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聲音漸低。高大而強悍的蟲族甚至不屑於朝著瓦爾的方向看一眼,自始至終,他都隻是垂著眼睫,專注地看著被自己翅膀所包裹的青年。異常結實的雙臂像是在保護著懷中珍寶一般小心地擁抱著那青年,但是瓦爾看著那隻蟲族,卻總覺得那個動作更像是某種囚禁。三名蟲族很快就穿越了精心布置的中庭遠去。隻有那六隻蒼白的幼蟲像是不太滿意似的,又觀察了瓦爾好一會兒,似乎終於確定了瓦爾的弱小和無害,這才驟然轉身飛快地回歸了人形雄蟲的行列。轉瞬間,那一行蟲族身形漸遠。強大的氣息終於散去,瓦爾本應該能夠恢複自如活動的能力才對,但這名弱小的蟲族卻還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與其說是想要探查情報所以才看向那一行蟲族,倒不如說是……想要看到“那隻幼蟲”。瓦爾不受控製地抬手撫上了胸口,感受著心髒的狂跳。經受過精良訓練,本應該不會有任何異狀的身體好像變得完全不聽使喚。剛才他似乎看到了那隻蟲族。在猩紅蟲翼的縫隙中,不小心被瞥到的蟲族青年麵色蒼白似雪,虛弱得好像隨時可以化作一陣微風散開,可是……他非常,非常地美麗。過了好一會兒,瓦爾才勉強恢複神誌。剛才看到的人影實在是過於完美,瓦爾這時候甚至有種不真實感。自己真的曾經看到過那樣一隻美麗的蟲族嗎?從離去的方向來看,那一行蟲族的目的地應該是飛船的上層,因為就在幾天前,瓦爾和自己的教士同伴們才千辛萬苦地清理完了上層的整個區域。整個飛船的上層都被徹底地清空了,偌大的空間被裝飾得富麗堂皇異常奢侈,各處都充斥著沒有任何必要純粹就是用來浪費能量的奇怪裝飾物。所以,那裏就是為了那一位而準備的……在整理上層空間時,作為反叛軍的瓦爾曾經打心眼裏看不上這種奢侈糜爛的作風,更無法理解神母教團如此浪費的各種舉動。但在這一刻,瓦爾卻發現自己的想法變得很奇怪。再奢侈的裝飾物,再完美的裝潢,好像也配不上那名蟲族青年,那完美得好像是他幻想出來的存在。*那一天踉蹌著離開中庭過後,瓦爾有意無意地向自己的上司刺探起了情報。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望得知抵達飛船的“特殊人物”的身份。考慮到他溫和不起眼的人設,這樣刺探情報的行為之前一直進行得很順利。唯獨這一次,他所有的詢問和刺探都格外艱難。旁敲側擊了許久之後,他唯一得到的回應是來自上級蟲族無比冷酷的嗬斥“你不需要打聽這麽多,也不應該對那一位的來曆有任何的疑問和推測。我們這樣的存在沒有資格去提起的名諱。”瓦爾的上級沙啞而亢奮地說道。瓦爾因此而感到無比失落,可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自己的主管在身後發出了意味不明的低語。“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向那裏跪拜並且祈禱。當你們有幸能夠得知那一位的真實身份時,你們會為自己的舉動而感到自豪和驕傲,你們會為自己加入了這一次的航行而感到無比榮耀……”“你們這幫家夥,簡直幸福到了極點……”*“所以,神母教團又認為自己找到了原初之母嗎?”就在教廷飛船上的某隻弱小蟲族正在因為中庭中驚鴻一瞥的蟲族青年而魂不守舍的同一時刻,在數百萬光年之外的蟲巢母星,至高王台之內,響起了一道低沉沙啞的聲音。