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滾滾?”


    狐狸沒回應她,十分高冷地閉上了眼。


    那樣一個眼神,怎麽可能是一隻狐狸能擁有的呢?


    謝遲遲歎了一聲,心道自己約莫是夢醒魔怔了。


    再閉上眼睛也睡不著,自己睡不著,謝遲遲也不想叫這狐狸安睡,她將手伸進了狐狸的被窩,企圖將它揪出來。


    謝遲遲的手剛一伸過去,誰料那狐狸忽然睜開了眼,動作迅速地按住了謝遲遲“意圖不軌”的爪子,隱約中,謝遲遲竟從它的眼神中讀出了一絲冒犯。


    冒犯?


    這狐狸,怎麽到了晚上,就跟變了一副模樣似的?


    白天她擼毛時候一臉享受的,不是你嗎?


    更可惡的是,不知這狐狸自哪兒來的這麽大力道,它按住她的手,一時之間,謝遲遲竟難以掙脫。


    就在一人一狐暗自較勁的時候,外頭亮起了一線天光。


    狐狸掣肘她的動作一頓,緊接著,謝遲遲便瞧見這狐狸的眼神慢慢變得有些迷茫,一人一狐大眼瞪小眼,瞪了足足有半刻鍾,狐狸忽然撲過來,腦袋拱了拱她的肩膀,一副求擼的模樣。


    謝遲遲,“……”


    好生善變的渣狐狸。


    -


    約莫著時辰到了,謝遲遲十分不情願地起身梳妝,去上了早課。


    一個早上她都心不在焉的,下了早課,俞亦聰終於忍不住怪道,“小師妹,你今兒這是怎麽了?”


    謝遲遲不答,轉而問道,“師父呢?”


    “你怎麽突然這麽關心師父的動向?”


    “我突然想孝敬師父了,不行嗎?”


    俞亦聰瞧著她這副模樣,忽然福至心靈,“小師妹,你該不會是,想打著孝敬師父的借口,去偷偷見周願吧?”


    被戳破心事的謝遲遲瞪大了雙眼,“你,你怎麽知道……”


    俞亦聰登時露出一副“薑還是老的辣”的神色,“別想了,周願和他師弟昨兒拜會了師父,遞了請帖之後,沒留多久便走了。”


    走了?竟然就這麽走了?


    “不過,朗華過兩日便要舉辦比試大典……”俞亦聰話還沒說完,便瞧見謝遲遲眼睛一亮,俞亦聰一頓,“小師妹,你這是來真的啊?”


    謝遲遲冠冕堂皇道,“師兄,我這是真心實意地想為咱們門派爭光。”


    俞亦聰嘀咕著,“是,你要是真能勾搭上那周願,可不就是給咱們師門揚名立萬了,還是師妹想的高……”


    俞亦聰繼續咧嘴笑道,“師妹,師父不在,周圍也沒旁人,你跟師兄說說,到底喜歡周願哪裏?”


    謝遲遲瞥了俞亦聰一眼,“我喜歡他長得好看。”


    俞亦聰一句“膚淺”還沒出口,隻聽謝遲遲又幽幽道,“我喜歡他長得好看,但又不自吹自擂,既不會誇自己豐神俊朗,也不會誇自己才貌雙全……”


    俞亦聰,“……”


    “我就喜歡他,美而不自知,低調且神秘的樣子。”


    俞亦聰,“……”


    師妹你明裏暗裏這是在指摘誰呢?


    -


    因著部分弟子要著手準備去朗華參加比試大典的事宜,近兩日索性便集體停了學。


    難得不用上課,謝遲遲安安生生地睡到傍晚才悠悠轉醒,小狐狸已經十分熱切的撲了過來,搖著尾巴,舔著她的下巴。


    謝遲遲順勢擼了兩把毛,揣測它約莫是餓了,遂揉了揉眼睛,掙紮著起了身,翻箱倒櫃地找出了些吃食,喂飽自己和小狐狸。


    天黑了下來,謝遲遲點亮了燭火,想起明日便要出發去朗華,便攤開了包裹,開始往裏頭收拾些衣裳和別的瑣物。


    吃飽了的狐狸爬在一旁沒動彈了,謝遲遲心下覺得奇怪,這小狐狸,白日裏對她頗為黏糊,擼毛捏爪隻會眯眼享受。


    可怎麽到了夜裏,就變得這般……高冷慵懶,仿佛多被她摸一下都是褻瀆。


    天底下的狐狸,難不成都是這麽個詭譎的性子?


    “圓滾滾……”謝遲遲邊揪它尾巴的毛邊道,“我明日便要出發去朗華……”


    圓滾滾胖乎乎的身子微微一抖。


    謝遲遲感受到了小狐狸的震顫,低頭瞧他,狐疑道,“你這麽激動作甚?”


    小狐狸不會說話,自然不能應答她。


    “莫不是你也想去?”


    那她就勉為其難地帶它一同去吧。


    謝遲遲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自己實在是善解人意。


    “明日穿哪套衣裳好呢?”


    謝遲遲將小狐狸重新放到桌子上,起身去衣櫃中翻找。


    找來找去,她翻出一條如意長裙,這條看著不錯,“我試試看合不合適……”


    謝遲遲說著,便起身關了房門將帷帳放下,伸手就開始解扣子。


    剛將欲褪下外裳,便聽見旁邊“咕咚”一聲,謝遲遲嚇得微微一抖,忙遁著聲源望去——


    隻瞧見方才被她好生“安置”在桌子上的小狐狸,不知怎的竟翻到了地上,還用兩個胖乎乎的爪子捂住了腦袋。


    謝遲遲瞧著它這頗為有些“嬌羞”的姿勢,樂嗬了起來,“圓滾滾,你這是怎麽回事?”


