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隻能大幅度地呼吸，然後，恐懼地閉上了眼睛。下一秒，蘇林的胸口一涼。【“唔……”】蘇林發出了一聲無聲的悶哼，極度驚懼之下，他的眼角不由自主地滲出了眼淚。完了完了完了完了這下真的完了蘇林在心中嘶吼著，哀悼著自己的短暫生命。“嗬。”一片混亂中，蘇林似乎聽到了一聲很淡的冷笑。等等，好像不是很痛？發現這一點後，蘇林驚喜地睜開了眼睛。為此，他在猝不及防間對上了梅迪瑟斯近在咫尺的青色眼睛。蟲族的瞳仁顏色淡得就像是極地最深處的冰，透著尖銳的冷意，但除此之外，那冷意之下似乎又蘊含著一些更加複雜，更加讓人迷惑的奇妙情感。監察官並沒有直接撕開蘇林的胸膛掏出內髒什麽的啃一啃，他隻是單純地用指尖將卡洛斯留給某隻幼蟲的那件外套切碎了。驟然失去了所有衣物的蘇林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肌肉更是在緊張下不自覺地微微跳動，多年來缺乏光照導致的蒼白皮膚上浸著一層因為冷汗而產生的濕潤光澤。隨著呼吸，一滴汗珠順著蘇林的下巴滴落在蘇林的鎖骨上，然後，又隨著青年不由自主地輕顫慢慢下落，最後滑過了稍顯單薄的胸口。梅迪瑟斯垂下了眼睫，目光隻在蘇林的胸口停了一瞬。“記錄。”他語氣平淡地對身側的蟲族說道，“……體表未發現群落印記。顯性的與隱形的皆無。”停頓了一下，他補充道。“探查到其他雄蟲的信息素氣息，該外源性信息素液個體來自蒼白天災群落。”負責記錄的蟲族頭頂的觸角壓得很低，這一點非常鮮明地顯露出了他的緊張。但他記錄數據的動作卻很迅速。接下來，伴隨著禁錮蘇林的特殊裝置閃過各種光幕，梅迪瑟斯報出了一連串複雜的數據和信息。蘇林聽不太懂，但是隱約可以感覺到大概是跟自己的身體有關的。這就是血脈審核嗎？梅迪瑟斯漠然的態度與堪比機器一般的檢查方式，讓蘇林原本緊繃的身體在不知不覺中放鬆了下來。可就在他覺得血脈審核僅此而已的時候，梅迪瑟斯卻忽然回到了他的麵前並且站定。男人的手又一次轉化為了蟲肢，下一秒，一陣刺痛襲向蘇林。原本積蓄在眼眶的眼淚倏然落下，滴在了梅迪瑟斯的手背上。而高大冷漠的蟲族卻像是毫無所覺。他指尖已經刺破了蘇林的胸口，有什麽東西順著傷口沁入了蘇林的皮膚下層。蘇林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胸口似乎在微微發熱，但是他無法低頭，自然也無法得知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儀器附近本應安靜做記錄的蟲族，在看到他胸口時顯得異常驚訝。“梅迪瑟斯大人？這是”“記錄，經由血脈召喚程序，確認該個體血脈中帶有附屬群落標記。”梅迪瑟斯平靜地看著蘇林胸口緩緩浮現出來的紋路，瞳仁微微縮緊，變成了細小的一點，“該標記可證明個體群落為‘露巢’，為‘血翅’的仆蟲群落。”附屬群落？露巢？仆……仆從？……這是什麽跟什麽啊？蘇林聽著梅迪瑟斯的話，滿臉迷茫。他真的很擔心自己，自然也無比關切梅迪瑟斯的話語，然而，這些詞單獨他都能懂，組合成一個句子，作為剛剛成為蟲族的人類，蘇林是真的摸不著頭腦。他隻能隱約感覺到情況似乎有點不太妙。因為在聽到梅迪瑟斯的話之後，檢查室裏的其他蟲族似乎都有點態度微妙。要到很久以後蘇林才能明白那天檢查室裏的古怪究竟從何而來。梅迪瑟斯來自於“血翅”，這是僅次於王族的高等級群落，像是這種強大的群落之下，會有大量的附屬群落。