王蟲舍裏聖者,正注視著自己麵前浮現出來的半透明屏幕,屏幕上正是忠誠於王庭的一名間諜蟲(那是一名神母教團的高層主教)秘密傳輸過來的信息。跟地位低微的瓦爾不一樣,這名主教傳遞過來的情報非常詳細,至少在男人的麵前,光幕上清晰地呈現出了洛希,奇蘭以及艾瑞爾的麵容和身份信息。唯一模糊的,就隻有那一道被洛希死死護在懷裏的身影。那是所有情報關注的重點……那名被認為是原初之母的青年。被包裹在猩紅的翅膀之下,青年裸露在外麵的,隻有一小截纖細的小腿以及無意間從袖口露出來的蒼白指尖,即便隻有一抹模糊的輪廓,也可以感受到青年的虛弱與纖細。資料上顯示,這不過是一隻已經被轉手過好幾次,在好幾名雄蟲身下輾轉過的劣等蜜蟲。因為實在是過於微不足道的存在,在奇蘭猩紅之主秘密聯絡神母教團,並且表示這隻名為蘇林的露巢實際上就是回歸的原初之母前,蟲族的資料庫裏甚至都沒有他的詳細記錄。如今留在屏幕上的,也隻有寥寥幾行字,連影像記錄都是空缺的。那名忠心耿耿的高級主教倒是想過要在蘇林進入教團的時候留下影像,然而據說他之後得到了一個非常慘痛的教訓。【據觀察,奇蘭猩紅之主,艾瑞爾聖者以及名為洛希的無群流浪蟲族,都表現出了對該個體的強烈保護欲望……】看著那一行字,一陣厭惡頓時湧上了觀看者的心頭。“真是可笑,就這樣的偽造品,又想要冒充‘母親’嗎?甚至還迷惑了這麽多高級蟲族……”“這群愚蠢的蟲子怎麽會明白‘母親’的偉大……‘母親’的美麗……”一步又一步,男人搖搖晃晃地,從寬大高聳的王座上慢慢走下。他所經之處,留下一行腐臭的血水腳印。高大的王蟲身上沒有任何華美的裝飾物,甚至連麵容看上去都非常普通。如果光看外貌的話,恐怕不會有人覺得王蟲舍裏聖者是什麽邪惡而瘋狂的存在。甚至跟絕大多數蟲族擬態出來的那種俊美到邪惡的模樣不太一樣,王蟲舍裏有著一張沉穩溫和,看上去甚至可以說是讓人信賴他的臉。可此時,這張臉卻因為極度的憤怒而微微痙攣。這讓他的麵容顯得有些猙獰。“真可惡……為什麽這群愚昧無知的家夥會覺得,他們能夠等來‘母親’的回歸?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他們什麽都不知道……“他們不知道我們的‘母親’是多麽殘忍。“隻有我知道。”男人的聲音久久回蕩在空蕩的蟲巢內部,然而無人應答。……也不可能有人回答他。在漆黑寬廣的地下巢穴之中,立著一根又一根巨大粗壯的圓柱形密封容器,在這些密密麻麻的容器中,漂浮著無數慘白而畸形的巨大身軀,每一具身體,都比相鄰的前一具更加醜惡,更加怪異,被防腐液浸泡到褪色的腫脹眼珠此刻正冷漠而平靜地注視著巢穴之內,那於王台之上喃喃低語的男人。那些畸形得各不相同,卻又與王蟲舍裏有著相似麵容的可怖屍骸,一如既往地以沉默回應著他的喃喃低語。可舍裏卻像是得到了回應一般,忽然間開始冷笑起來。“哦,天啊,在這麽漫長的等待後……你們竟然還對‘母親’抱以希望?真是天真到讓人惡心呢。我們已經等了多久?讓我數一數……”舍裏伸出了手指在黑暗中漫無目的地點著數,瞳孔深處卻一片渙散。“七……八……九……十……十萬年……等了十萬年呢……“嘻嘻,十萬年了,‘母親’還是沒有回來。”沙啞而絕望的聲音自舍裏的唇間逸出,伴隨著他的嗚咽,他落在地上的陰影開始不斷膨脹。直到蟲巢徹底被黑暗覆蓋。“早就不要我們了。”舍裏重複道。一遍,又一遍。第82章 洛希帶著蘇林回到天啟號奢華的居住區的時候,金屬門開啟的摩擦聲讓一直暈暈乎乎的蘇林猛然驚醒過來。