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樂的成功也讓“種子隊”的人都憋了一口氣,一趟趟上去,一趟趟滑下來,再沒說話的閑心。劉薇很厲害,也就又滑了兩次就找到了感覺,這讓餘樂和程文海都生出了緊迫感,兩人雖總是在一起,卻幾乎很少說話,就算開口也和訓練有關係。一天的時間也就過去了。下午訓練快結束,“種子隊”有兩個明顯落後的隊員,課後小結的時候,大家都以為朱明會把兩個人攆回“普通隊”,朱明卻說:“明天是周末,滑雪館的人會比較多,我們明天就不進行雪上訓練,你們回去也不用訓練,好好休息,調整狀態,最好去理療室找隊醫幫你們放鬆雙腿。更好的休息才能夠更好地訓練,大家今天表現的都很好,值得表揚!”有目光落地了一男一女兩個始終發揮不穩定的隊員身上,朱明隻當看不見,又說了幾句話就宣布解散。餘樂和程文海慢走了一步,等劉師兄一起換衣服,劉師兄不知道在和身邊的人說什麽,最後沉著臉走了過來。程文海好事,湊過去問,“怎麽了?”劉師兄說:“黃敏儀要主動請退。”“啊?他要退出?”“不止他,還有好幾個,昨天分了種子隊後就有這個打算,過來是想看看自己有沒有發展,既然已經確認自己實力水平,也算是及時止損吧。”程文海語噎,難得安靜。餘樂心裏也很是唏噓。體育其實特別殘酷,過五關斬六將地一層層篩選下來,最後99%的人都會被淘汰,練了那麽多年,沒成績,文化課還落下了,有些人離開的時候身上都帶著傷。就算國內成績不錯,但到了國際上呢?那麽多人,那麽多高手,有天賦異稟的,有才華橫溢的,有自己就是拚了命都達不到的成績。世界第一!世界第一。世界第一?隻有一個啊……第15章 晚上餘樂沒聽朱明的話,又拉著程文海練平衡球去了。到了健身房一看,昨天他們訓練的地方有七個女生,四個男生,也不知道從哪裏搞來四個平衡球,還有十多個平衡氣墊。平衡氣墊是扁平形狀的充氣球,氣打足了雙腳踩在上麵,氣流在腳下來回流動,可以達到和平衡球一個效果,而且小利於收藏,還便宜。訓練中心多的是這玩意兒,一堆堆地放在倉庫裏,屬於易耗品。職業運動員主動起來是真積極,能進國家隊,就沒一個善茬,而且比誰都明白這一職業的殘酷,自己不努力,下一秒就會被別人超越。練滑雪這麽激情的項目,人更是變得具有攻擊性。餘樂也知道自己的訓練重點已經完全偏斜到滑雪上了,可他沒辦法,他停不下來。他挺喜歡滑雪的,而且一旦領先,他也不想輸。這麽多人在一起訓練,雖說器材是足夠的,但氣氛難免浮躁了一些。師姐們喜歡說話,師兄們有女性在身邊就特別有表現欲,餘樂又是師姐們打趣的重點對象,結果這些師兄就老起哄他的訓練。他跳跳板跳上平衡球成功了,其他人就紛紛跑來試驗,跳板就一個,結果好半天才輪到他。他在平衡氣墊上練的正好,隔壁有師姐踩著氣墊拉了一個站立的“一字馬”,師兄們就起哄讓他也來一個。後來他上了蹦床,隻是想要簡單地跳下去,就有人叫,“來個360的轉體吧,自由滑雪有這個訓練,聽說u型場地已經有人可以做到720轉體了。”“來一個!來一個!”“餘樂來一個!”餘樂:……師兄們也沒什麽惡意,師姐們喜歡圍著餘樂說話,師兄們自然就得從餘樂身上找話題,但這實在太影響餘樂訓練了。一晚上也沒練到什麽,餘樂卻累的不行,回到宿舍連澡都不想洗,隻想睡覺。程文海洗了澡出來,見餘樂還癱著,“有這麽累嗎?”“嗯。”餘樂翻身背對著他,“我明天早上起來再洗,困,明天我是不去健身房了。”“你這是豔福啊。”“又不是喜歡的,麻煩。”“得,你帥你有理,朕是孤家寡人,朕就獨自就寢了。”餘樂閉著眼睛就要睡著,電話突然響了,他拿起看了一眼,起身出了門。程文海摘下耳機調侃:“哪個喜歡的大美人給你打電話啊?還要避開我接啊?”“我媽。”餘樂頭也不回地說。出門到了走廊,這個時間正是運動員公寓最熱鬧的時候。國家隊員都訓練回來,走街串巷地去“相好”的宿舍溜達,門也不關,蚊香味飄的滿走廊都是。餘樂按下了通話按鈕,穿過這煙霧繚繞的長廊,耳邊回蕩著不知道從哪個屋裏響起的笑聲,低頭卻看見手機屏幕裏母親強顏歡笑的臉。母親在家裏給他來的電話,好像一天沒見就又瘦了一點,眼窩深深地凹陷下去,顴骨突出,卻還對餘樂笑。“怎麽樣?複健的都還行嗎?肩膀好點兒沒有?”張口就都是關心。餘樂點頭,“都好,爸今天怎麽樣?還是那樣嗎?”“手術都做完了,挺好的,你爸硬挺著呢,不用擔心他,肯定可以挺過去。