這種所謂的附屬群落……簡單來說，就是更加弱小的群落為了得到高等級蟲族的庇護，自願成為他們的奴仆。放在人類世界，他們大概可以稱之為“奴隸”。到了蟲族世界，他們被統稱為“仆蟲”。當然，在蟲族帝國裏，“仆蟲”群落數不勝數，畢竟這是一個再殘酷不過的世界，自己能力不夠強又想活下去的話，隻能采用這樣的方法。然而，在所有的“仆蟲”中，有一個群落卻相當特殊，那就是“露巢”。跟其他出賣自己的雄蟲個體充當高等級蟲群的炮灰與苦力的仆蟲不一樣，“露巢”很弱，弱到他們連當炮灰和苦力的資格都沒有。哪怕是露巢中最強壯的成蟲個體，在其他蟲族麵前都弱得不堪一擊。基於他們天生的弱小，這一族進化出了非常特別的求生方式：他們會分泌出一種特殊的液體，一種類似於蜜汁的東西用來喂養其他蟲族。對於絕大多數蟲族來說，他們的蜜汁極其香甜而可口，而他們也以蜜汁作為交換，換取其他蟲族的庇護。這也就是他們的群落“露巢”的由來。事實上，就連蟲族如今對那些出賣身體交換庇護的弱小蟲族的稱呼，“蜜蟲”，原本也是專門用來描述他們的。“露巢”最後的主人，便是鼎鼎有名，以盛產高等級蟲族而聞名的“血翅”。不過，“露巢”的體質極弱，繁衍又過於艱難。在幾十年前與人類的戰爭中，他們遭受了襲擊，已經被宣告滅絕。可現在，卡洛斯上校竟然又從人類研究所的廢墟裏重新找回了一隻活著的“露巢”。所有蟲族瞬間安靜了下來。梅迪瑟斯是目前最有可能得到領主位置的血翅，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隻是非常剛好地撿到了自己的東西，然後拿回來而已，沒有人有資格提出異議。可是，這隻露巢又是卡洛斯帶回來的……整個檢查室裏似乎隻有梅迪瑟斯一如既往不曾有任何情緒上的變化。“通知卡洛斯蒼白天災。從今天起，這名幼蟲個體所有權將轉移到我手裏。”聽到這句話後，那幾名下級蟲族之一有些緊張地晃動著觸角，聲音也有些發抖。“梅迪瑟斯大人，這隻幼蟲的身上有非常明顯的蒼白天災的氣息，他是卡洛斯大人的蜜蟲，如果要拿回所有權的話恐怕會引起對方的抗議。考慮到我們如今正在跟蒼白天災尋求合作，這件事……這件事也許可以稍後再商議？”說話的那名蟲族心情苦澀。在看到蘇林胸口那枚來自於“血翅”的印記後，他就知道情況會變得很糟糕：蘇林身上那股屬於蒼白天災的氣息實在是太濃了，濃到所有人都可以聞得出來，那氣息的主人對於這隻蜜蟲擁有多麽強烈的獨占欲。梅迪瑟斯要求所有權的行為固然正當，但是奪取另外一隻強大雄蟲的蜜蟲，可是很容易激起兩方群落之間的摩擦的。“哦，是嗎？”銀發的蟲族淡然地打斷了自己忐忑不安的下屬。“首先，這隻幼蟲並非卡洛斯的蜜蟲。”說到這裏，梅迪瑟斯那張冰封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一絲極其輕蔑的冷笑，這讓他看上去比之前還要顯得恐怖許多，“如果隻是注射點信息素液就能得到一隻蜜蟲的話……”說話間，梅迪瑟斯忽然漫不經心地轉過了頭。對上蟲族視線的那一瞬間，蘇林差點停止呼吸。不妙。真的很不妙。他可以感覺到有什麽非常糟糕的事情似乎要發生了。蘇林嚇得幾乎要哭出來，可他還是迅速地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眼睛睜大，這樣很容易就可以染上一點濕潤的淚光。放鬆麵部肌肉，但是要繃緊眼底，這樣會顯得可憐，無辜，但是又隱隱有些信賴和親近……蘇林就這樣看著梅迪瑟斯。雖然對方是一隻蟲族，不過他長得確實跟當年的賀子森太像了。在這種生死存亡的時，蘇林其實也想不到太多，他隻是習慣性地用當初哄賀子森的方式，對上了名為梅迪瑟斯的蟲族。