就在幾個小時前,他在好幾名據說是神母教團高級主教的主持下,接受了一次非常高級,非常昂貴的深層基因治療。蘇林根本不知道那所謂的治療究竟對他如今瀕臨崩潰的身體有什麽好處,他隻知道,每次治療的時候他都會做很多奇奇怪怪的夢,接下來在好長一段時間裏,他都會暈乎乎的,仿佛喝醉了酒一般神誌不清。嗯,然後他就得被人抱著走。而作為一名標準的直男,蘇林在人生的前二十五年,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淪落到如今這種狀態。無時無刻不虛弱到腳軟,甚至連基本的走路和站立都無法完成,日常行動全靠其他個體的攙扶和擺弄。簡直就是米蟲中的米蟲,弱雞中的弱雞。蘇林曾經引以為豪的男子漢氣息(包括一米八三的身高),在蟲族的麵前已經無限趨於無。自從來到神母教團後,短短幾天的時間裏,蘇林就覺得日子簡直比他在底層船艙的還難熬。大概是因為身份特殊,其實這段時間蘇林根本就沒能見到幾隻除了洛希、艾瑞爾和奇蘭之外的陌生蟲族,頂多就是在治療時會跟神母教團的祭司和主教們對上幾眼。但即便是這樣,蘇林也已經有點受不了了。他可以感受到那種特殊的,強烈的視線。灼熱,癲狂,渴望……好像所有強烈的欲望都混雜到了一起,化作了無形的火苗。那是這艘船上其他蟲族看向他時留下來的情感殘留。也許是因為之前進行過心靈鏈接,現在的蘇林對於其他個體的情感的感知變得異常敏銳。他可以感受到,這艘船上所有蟲族都對自己,不,應該說是對原初之母有著不理智的向往與崇拜。有的人大概會很喜歡這樣,但作為所謂的原初之母,蘇林的感覺卻糟糕透了。他仿佛又回到了當初自己在人類底層社會艱難求生的時候,是的,他總是可以招來很多人的“喜歡”,但那些“喜歡”後麵隱藏的黑暗情感卻隻會讓他忍不住作嘔。幸好,如今他的身側還有洛希以及小蟲崽們,他們的存在多少讓蘇林好受了一些,但問題就是,哪怕是洛希和蟲崽,對待蘇林的態度也跟之前有了一點微妙的不同。蟲崽們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有可能會刺激蘇林分泌蜜汁,這會讓他背後翅膀下方的蜜腺狀況惡化,所以最想要膩在蘇林身側的幼蟲們如今卻被勒令不許進入居住區。至於洛希,謝天謝地,他在知道蘇林可能是原初之母之後倒是沒有表現出什麽狂熱和癡迷,但是,他對蘇林的保護欲一直在膨脹,具體表現就是他完全不允許神母教團中的教士和祭司們照顧蘇林,而這一點差點讓他和奇蘭之間爆發一場戰鬥。在奇蘭看來,祭司們的使命就是照顧好歸來的原初之母,他們從進入教團那一天開始就一直在為這一刻做準備,而洛希顯然就是趁著蘇林病弱的時刻,想方設法獨占“母親”。而洛希麵對奇蘭的指責表現得卻很冷靜。“我不信任他們。”洛希說道。末了,他又補充道:“……即便是那位原初之母,的王夫們也不曾允許任何陌生蟲族踏足的巢穴吧?那些弱小的家夥又有什麽資格碰觸蘇林?”不得不說,這句反問問得奇蘭啞口無言。那場戰鬥最終在奇蘭的沉默中消弭於無形,而洛希也成為了這幾天抱著蘇林行動的唯一一個。…………再次置身於奢華精美的起居室之內,大概是因為所有強烈的目光與情感都被隔絕在外,蘇林精神好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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