別了的蘇欽雲麽?


    是他,一定是他。他來找我了,他來帶我回去二十一世紀的。一定是這樣的。


    我的眼淚撲簌蔌地下落著,我抽泣著,我的纖手摟著他的腰身,我像一個迷路的孩童在茫茫人海突然找到了久別的親人一樣在他的懷裏嚶嚶地哭泣著。


    “池然,不要哭了,是我不好,是我太殘忍了。該死的,我怎能這般地不憐惜你,怎能這般地對待你。”


    我泣不成聲,“蘇欽雲,我終於找到你了,你這些時日去哪裏了。蘇欽雲,你竟然丟下我一個人在這裏,你這個大壞蛋。蘇欽雲……”


    ……


    我被他冷冷地推開,我滿麵梨花楚楚地看著他,纖纖的玉指撫摩著他陰冷的麵容,“蘇欽雲,你怎麽了。臉色怎麽這麽差,這些日子遇到什麽煩心的事了麽?”


    “蘇欽雲,我是嶽池然啊……”


    “啊,好痛。”我慎道。“你怎麽可以這麽對我,我的手被你捏得好痛。蘇欽雲,你放手啊,放手啊,你聽到沒有,說話啊你……”


    “夠了!”他嗬斥著,“你最好弄清楚我是誰!從我第一日見到你,你就在我麵前叫著那個蘇欽雲。我的女人在我的麵前口口聲聲叫著別的男人的名字。蘇欽雲,蘇欽雲。你就這樣犯賤,就這樣思念著他?說,蘇欽雲,他到底是誰?!”


    我滿臉委屈,“你怎麽了,蘇欽雲,你不認識我了麽?我是嶽池然啊。你怎麽可以這樣對待我,怎麽可以?”


    “啪!”


    我的手被他甩開,麵容上被他重重地摑了一巴掌。


    那震耳欲聾響脆狠絕的一巴掌徹底地打醒了我。


    我覺得不疼,不疼,真的不疼。


    淚水迷蒙中,我看到了他那雙充塞著殘暴和狠絕的眼眸,看到了他的鐵青著的皎潔的容顏。


    我哭了,隻為蘇欽雲不在了,在這時空我唯一見到的故識不在了。


    我哭了,隻為他那響亮的一巴掌打散了我腦海中蘇欽雲的影子。


    蘇欽雲不在了,他回來了。


    “說,他是誰?”


    他是誰,蘇欽雲是誰?他隻是我在另一個世紀裏認識了兩個星期的人,隻是陪著我用過餐陪著我去夜總會的人,隻是一個和我沒有過太多言語的人,隻是結束了我在二十一世紀裏的生活的人。


    他冷笑著,“他是你的姘夫吧,他在你的心目中就這麽重要,你就這麽地愛著他,就這麽信仰他,就這麽依戀他?那護花使者呢,現在,他的女人就在我的胯下受著我的淩辱和摧殘,他呢?他怎麽沒有來解救你的苦楚?這樣的一個背信棄義的男子就把你迷得神經恍惚了,你果然是可憐,天生的侍妾命!”


    我平靜地聽著他惡毒的言辭,平靜地看著他那狠決的麵容。“你對你的女人,平常都是這樣嗎?對她們說著這樣不堪入耳陰損至極的話,對她們殘暴粗魯地進行占有?當她們在你的言辭下唯命是從的時候,當她們在你的身下婉轉承歡的時候,你才感覺你自己是一個男人嗎?你才感覺她們是屬於你的女人嗎?你才感覺你自己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和尊嚴嗎?”


    “你這喜怒無常的女人!”他狠狠地道:“剛才你不還是柔順溫情的嗎,在我的占有下,你不是柔順地任我擺布嗎?這會,又這麽冷嘲熱諷惡言相向。你自以為你是誰,你最好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你不過是我的一個奴妾,一個任憑我差遣驅使的奴隸,一個任憑我蹂躪泄欲的侍妾!”


    “夠了!”我恨視著他,“我已經忍夠你了。到底誰是喜怒無常的人,是誰對誰冷嘲熱諷惡語相向?不錯,你是大元朝的王爺,權傾天下;而我,隻是一個身份卑微的侍妾。侍奉你這樣的王爺這樣的男人,我自認這是我命裏的劫數,我認了。我已受夠了你的殘忍、暴虐,受夠了你陰厲與溫柔周而複始地輪循。要生要亡,隨你的便!嶽池然絕不會向你低頭討饒。你繼續活在你的自以為是活在你的頤指氣使裏吧!”


    他冷笑,“上次賜予你的不堪,你用溫順來回報我。這次,怎麽再也裝不出那柔順的樣兒來,因為我提到你的那日思夜想的舊情人,傷到你心中的痛了麽?”


    “對,我就是心痛。我愛他愛到了心底裏。而你,什麽也不是!即使你今日無恥地占有了我的身體,也永遠碰觸不到我的心,永遠也得不到完整的我。對你,我沒有一絲一毫的愛。隻有澆也澆不滅熊熊燃燒著的恨。我恨你,恨你。在我的心中,隻有那蘇欽雲,隻有他。他占滿了我的心,占滿了我的神!”