在最開始，他之所以可以靠近那個冷若冰霜的少年，靠的就是每次在對方有些煩躁的時候，露出這樣一幅傻乎乎又全然無害的臉。雖然不知道原因，可每一次都會奏效。是的，僅僅隻是這樣看著對方而已，賀子森會莫名其妙地收斂起自己的冷意與怒氣。果然，蘇林這樣看向梅迪瑟斯後，蟲族的動作似乎頓了頓。蘇林心頭頓時一鬆。蟲族監察官那雙清澈冰冷的眼睛，與很多年前的賀子森完美地重疊在了一起。【“收起你的蠢臉。”】有那麽一瞬間，蘇林甚至覺得自己好像又可以聽到賀子森那有些嫌棄的低語。真奇怪。蘇林想。他都不知道自己原來還記得賀學長當時的表情和語氣，明明都已經這麽多年了…………然而，就在此時，在蘇林以為自己的求生小技巧又一次奏效的這一刻，梅迪瑟斯卻倏然抬起手。高大冰冷的監察官，以不太符合他一貫風格的粗魯方式，一把抓住了纖弱青年的頭發，迫使那隻可憐的幼蟲露出了那根細弱的脖頸。然後，銀發的高級雄蟲低下了頭，一口咬在了蘇林的頸彎處。血湧了出來。蘇林的身體劇烈顫抖個不停。如果他可以出聲，此時應該在痛苦尖叫。好痛！真的好痛！蘇林懷疑自己的動脈已經被麵前這隻惡心的蟲族咬穿了。蟲族的動作極其粗暴，蘇林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對方尖銳的口器是如何直接刺穿並且撕開他的血肉的。如果說之前他表現出來的可憐或多或少有些表揚的成分的話，在這個時候，他看上去是真的很可憐了。單薄到好像輕輕一碰就碎掉的纖弱身體顫抖不已，漂亮到極點的麵容微微扭曲，布滿了濕潤了水光，那是他的冷汗，以及大量的眼淚。鮮血汩汩自蘇林頸部傷口往外冒出，將他半個身體都都浸成了血紅。而麵對幾乎快要暈過去的青年，梅迪瑟斯的神色卻異常平靜，他看上去甚至比之前要顯得愉快許多。“看，如果這樣也能算的話，現在他也能算是我的蜜蟲了。”一股強烈的，屬於“血翅”梅迪瑟斯的信息素氣息在檢查室中彌漫開來。那股氣息是如此濃烈，別說它輕而易舉就可以將卡洛斯小心翼翼留在蘇林體內的信息素壓製了下去，就連如今還在檢查室內的其他幾隻蟲族，都在高等級蟲族那帶有強烈攻擊性的氣息下，控製不住地開始發起戰栗匍匐。這舉動讓這些蟲族看上去相當狼狽，但是沒辦法，源於血脈的天性讓他們根本無法抵抗梅迪瑟斯這樣的高等級蟲族。如果梅迪瑟斯真的願意，他可以直接把檢查室裏所有的蟲族都變成自己的養分。謝天謝地，梅迪瑟斯今天的心情似乎並不壞。他很快就停止了對自己下屬們的折磨。“現在，你們可以去通知卡洛斯蒼白天災了。”銀發的蟲族麵無表情地重新發出了指令。第10章 在這樣的梅迪瑟斯麵前，不會有任何一隻蟲族敢於拖延這位大人的吩咐。被懸掛在懸浮裝置上的蘇林本來是想暈的，這時候也隻能強撐起精神保持清醒。他小口小口吸著冷氣，看著那些看上去十分高大凶猛的蟲族唯唯諾諾，屁滾尿路離開了檢查室。他們甚至都沒有留下用於處理雜事的低級工作蟲族。畢竟大家都是蟲族，方才梅迪瑟斯留在那隻纖弱露巢身上的信息素已經說明了太多。那種強烈的渴望和獨占欲什麽的……咳咳，接下來梅迪瑟斯會對那隻新到手的幼蟲做什麽，其他蟲族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了點猜測。而他們也十分識趣地清空了場地，生怕會打擾到這隻未來的血翅領主接下來的“樂趣”。很快，空曠而陰森的安委會檢查室裏就隻剩下了疼得直抽氣的倒黴人類，以及梅迪瑟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