今天給他做的米粥都吃完了,胃口比之前好多了,還擔心你的傷,催我給你打電話問問,讓你訓練悠著點兒,別又傷著……”餘樂站在走廊盡頭的窗戶邊上,眺望遠處燈火,輝煌燦爛的仿佛立於大海遠端的海市蜃樓,依稀有著不真實的感觸。他聽著母親的絮叨,也看見了瘦得皮包骨的父親,他們努力笑著,把所有積極的能量用這樣的方式傳遞給自己。一度想要詢問父母對自己轉項的看法,但話到了嘴巴卻說不出來。他知道父母對他跳水,給予了無限的厚望。他爸的甲狀腺癌,就是他痛失奧運資格,回家養傷後,給悶出來的。那一次的失誤,幾乎拖垮了他全家。餘樂麵對父母隻能說,很順利,都很好,各方麵都很好,你們千萬千萬別再為我擔心。掛了電話,餘樂的笑容淡了下來,眯眼看著遠處的燈火,久久沒動。……第二天是陸地訓練。現在盛夏,滑雪館裏都是跑來避暑的人,周末的人流量尤其地大,他們專業訓練不方便,再說這麽大的場子維護和人工都是天文數字,總不能不讓人營業。第一次的陸地訓練和餘樂估摸的差不多,就是普通的力量訓練,以及規定動作的機械重複訓練。所以在純潔雪麵上的激情,歸根結底還是要落在體能上。選訓二隊都不是“一線運動員”,有的幹脆就已經停訓讀碩去了,所以餘樂即便養傷兩個月沒有訓練,在“選訓隊”裏的體能倒也不算差。但也算不得最好。這一點上,卓偉倒是比餘樂厲害,一共八組訓練,他領先了其他人一組最先練完,於是昨天還被打擊的蔫了吧唧的臉上又有了笑容,下巴揚的老高。餘樂練的不好也不壞,一來他體能確實下滑的厲害,二來每次和父母聯係後,他發熱的頭腦都會冷靜下來,理智回籠後,他都對滑雪有些抵觸。積極性不強,體能也跟不上,自然也就沒有什麽出色可言。就這麽混了一天,朱明宣布明天放假一天後,全隊歡呼,餘樂也鬆了一口氣。來練滑雪,其他人是身體折磨,心情愉快,餘樂是身心都飽受折磨,要不是他感覺自己在滑雪上確實有那麽一點天賦,比其他人強的優越感撐著,他早就走了。就像那七名已經退出了選訓隊的隊員,悄無聲息地消失。如今明顯強勢的柴明不在,他硬要走,相信朱明教練攔不住他。心,蠢蠢欲動。不過讓餘樂真正下定決心,是這天晚上八點,“二哥”從奧運村發來的視頻。“二哥”叫丁瓚,他爸媽仗著孩子的姓簡單,相當任性妄為地選了這麽一個據說“好看”的字,讓小朋友可憐地哭倒在小學一年級期末考試的考桌上。視頻裏的年青人有一雙很醒目的大雙眼皮,抿嘴笑著嘴角邊兒還有個淺淺的梨渦,一頭細碎的短發因為常年泡在泳池了,顯得過於堅硬,微微泛黃。模樣本就長得端正秀氣,尤其再配上那雙大眼睛裏漾著的笑,更是多了許多的顏色。餘樂一看見人,也笑了:“恭喜啊,拿奧運冠軍了。”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進了華國的跳水隊主力隊,就相當於已經拿到了世界大賽的獎牌,每次比賽體育局裏為跳水隊製定的任務最少都是“保六爭八”的金牌數。跳水一共八枚金牌,拿到六個,爭奪八個,簡直就是一通狂掃的節奏,也就華國隊有這麽大的底氣。這次比賽,“一哥”因為隊內調整,調劑到了跳板,拿下三米跳板單項冠軍,和三米跳台板雙人冠軍。因而給了丁瓚機會,成功拿下華國男子組十米跳台的冠軍,也讓男隊再次拿下了一個“大滿貫”。“一哥”的調劑本也是餘樂的機會,卻讓張陽拿了銀牌。這也是餘樂最痛惜的地方。他要是去了,是不是也有一枚銀牌入賬呢?那可是奧運會的獎牌。看見風光的隊友出現的眼前,餘樂心裏不痛快,臉上倒是掛著笑,畢竟這事實在怨不到其他人頭上。“有什麽事?”餘樂問丁瓚。丁瓚說:“聽說你歸隊了?”“嗯。”“臉上長肉了啊。”“嗬嗬。”丁瓚和餘樂的關係極好,兩人平時訓練也經常在一起說說笑笑,程文海沒能進“主力隊”後,丁瓚好幾次提出想搬到餘樂這屋裏來。要不是餘樂看著程文海可憐兮兮的模樣,丁瓚早就登堂入室住進來了。兩人在視頻裏說笑了一會兒,丁瓚也不太敢提奧運會這邊的事,漸漸的就有點兒沒了話題。後來丁瓚話鋒一轉,說:“你還不知道吧,今天比賽全部結束後,我們隊裏開了記者會,徐輝正式宣布退役了,脖子上掛著兩枚金牌,還不高興自己從十米台調劑出去,可把我氣的。”餘樂牽著嘴角笑:“能多拿一枚金牌不好?換我我也惋惜。”“這十米台金牌可是我的,給他我還不幹呢。”丁瓚撇嘴,“今天記者問教練,以後雙人怎麽安排,我就說了,和餘樂組,我們默契更好,所以等我回去,咱們的訓練就可以安排上了,我現在特別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