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七娘身子下意識一顫,臉色變得慘白如紙。


    她知道這話賈無垠絕不是隨便說說。別看他麵相和善,就跟個富家員外一般,但在白蓮教諸堂主中其卻是心腸最為狠厲的。


    「三爺,屬下真不是有意尋三爺開心。屬下今日來了月事......」


    說到最後胡七娘的聲音已經微若童嚶,下意識的將頭垂了下去。


    那一刻她外表的冷酷盡數斂去,餘下的隻有小女人的嬌癡。


    「哼,真是晦氣!」


    一聽胡七娘來了月事,賈無垠頓時沒了興致,他一甩衣袖轉過身去,隨手從桌上拎起一壺酒灌了起來。


    「三爺,別喝了,您今天喝了那麽多,再喝傷身子啊。」


    胡七娘連忙起身去勸卻被賈無垠一把推開:「少他娘的管老子!老子等到了南京便去秦淮河包上一條畫舫,玩他娘個三天三夜。」


    胡七娘愕然,緊緊咬著嘴唇不知該說些什麽。


    便在這時一個赤著身子的精壯漢子跌跌撞撞的跑進船艙,沖賈無垠抱拳道:「三爺,不好了。前麵關卡的官員死活不開水門,叫咱們靠岸下船呢。」


    賈無垠聞言挑眉道:「他們瞎了眼了嗎,巡鹽禦史的船駕也敢攔?」


    「三爺,這個屬下也說不好啊。但他們關著水門,咱們肯定是過不去的。」


    賈無垠不由得大怒:「我看他們是存心跟我賈某人過不去。罷了,我便去會他們一會。」


    說罷賈無垠在胡七娘的侍候下換了官袍,闊步走到甲板上去。


    此時船已經靠岸停了下來。


    賈無垠站在船頭卻不下岸,一眾巡檢官兵便站在岸邊,場麵極為緊張。


    便在這時一個五短身材的官員走到岸邊,沖賈無垠拱手道:「敢問這位大人怎麽稱呼?」


    看他官袍上的補子,賈無垠就知道此人不過是個九品巡檢,心中忌憚頓時消散了。


    他刻意把語調提了提,極為倨傲的說道:「本官乃是新任兩浙巡鹽禦史嚴林,接受朝廷調令要前往浙省赴任。你們好大的膽子,竟然敢阻攔本禦史的船駕!」


    那九品巡檢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胖子,他在和賈無垠對話時眼睛一直滴溜溜的轉著,見賈無垠責斥,脖子立時一縮道:「下官無意冒犯嚴禦史的虎威,隻是下官職責所在要對沿江而過的船隻進行搜查。且最近江匪出沒頻繁,還請嚴禦史見諒則個。」


    賈無垠心中卻是又氣又怕。


    原來這艘船是一艘販運綢布的商船,船主為了免掉一路的常例陋規主動叫禦史嚴林搭乘,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商船在雙葉村附近停靠補給時賈無垠一行人看準機會棄掉馬車改為搭乘江船。


    船主見賈無垠出手闊綽便欣然應允了他們搭船的請求,卻不知是引狼入室。


    賈無垠一行人登船後當晚就實行了奪船計劃,將船上所有人全部捆住手腳丟入江中,那位倒黴的巡鹽禦史嚴林自然也不例外。


    如今嚴林已經被丟入江中葬身魚腹,他的一應隨從也都去見了閻王,隻剩下一些官袍印信文牒。他們若真要下船讓這些巡檢官兵搜查,肯定會被發現破綻。


    一個小小的九品巡檢竟然敢攔都察院巡鹽禦史的船駕,這也太不尋常了吧?


    莫不是他們已經發現了什麽,這才會放下水門阻攔自己的去路?


    賈無垠這般想著就更不敢下船了,他一揮衣袖不悅道:「本官身上有吏部的批文,限期本官在六月底抵達杭州。若是誤了期限你承擔的了責任嗎?」


    巡檢官也不惱,陪著笑臉道:「上官放心,我們也隻是例行搜查,不會用多少時間的。再說上官是沿江順流而下,用不了幾日便能抵達南京。等到了南京再換船去杭州,還是來得及的嘛。」


    賈無垠心中暗暗叫苦,可水門已經放下他們的船又不可能闖出去,隻能先下船再做計較了。


    也許這些人真的隻是例行檢查一番呢?


    ......


    ......


    不過,那個小丫頭是個麻煩......


    賈無垠沖胡七娘使了一個眼色,她立刻扭身去了船艙。


    「嚴禦史,您看......」


    巡檢官聲調謙卑的說道:「隻需要您貴人挪挪步,片刻就好。」


    「好吧,既然你也是例行公事,本官便不為難你了。來啊,伺候本官下船!」


    賈無垠話音剛落,兩個漢子便把艞板搭好。賈無垠背負雙手邁著官步,四平八穩的踩著艞板走到岸上。


    巡檢官在一旁將身子弓的更彎了。他心中嘖嘖稱嘆,心道這嚴禦史滿滿的官架子,一身的官威怎麽可能是冒牌貨,府尊大人也太小心了吧。


    不過既然李知府托人送來書信叫他封閉水門截下這船人,他照做就是。


    反正即便嚴禦史暴怒怪罪下來,也有李知府頂著。神仙打架,就由他們去吧。


    他哪裏知道這個官威十足的禦史真的是個冒牌貨,真正的嚴禦史已經沉於江底,葬身魚腹了。


    短短的一段艞板,賈無垠卻也是走的一身冷汗。


    他在高太監義子高升身邊混的久了,對官員們走路的姿態十分熟稔,故而模仿起來惟妙惟肖。可再怎麽說他也並不是官,生怕被巡檢官看出破綻。


    好在就目前看來,他的表現十分完美,沒有任何紕漏。


    船上的人陸陸續續踏過艞板跳到岸上來,走在最後的是胡七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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