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選手們依舊會努力去完成這個動作。在他們的預賽和決賽裏,總要做一兩個,提高裁判對他們的整體印象。餘樂的技術不夠,就不玩太多花招,他打算用最簡單的方式,完成【災難上橋】,然後穩穩地滑下去就好。隻可惜。就是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餘樂的【災難上橋】並沒有如他所願地完成。他對速度判斷出現了誤差,跳的太狠過了頭,直至落下!確實上橋了,但隻是滑雪板的板頭搭在鐵橋上。在那叫好聲裏,平衡一失。他朝後仰倒,一屁股摔在了雪坡上,還滾了一圈。害!餘樂在那天雲地旋中歎了一口氣。練習度不夠,還是失敗了。學滑雪的時間絕不是客觀原因,他現在就像囊中羞澀的富二代,即便知道自己的身體裏還藏著一座寶藏,也隻能處於有心沒招的窘境。果然現在還不是放肆造作的時候。餘樂將目光從天空收回來,翻身站起,沿著雪道一層,繼續往下慢慢地滑。他今天的比賽,止步於此。雪道上,裁判們注視著餘樂還在繼續的身影,替他惋惜。有工作人員歎氣:“掉了。”便有人回答:“可惜。”“是啊,也不是太難的動作,失誤就覺得特別惋惜。”是啊,如果沒有失誤就好了。但在失誤裏尋找成功,這不就是自由式滑雪裏,坡麵障礙技巧的魅力嗎?人類不斷追逐著自己的極限,然後超越極限,這個過程裏不斷伴隨著失敗和傷痛,然後在某一個時刻,驚豔全世界的人。餘樂已經找到了他下一步訓練的方向,已經傳遞出了,這個動作我早晚能成的信息。所以。他早晚還會再來。便拭目以待吧!!餘樂結束今天的比賽,他的分數也隻是止步在65.20分上,從大屏幕前路過的時候看了一眼,便一埋頭,進了熱身室。李教練和羅剛他們就在門口等著他,一進屋就獲得了一個熱情的擁抱。李教練說:“你是我們隊唯一進入決賽的選手,已經很棒了。好好調整,把心態處理好,盡快從失誤裏走出來,決賽的時候加油。”餘樂點頭,他已經走出來了。羅剛問他:“接下來呢?要不要去我們住處玩一下?”餘樂搖頭:“我下山再練練。”“晶洋?會不會把自己逼得太緊了?”“不會,我很習慣這樣的高壓狀態,放心吧,我自己可以。”“是的,你不一樣,你一定可以。”羅剛握拳在餘樂胸口錘了一下,“加油!”餘樂說完,就頭也不回地往外走,留下魔都隊的隊員看著他。這一瞬間,心裏的思緒很多,但歸根究底,都在欽佩餘樂,並且明白,一名奧運級別的運動員,絕不是天上掉下來,隨隨便便就可以得到的。如果沒有足夠的抗壓能力,以及披荊斬棘逆流而行的決心,他絕對走不到今天。所以我等凡人,就隻能繼續仰望了。李教練“嘖嘖”咂舌:“看看人家,這才是一名優秀選手的狀態啊,你們連個決賽都進不去,還叫著去玩,還真有臉了!”以前這話會有人反駁,說既然都進不去決賽,就放鬆一下嘛。但今天沒有。當有了成功者的對比,才會知道他們過去的態度有多“混”。因為知道自己隊伍開展的晚,知道自己的實力不夠,知道新的小隊員就要起來了,所以就混混度日,隊伍的榮譽就靠小朋友去拯救……太不應該了。“那我們接下來幹什麽?”羅剛知恥而後勇,勇敢發問。李教練被問的一愣,對啊,這群小夥子被全員淘汰,接下來幹什麽呢?餘樂出了門沒直接離開,而是去更衣室先給程文海打了個電話。他在電話裏說:“你下午比賽我就看不了了,我去晶洋再琢磨琢磨,應該還能提升。”“自己一個人練啊?”“柴教和路教都在當裁判。”“那行,注意身體。還有,為我比賽加油。”餘樂笑:“加油加油加油!!”掛了電話,餘樂想想沒什麽需要處理的,就抱著所有的裝備,坐上了回程的車。一個小時後,到了山下的滑雪館。滑雪館裏沒有人。山上一旦下了雪,這裏連遊客都沒有,再過些日子就要停業進行設備檢修了。畢竟支撐這麽一座大型滑雪館的製冷用電,簡直可怕的就像是養了一頭“吞金獸”。