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又有些狐疑地抬頭:“你不止是為了這個來的吧?”


    陸肆閑適地坐著,手中的毛筆又圈出一個錯字,道:“臣自然是為了來督促一下軍營新兵訓練的如何了。”


    傅寒:“說人話。”


    “借些兵。”


    傅寒挑挑眉:“朕記得,兵符在你手上吧?一萬精兵還不夠嗎?”


    “從前是夠的,如今就不行了。”說著,他又像恍然大悟般道:“陛下尚未娶妻,自然是不懂的。”


    傅寒:……


    *


    禦花園的花各各都是名貴花種,又被宮人精心照料,各各開的嬌豔又奪目。


    許瀾沿著小路一路看,要不是因為這是禦花園,她恨不得摘下幾朵拿回 去製香膏。


    因著皇帝尚是幼年,選秀還未開始,宮中留著的都是一些前朝的老妃,爭了一輩子寵,如今先帝不在了,又個個吃齋念佛,性情和善起來,難得見到許瀾這種鮮活又年輕姑娘,隻是笑著看著,時不時還賞些珠寶。


    許瀾走了一段路,就已經穿金戴銀,收獲頗豐了,她戴著有些沉,剛想沿路返回 ,就聽見一道尖細的聲音說:“喲~這不是陸夫人嗎?”


    這道聲音她聽過,就在方才的馬車裏。


    許瀾轉頭見一個穿著太監製服的男人走了過來,一旁的妃子紛紛請安。


    她道:“可是洪公公?”


    “瞧您眼神淩厲的~一眼就瞧出了奴才的身份~”


    說著,他又轉了話鋒:“不同夫人說了,皇上還找奴才有事呢,去遲了還得遭怪罪。”


    說著福了福身就走了。


    許瀾其實也不過是來見見那紙條上的人,見他走了也沒什麽所謂,卻聽見一旁起身的妃子說:“這洪公公可真奇怪,往常都不曾來過這裏一步,這幾日倒是天天往這裏跑。”


    “就是,來這裏也不去找誰,就在這禦花園裏轉悠一圈就回 去了,不過這貴人的行蹤豈是我們可以隨意探查的。”


    “說的也是。”


    許瀾微微凝神,聽了一會,便轉身走了。


    這個禦花園定是有什麽古怪,不過,她不過是個外來客定是看不出什麽的,若是告訴陸肆說不定會有收獲。


    第三十六回


    許瀾死了。


    陸肆來的時候,她還尚存一口氣。


    身旁的人都在惋惜:“是個好姑娘,可惜了投身於這樣的家族。”


    “可惜了那許椿機關算盡,倒是沒把他孫女算上。”洪公公扭著腰走過來,眼淚掉幾滴鱷魚淚,語氣頗有些惋惜。


    許椿就是許瀾的祖父。


    陸肆麵上沒有什麽表情,隻是走上前,小姑娘還穿著她平時最愛的絳紫色紗裙,唇間的血色已經褪盡了,隻餘脖子還在源源不斷地流血,鮮紅的血流出來,染紅了她戴的象牙鑲寶簪,浸潤了她身後的青石磚地,她眼睛半闔著,看著眼前的人,似想努力扯出個微笑,未果,又動了動唇,小小聲地叫了一聲:


    “陸肆。”


    你終於來了呀。


    小姑娘已經睜不開眼睛了,從前的明眸如今隻睜開一條縫,似是再三確定了來人後才安心地閉上了眼睛,勾勒著好看妝容的眼角像是忽然被什麽浸濕了,漸漸地暈開了一層潤澤。


    賀九站在身旁紅了眼睛,他上前探了探許瀾的鼻息,才轉身看著陸肆說:“爺,許小姐,已薨。”


    寥寥幾個字,猶如千斤。


    陸肆依舊麵無表情地站著,身旁的洪公公捏著一方紅帕子掩了掩嘴,頗有些惋惜地歎了口氣才轉身離開:“有些人總是留不得的呐~”


    意有所指。


    陸肆定定的站著沒動,轉頭,眉眼似有疲憊,聲線有些低啞:“賀九。”


    “屬下在。”


    “別人都說我能長命百歲,可如今,我卻不想活那麽久,我隻想去見她,去和她在一起。”


    他沒有明說是誰,賀九卻懂了,當下便跪下說:“爺,你若不報仇,如何去麵對許小姐?”


    陸肆沒再說話,天下起了稀薄的雪,輕輕地,飄在許瀾的緊閉的眉眼上,溶在了她的眉眼裏,她,溶在了灰蒙蒙的天色裏。


    *


    陸肆平日會早起,但鮮少有人見他未到五更便起了的,起身後也不說什麽,披了件外衣便往外走。


    一旁的小廝努力勸阻:“爺,至少在加一件衣服再走吧,初春料峭,到時候惹了風寒就不好了。”


    賀九以為是爺有要是要做,連忙跟在他身後。


    結果走著走著,卻是到了梅蘭院。


    賀九:……


    陸肆像是從未注意到旁人一樣,不顧門口小廝的勸阻,徑直便邁入院裏。


    陳媽媽聞訊趕來,攔住他去路,問道:“陸爺可知夜談閨房,與禮不和?”