    謝遲遲彎腰將小狐狸從地上抱了起來,揉了揉它的腦袋,“莫不是磕著頭了?來給你呼呼。”


    謝遲遲將嘴唇湊過去,輕輕幫小狐狸吹了吹,這小狐狸到了晚上素來安生,今兒這是怎麽了?


    謝遲遲稍微一想,恍然大悟,“你也想看我試衣裳對不對?”


    小狐狸聽了這話,猛得將腦袋轉了過來,一雙狐狸眼瞪得滴溜圓,頗有些難以置信地意味。


    謝遲遲誤以為這是個驚喜的神色,順手擼了一把它的毛,將它擱到了梳妝台上,拍了拍它的腦袋,“這裏看得更仔細些,莫要再亂動摔著了……”


    謝遲遲將外裳褪下,將如意裙換上,係好腰帶,披上披帛,抬頭去照鏡子,卻瞧見梳妝台上,狐狸一動不動地臥著,圓溜溜的眼睛此刻緊緊閉著。


    這小狐狸,竟還懂非禮勿視?


    謝遲遲起了逗弄它的心思,彎腰在它聳著的耳邊輕輕道,“圓滾滾,你睜眼瞧我好不好看?”


    謝遲遲的呼吸靠近耳際,小狐狸的耳朵尖兒輕輕顫了顫,它慢吞吞地睜開了眼睛,隻來得及瞧見少女滑落腮間的一縷青絲,謝遲遲便伸手將它抱了起來,一同去照鏡子。


    鏡中的少女,一身絳紫如意裙,領如蝤蠐,膚若凝脂,皓齒明眸,楚腰纖細,薑黃色披帛搭在袖間,活潑又不乏端莊,十分討喜,懷中還抱著一隻同樣討喜的圓狐狸。


    小狐狸睜眼瞧著自己如今這幅任人揉搓的模樣,登時有些頹然。


    謝遲遲顯然也很滿意這身裝扮,她將衣服換下掛到了床邊,繼續開始收拾去朗華要帶的東西。


    謝遲遲是個有些愛丟三落四的姑娘,顯然她也知曉自己這個毛病,將包裹裏的東西檢查了三四遍之後,才放心地將其係好。


    此時已經深夜,睡了一天的謝遲遲打了個哈欠,“該睡了。”


    她鋪好床,將小狐狸拎起來一同爬上了床,拍了拍它的腦袋,“睡吧。”


    狐狸掩蓋在被子下的身體是僵硬的,少女柔軟的身體緊貼著它的,鼻尖能嗅到絲絲縷縷的馨香,狐狸瞧著隱隱約約的床帳想,這約莫又是個難眠之夜。


    黑暗中,它慢慢閉上了眼睛……


    -


    翌日,要去朗華的弟子已經在山門口集結完畢,領路的長老點了點人數,眉頭一蹙,“怎麽少了兩個?”


    “玉長老,五師弟和小師妹還沒來……”


    “他們兩個怎麽回事,不會還沒醒吧?”玉長老搖頭無奈道。


    “來了來了!”謝遲遲一路小跑飛奔了過來,氣喘籲籲道。


    緊接著俞亦聰也跑了過來,“我也到了,到了……”


    兩人踩著點到的,玉長老也沒苛責,點頭道,“既然人都到齊了,咱們便啟程吧……”


    “小師妹,怎麽又賴床了……?”


    六師兄林驚弦瞧著謝遲遲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將水葫蘆擰開遞了過去,“快喝口水……”


    謝遲遲接過“咕咚咕咚”痛飲了兩口,一擦嘴巴,笑道,“還是六師兄體貼……”


    俞亦聰也跟了上來,“小師妹,你這包袱裏裝得什麽,怎麽這麽鼓?”


    俞亦聰說著忍不住上手輕輕戳了戳,包袱一動,俞亦聰詫道,“這怎麽還會……唔……”


    話還沒說完,便被謝遲遲捂住了嘴巴,謝遲遲將食指豎在嘴巴前,做噤聲的姿勢,“噓……”


    見俞亦聰十分機靈地點了點頭,謝遲遲才將手放了下來,俞亦聰壓低了聲音問道,“你這包袱裏裝得是什麽?”


    謝遲遲頓時有種他們師兄妹二人要去殺人劫貨的感覺。


    她將包袱從肩膀上取下,抱在懷裏,偷偷拉開一條縫兒,俞亦聰探頭去看,正對上一雙烏溜溜的狐狸眼,“小師妹,你出門怎麽還帶隻狗啊……?”


    謝遲遲忍住想翻白眼的衝動,“師兄,這是狐狸……”


    俞亦聰撓撓頭,尬笑了兩聲,“長得都差不多,差不多……”


    -


    彼時,霧靈山,朗華派。


    “師兄,師兄,你起了嗎?”外頭忽而響起陣陣喊聲,由遠及近。


    才沒閉上眼睛多久的周願又十分無奈地睜開了眼睛。


    外頭的聲音已經推門而入,“師兄!”


    “師兄,你這幾日怎麽慣愛睡懶覺?”


    少年邊嘟囔著走了過來,緊接著又喃喃道,“師兄,你莫不是病了吧……”


    這人正是那日隨周願一同去茯苓派的束發少年,周願的師弟,李明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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