餘樂進去的時候,滑雪館裏隻開了幾盞大燈,偌大的空間裏連個人影都看不見,怪嚇人的。他跑到配電房又開了幾盞燈,再回到館裏的時候才發現那坡上的雪因為沒人管理,質量變得相當糟糕,已經不適合訓練。這就……餘樂一時間頭大,還不如留在山上,等比賽結束後,用比賽場地訓練,自己這眼巴巴地跑下來是為了啥?所以說,還是吃了對滑雪這項運動,缺少常識的虧啊。正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如果隻是訓練單個道具,可以自己整理雪麵。”餘樂驚訝回頭,看見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的白一鳴。白一鳴一手抱著滑雪板,一手抓著帽子和手套,後背還背著一個背包,裏麵裝的該是他的滑雪鞋。帽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摘下來,弄亂了劉海,露出一雙濃麗的眉毛,還有那雙眼睛。往日裏,視線總是在閃躲,浮出朦朧的黑光,但在餘樂與他目光對視的瞬間,此刻這雙眼睛卻是閃亮的。然後又在對視裏,一點點地移開。“白一鳴!?你怎麽來了?”餘樂很驚喜。白一鳴沒說話,也沒再看餘樂,而是左右找了一圈,就朝著工具屋走了過去。餘樂脫下滑雪鞋,追了上去,看見白一鳴從工具屋裏拖出了一個單人手持的整理雪麵的工具。餘樂有見工作人員用過,好奇往屋裏張望:“還有嗎?兩個人快一點。”“沒有。”白一鳴把工具用雙手一提,往雪坡上去了。餘樂追上去,幫著一起分擔了力量,笑眯眯地說:“程文海告訴你我在這裏啊?”白一鳴點頭:“災難跳很可惜,你要練那個吧?”白一鳴自閉,沉悶,但不代表他不會關心人,隻是不擅長把自己的關心說出來。餘樂見他不停地回避自己的問題,便不再逼他。“對,這個技巧我想重點練一下,還有空中技巧,我今天沒有發揮好。”“你隻能練道具,跳台下的雪需要更加鬆軟,這個工具不行。”餘樂很遺憾,但也不強求,點頭:“行。”白一鳴用的工具餘樂也不知道叫什麽名字,看模樣很像個除草機,但工作原理完全不同。它很沉,圓盤壓在地上,會將硬了的冰打碎,最後在犁過的雪麵上留下一道道的痕跡,雪會很快變得鬆軟。但小型工具能夠處理的隻有坡麵五厘米左右的深度,這也是白一鳴不讓餘樂去跳台的原因。萬一摔了,那下麵可以堅冰,會受傷的。白一鳴操作工具很熟練,餘樂兩次想接手他都沒答應,於是餘樂就側坐在欄杆上,跟著白一鳴的動作,也慢慢地往下滑。“你怎麽會這個啊?”餘樂歪頭,“你回家還幹這個?”“嗯。”“真的?”“除了滑雪,別的也沒事幹,練累了自己就平雪。”“累了睡覺,看看書啊。”白一鳴的嘴角抿直,沒說話。餘樂歎氣,拍了拍白一鳴的肩。地上筆直的雪線彎曲了一瞬,白一鳴轉頭看向餘樂。餘樂說:“不至於你讀書這事兒你爸也不讓吧?”白一鳴搖頭:“平時要上學。”“那麽?”白一鳴又不說話了。白一鳴熟練地使用工具,將餘樂要用上的道具周圍走了三遍,用腳反複踩踏,確認ok後,他將工具一關,就沉默地往下走。餘樂就坐在平橋的尾端看著白一鳴,歎了一口氣。要把白一鳴的情況告訴別人,估計還得說他矯情,這麽好的條件和成績,可以說是滑雪世家,還一心向學,有病吧?但這就是白一鳴的現狀,他或許並不是想要讀書高考,他隻是想要脫離自己被完全掌控的人生,因而在無法擺脫的情況下,連帶著自己的性格也變得孤僻,極難相處。他像一個窩在殼裏的蝸牛,整個縮進去,就留下一對觸須感受這個世界,冷淡又黏糊地守護著與他們的友情,躲在殼後麵悄悄地看了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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