    “好,你愛他去吧。你就一輩子對他日思夜想吧。”他陰厲地斜睨著我,“我會日日月月地占有你,你就用你這被我玷汙被我蹂躪的身子去思慕他吧!”


    “我說了,你能得到我的身子,卻永遠也得不到我的心。我的心神永遠也不會放在你的身上,你盡管占有我這副空殼般的軀體去吧。哼,這就是屬於男人的征服欲麽?你以為你貴為親王血統高貴就可以傾盡天下所有麽?你以為你位高權重為所欲為就可以讓所有女人都臣服在你的腳下麽?”


    “不然,你以為呢?”


    “至少,我嶽池然會對你不屑。”


    他逼視著我,“就因為那個叫‘蘇欽雲’的男子?”


    我有些低氣不足,之前對他說我愛那蘇欽雲,也不過是為了泄憤就著他的話瞎頒的。“即使沒有他,我對你也會不屑一顧。”


    “不屑一顧?”他那俊絕卻也狠絕的麵容湊近了我,“你不屑可以,不顧卻是做不到。從今以後,我會‘恩賜’你成為我的‘專寵’,夜夜由你侍床,日日要你隨侍。清醒時,你的眼前有我;就連夜睡後,你的夢靨裏也有我。我說過,在你如花綻放在你極盡美豔的好齡,我是絕不會擯棄你。所以,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我倒要看看,你這傾城傾國貌在我的暴虐和蹂躪下,能存在多久。”


    我冷笑,“我倒是滿懷期待。”


    “哦?”


    “在我花容失色的那日,便是不複與你同處一地之時,我怎會不期待?”


    “你該知道被打入冷宮的妃子們的生活吧?那時,你的處境絕不會比她們要好。”


    “總也好過與你這道貌岸然冷血無情的人,共枕同床。”


    他想是恨絕,本就深沉的麵容更顯得陰厲寒人。我的嘴角泛著微微的笑。那笑,不嘲弄,不揶揄,不諷刺,不奚落。


    隻是淡漠,絕塵的淡漠,看透世事的淡漠。


    這是屬於嶽池然的笑。


    “你笑什麽?”他逼視著我。


    於是,我嘴角上微微的笑轉為了嫣然。“與你同床共枕也未為不好。至少,可以將我深惡痛絕的人氣成這般模樣。你對我也是恨絕了吧?這侍妾委實乖張不聽話,不懂得討好她的良人,也不懂得察言觀色。”


    我的纖指輕輕地在他的胸膛上劃著圈,嫵媚地笑著,“王爺,你要小心身體,切莫氣壞了身子。奴妾性命不足道矣,王爺您這萬金之軀,可是珍貴的很呐。”


    “哼,別太自以為是高估了你自己。我豈會因為一個不知三從四德的侍妾傷神?不過,我倒是很驚歎你這頑強的生命力。此時,你還可以笑得這樣嫣然。”


    心中冷笑,麵色上的笑卻異常地溫暖和甜蜜。


    “你不知道麽?當一個女人在思念她的意中人的時候,她的臉上會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微笑。我的處境雖是堪憐,可是我的心中有蘇欽雲的存在,我便像是感受到了他的鼓勵,像是與他無時無刻不在一起。這種感覺,王爺應該不會懂吧?這相愛的人之間的靈犀相通,豈是旁人可以悟透的。”


    果然,我的溫聲軟語,讓他剛剛壓得微弱一點了的憤恨又重新燃起。


    “我早就說過,不要挑戰我忍耐的極限!”


    我盈盈地笑著,“王爺又何必如此專橫,我既非你喜歡的女子,亦非你深愛的女子。我心裏想著誰,心裏念著誰。您有必要這麽介意麽?”


    哼,即使他會介意,也不過是因為他的尊嚴罷了。在這時空裏,想必沒有哪一個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有劈腿的行經吧。何況,他是身份尊崇眾人矚目的大元國的砷親王爺。


    這本就是個封建落後極不公正的世紀,這個世紀裏所有的人都在這不公正中生存著。墜落到這個時空中嶽池然,亦不例外。雖然,她受著的是二十一世紀新潮開放的教育。


    出人意料的是,他不再憤恨不再狠絕。他的手再次撫摩著我的麵容,久久地凝視著我。那眼神如我初見他時的深邃,深邃到究不到底。


    他不再理會我的話,他那冷竣清俊的麵容再度湊近了我。他的唇舌複又糾纏起我的唇舌,他的雙手在我的雙峰上下摩挲揉搓著,他的身子覆蓋了我的嬌軀。


    他重又進入了我的身體。不同的是,他的動作卻是近乎縹緲的輕柔。


    在那輕柔中,我似是飄至了雲端。


    無可否認,他的房中之術實在是高明,他總是能以最美妙的方式激起女人的情欲。他那巧妙的挑撥,讓嶽池然暫時忘卻了一切,與他融為了一體,和他一起雲雨交歡抵死纏綿。


    顛峰之前,我腦海中僅存的一絲意識便是,今夜和他的一切不愉,暫且就此結束了麽?


    是的,暫告一段落了。


    暫終於人成雙的狂顛糾纏中。


    刻刻勝千金的春宵裏,隻剩雨絲和風片。


    那雨疏,風又驟。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美女妖且閑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蕭蕭十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蕭蕭十香並收藏美女妖且閑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