    陸肆斜睨了她一眼,語氣淡漠:“是這個府不是我的了還是她不是我的?”


    陳媽媽:……


    雖然如此,陳媽媽依舊擋在他身前,就在她以為陸肆就要強行進去的時候,他卻轉頭對賀九說:“去找些人來,給許瀾搬院子。”


    “是。”


    陳媽媽皺起了眉問道:“爺讓我們搬院子無可厚非 隻如今五更天的,平白無故搬什麽院子?不若等小姐醒來再商議。”


    “本官說要搬還需要理由嗎?”


    陸肆看著她問,語氣裏的諷刺驚了她一下,雖陸肆平日裏對她們也是很冷漠的,隻未曾露出如今這樣鋒芒畢露,狠戾果斷的樣子。


    而正在房中睡得正沉的許瀾便無故感到一陣窒息,她一睜眼,就見陸肆不知何時來到她炕前,正緊緊地摟著她。


    而她房中的屏風桌椅全被撤得幹幹淨淨。


    許瀾:?


    第三十七回


    夜色一片靜謐。


    許瀾被陸肆摟在懷裏,原本就困倦的眼皮又有些耷拉下來,她往他懷裏鑽了鑽,找了個舒適的位置蹭了蹭,才發出類似囈語的聲音:“陸肆……”


    “嗯?”


    “我聽別人說洪公公最近總在禦花園逛來逛去很奇怪……”


    “睡吧,這些事你別管。”


    “喔……”


    她確實也沒再想這個,閉著眼很快又睡了過去。


    翌日。


    許瀾一睜眼,眼前的紗帳依舊是她從前掛的煙青色紗帳,香囊依舊是她慣用的鎏金花鳥鏤空球形香囊,隻是總覺得有些奇怪。


    門外的丫鬟推門而入,道:“夫人可是醒了?”


    許瀾順著視線望過去,發現原先擺著屏風的地方變成一套梨花木桌椅。


    她有些不確定地問:“我何時搬的院子?”


    丫鬟把盆子放在桌上,福了福身才道:“是昨夜爺叫搬的,因搬的著急,有些東西尚未歸置好,夫人莫要在意。”


    許瀾:…不在意才怪。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說:“他是瘋了嗎?大半夜搬院子?”


    事實上方才丫鬟們也在議論不已,早就議論了好幾番也沒甚麽結果。隻這丫鬟麵上卻依舊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老爺的意思不是奴婢可以瞎琢磨的。”


    “夫人!”


    “夫人!”


    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從門外漸近,陳媽媽披頭散發從門外跑了進來,經過門檻時還被拌地摔倒在了地上。


    如今房內的丫鬟也不再是被陳媽媽壓製的那一波人,頓時豎目圓瞪,怒斥道:“你這賤婢怎地到般亂跑?衝撞了主子小心你的狗命!”


    許瀾也是愣了愣,平日裏陳媽媽一向注意自己的著裝,就算是許府落魄的時候也依舊穿戴得整整齊齊,哪曾有過這般莽撞的樣子。


    陳媽媽卻像是沒聽到一般,抬起了頭,哭道:“求夫人救救奴婢。”


    “許媽媽不是向我請了幾日假麽?怎麽一回 來就成這副樣子?”許瀾沒有答應下,隻是不緊不慢地坐直了身體。


    陳媽媽沒答,隻是哭著說:“求夫人救救奴婢!求夫人…”


    “大清早的,吵什麽?”陸肆撩袍進來,見那陳媽媽一副痛哭流涕的樣子眉毛一皺。


    跟在他身後的賀九瞬間會意,招了一旁的小廝耳語了幾句。


    陳媽媽見陸肆來了,瞬間緊張起來,也不哭了,隻是說:“小姐,奴婢都是為了許府好啊。”


    連稱呼都變了,像是為了喚起許瀾曾經的回 憶。


    許瀾低眸看了她一回 ,問道:“你倒詳細說說如何對許府好了。”


    她向來不懷疑陳媽媽的忠誠度,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更心涼。


    許瀾從重生到現在,就一直在想許府是如何落魄至傾頹的。


    從前,她懷疑陸肆,但越了解她才越明白,他從不屑做那些陰招,因為他有更直接的方法。


    隻她想來想去,都不會想到許府身上。


    祖父是個極好的人,從她有記憶開始,便一直很寵她,比之她父親有過之而無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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