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算命的說法,兩眉之間的距離代表著一個人的氣量,眉距越寬,心胸越寬廣,反之則越狹窄。照此說法,伍子胥眉廣一尺算是宰相肚裏能撐船的主兒了。說到這裏子龍話鋒一轉,然而就我分析,很多事實證明,伍子胥乃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人,尤其是其心胸狹窄,簡直令人髮指。


    我忙問為什麽,子龍給我講道:


    伍子胥的父親被當時的楚平王囚禁,其父手書一封令伍子胥哥倆前來麵君,否則將被平王斬首。伍子胥認為去了必死,於是堅決不肯去,他的哥哥說,如果咱們倆不去的話,父親肯定會死,這是父親的親筆書信,我一定要去,否則就是不孝。於是伍子胥與其兄斷絕兄弟關係,自己一個人逃難去了。在離家之前,他覺得自己的妻子是個累贅,於是他把他的妻子給勒死了。


    軍師今天所提到的是一個流傳甚廣的典故:伍子胥過韶關,一夜白頭。說當年的伍子胥逃到韶關,城門處都懸掛著畫像,過往行人一一盤查,伍子胥自認插翅難飛,於是一夜之間愁白了頭。伍子胥堂堂一介丈夫,號稱智勇雙全,你可以想方設法用計謀過關,實在過不去,便是拚得一死,也要豪氣凜然,居然會一夜白頭?著實可笑。


    再往下走,伍子胥做的事就開始越發難以自圓了。出了韶關,前麵有條大河,後麵追兵已經趕到,此時有個漁翁用小船救了子胥一命,子胥過河後,怕漁翁泄露他的行蹤,於是拔劍殺了漁翁。


    行至溧陽,伍子胥飢餓難耐,見一女子在河邊洗衣服,於是上前討食,那女子便給他吃了個飽,子胥這次也沒有例外,依然將其拋屍河中,防止泄露蹤跡。


    至於後來伍子胥終於利用兩個刺客報了仇,這兩個刺客在歷史上也很有名,一個叫專諸,一個叫要離,其實不過是兩個亡命徒,相當於他養的兩條狗而已。專諸倒罷了,要離行刺的過程簡直就是變態。他自知不是慶忌的對手,於是自己出了一個主意,要吳王把自己的妻子給殺了,然後斬斷了自己的右手,以此換得慶忌的信任,最終在船上殺了慶忌,自己也不免一死。


    當然書上記載的都不是這樣說的,他的妻子、漁翁、洗衣女子都是自殺的,他的妻子倒是有可能自殺,但後兩個卻純屬胡說八道,因為無論從哪個方麵來講都講不過去。當年曹操與陳宮結伴出逃時,也曾在路上殺了兩個人,於是我們都罵曹操心胸狹窄,而伍子胥則是正麵人物,於是壞人都是他殺的,好人則都是為了他而自殺的。


    子龍越說越憤憤不平,都說歷史是人民寫的,但實際上大多數人民是不識字的!


    而我聽著卻有些糊塗起來,照子龍的說法,那很多前人記載下來的東西都不可信?


    於是子龍給我舉了一個淺顯易懂的例子,我覺得非常有趣。


    子龍是用射箭來打比方的。


    拿著弓箭比劃一下,然後把箭給手下人,讓他跑步到靶前插上。——這是歷朝歷代的皇帝。


    跑過去把箭插在靶心上。——這是歷朝歷代的功臣。


    跑錯了方向或者跑過去插歪了。——這是歷朝歷代的庸臣。


    見人家快要把箭插上去的時候,在背後突施冷箭將其放倒。——這是歷朝歷代的奸臣。


    在自己親戚射出的箭周圍畫一個圈,標明:靶心。——這是歷朝歷代的歷史學家。


    在自己喜歡的人射出的箭上掛一個死兔子或者去了毛的雞。——這是歷朝歷代的評論家。


    把評論家掛上去的兔子或雞換成烤牛肉或者醬豬蹄。——這是歷朝歷代的文學家。


    那你是什麽家呢?我忍不住笑著問子龍。


    我?子龍想了一下,說道:把所有的箭都拔了,然後讓當事人當著我的麵再射一次。——這就是我,一個夢想家。


    (第五十五回)


    二哥死了。


    他的屍體躺在麥城的荒郊,而他的頭則埋在洛陽城的南門。


    他的赤兔馬被一個叫馬忠的人騎著,他的青龍偃月刀被一個叫潘璋的人拿著。


    我最近一次見他是三個月以前,他一個人在荊州待了很久,我很想念他,於是星夜跑去見他,他表麵上雖然不動聲色,但我知道他見到我很開心。我走的時候他送我送了很遠,我記得他說,三弟,咱們都老了。這世界已經不再是咱們的世界,這天下也不再是咱們的天下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風吹著他的鬍鬚,有些淩亂。


    大哥哭得暈過去好幾次,我沒有哭,我靜坐了好幾天,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麽都沒想。周圍的人都不敢靠近我,可能是我的臉色太可怕。


    後來我餓了,於是找來東西吃,卻發現連豆腐都咬不動了,原來這幾日我竟然一直咬著牙。


    他們說二哥死後成了神,我不知道這世界上有沒有神,我也不指望二哥的在天之靈能保佑我什麽,倘若他真的活在另一個世界上的話,我隻希望他能開心。


    晚上我一個人坐在帳外,抬頭看著南方的星星,正值冬天,星星看起來很遙遠,模模糊糊想起一句話,遙遠的地方真的一無所有。寒風吹過來,四周的山有黑色的輪廓,隱約有狼的嚎聲,我扯開衣襟,仰天長嘯了一聲,隔了很久,卻沒有回音。


    酒是好東西,他可以讓我忘掉很多無法忘掉的事情。所有的悲傷和喜悅都被酒精所稀釋,在半醉半醒之間我仿佛到了另一個世界。二哥在那裏,坐著看書,見到我隻是微微一笑,我喜極而泣,他輕輕地對我說,三弟,好想回去再看一眼家鄉那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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