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忽明忽暗。


    蘇義感覺自己的腦袋有點疼,這種疼並不像是他往常的太陽穴刺痛,而像是另外一種痛,仿似有一隻手正在強行從他腦袋裏掏東西一樣,是一種心理上的痛。


    蘇義用力晃了兩下,想要將這種感覺拋掉,卻沒有成功。


    迅速地,蘇義想到了一種辦法,他開始回想他的母親,他開始回想那件事,他知道他一旦回想那件事,就會控製不住地頭疼……


    果然,當那件悲慘的事開始湧入腦海中的時候,當那個讓他們全家在轉瞬間分崩離析的場景浮現在他眼前的時候……蘇義很快就感覺到了太陽穴處傳來的刺痛,這種生理上的刺痛將他腦內的那種痛替代掉了,反而讓他變得清醒了一些。


    蘇義用力擠壓著太陽穴,麵前紙張上的數字也不再晃動,他緩緩抬起頭,發現袁有銘正直直地坐在對麵,臉色發紅,雙眼盯著自己,神情有些異樣。


    “你怎麽了?”蘇義問道,話一出口,他便感覺自己的咽喉處稍微有些疼痛,就好像裏麵卡著一個什麽東西一樣。


    “你……哦,我沒事。你沒事吧?”袁有銘臉上稍微露出了一絲的驚訝,雙眼也明顯地在一瞬間變大了一些,不過很快,他就恢複了正常,直著的腰也稍微彎了下來,露出一抹有些不自然的笑容。


    “我沒啥事……就是頭有點疼,不過是正常的,我都習慣了。”蘇義按了按太陽穴,隱痛感正在消失。


    “哦,我看你剛才有些反常,一直盯著紙張看,雙手用力按腦袋,我連著喊了你幾聲,你都沒回應我,我以為你怎麽了呢。”袁有銘露出關切的表情。


    “沒事……對了,我們剛才說到哪了。”蘇義看著麵前的紙張,很快就想了起來,“通話記錄對吧?你說在趙強給江一墨發送第一封郵件的那天晚上,兩人曾經通過電話對嗎?”


    “是的。”袁有銘點了點頭,雙眼悄然觀察著蘇義,並且悄悄將手中的一個類似於小木棒一樣的東西揣進了褲兜中。


    “不過,你確定這兩個號碼是趙強和江一墨的嗎?”此時的蘇義已經完全恢複了冷靜和理智,拿起紙張來,開始認真查看起來,問出了這個最為關鍵的問題。


    此時,在蘇義的身上,最開始聽到這個消息時的那種有些慌亂緊張感已經沒有了。


    這個問題問出來之後,袁有銘很明顯地愣了一下。


    “我托朋友幫忙查的,我就是想先自己確定一下,所以才沒打擾你,直接去找的我朋友。”袁有銘笑了笑,發現蘇義沒有在看他,他臉上的笑容又迅速收斂。


    “通話記錄是吧?這事確實應該查,而且應該早點查,說不定能發現些什麽。”蘇義仔細看著那個紙張上的號碼,片刻後,他疑聲道,“不過,我之前在查詢江一墨個人信息的時候,發現他實名認證的手機號隻有一個啊,而且,那個號碼,我記得是138開頭的。”


    “是嗎?”袁有銘道,“有沒有可能並不是實名認證的?或者不是他自己的姓名,而是他用的別人的名字,但手機號卻是他在使用?”


    “確實會有這種情況。雖然現在大部分手機號都已經實名認證,但還是有一些手機號是不需要的。不過,既然不是實名認證的,你的那個朋友又是怎麽確定這兩個號碼是江一墨和趙強的呢?”


    蘇義抬起頭來,望向了袁有銘,目光中帶著一絲銳利。


    袁有銘輕抿了一下嘴唇,眯起眼睛來,緩緩點了點頭道:“有道理。”


    隨後,袁有銘迅速拿過桌上的紙張,揣進兜中,同時站起身來道:“這事,是我沒辦好,我得再去確定一下,我去問問我那個朋友是怎麽查到的,必須要有證據證明這兩個號碼是趙強和江一墨的才行……這事我搞的太急了一些,我一得到結果後,立馬就想告訴你,根本沒來得及思考那麽多。”


    蘇義也跟著站起了身來,他輕拍了一下袁有銘的肩膀,安慰般地道:“是啊,必須要確定一下才能行,不然這樣太過冒失了。你最開始說的時候,真的把我嚇了一大跳。不過,不管怎樣,你都給我提了一個醒,我還有一條線索沒查,那就是通話記錄,雖然肯定查不到具體的通話內容,但可以查到相互的聯係人,可以查到通話時間,說不定能幫我們打開一條新的思路。”


    袁有銘站著和蘇義道:“行,我這就去和他確認一下,一有消息了,立馬通知你。”


    蘇義點了點頭:“好。”


    隨後,袁有銘徑直朝外走去,走的有點急。


    蘇義感覺今天晚上袁有銘的一些言行舉止都有些怪怪的,不由問了一聲:“有銘,你沒事吧?”


    袁有銘回過頭來,望著蘇義道:“沒事啊,我可能也是稍微有點緊張吧,畢竟這個案子到了最後階段了。”


    蘇義往前走了兩步道:“這可不像往常的你啊,往常的你不論事態如何嚴峻,都是不會緊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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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有銘笑了笑道:“那隻是表麵不緊張而已,內心其實還是緊張的。”


    略微停頓後,袁有銘擺正臉色,繼續道:“不過,雖然這兩個電話號碼我要再去確定一下,但關於那三個人很可能是串通好的這一點,我有著百分之八十的確定,他們的很多肢體語言和細節點都十分相似,這一點不得不承認,尤其是江一墨,實話說,對於他,我從犯罪心理的角度來說,他肯定還在撒謊,尤其是,在他的身上,依然有著很多謎題,這也就代表著,在很多事上他沒說實話。”


    蘇義直視著袁有銘,思索片刻之後道:“有銘,你怎麽忽然間這麽覺得了?”


    袁有銘搖頭道:“並不是忽然間這麽覺得,其實晚上開會的時候我就已經這麽覺得了,隻是我沒有當著大家的麵直接和你說,現在,時間越來越少,我不想等事情結束才馬後炮,我想先和你說,讓你心裏有個準備。”


    蘇義的眉頭皺了皺。


    袁有銘一向是給蘇義加油打氣的,一向是站在蘇義這邊的,怎麽忽然之間就轉變了態度呢?


    “那如果我們真的全部都錯了,你覺得我們要怎麽調查?”蘇義反問道。


    “從頭開始,從何維和黃婷的人際關係開始排查,先查犯罪動機,而不是先找嫌疑人,再反推犯罪動機,截止到現在,我們連犯罪動機都不知道,這樣查下去,簡直是在浪費時間。”袁有銘說話的語氣不由加重了一些,用詞也變得嚴厲了。他的態度和幾個小時前簡直天壤之別,他的表情和語氣看起來已經不是在和蘇義討論了,而是在指責蘇義,亦或是在和蘇義爭吵,想要強行將蘇義扭回到他所認為的“正確道路”上來。


    “有銘……你真這麽覺得?”蘇義感覺自己的內心深處傳來一絲痛楚。


    “是的。”袁有銘重重地點了點頭。


    略微停頓後,袁有銘似是感覺到了蘇義身上傳來的那種有些失望的情感氣息,袁有銘輕吸一口氣,語氣輕緩了一些,說道:“不管怎樣,我還是先去確定一下通話記錄吧,如果手機號碼真的是江一墨和趙強的,那一切就不用我多說了。蘇義,你要知道,我之所以會在這個時候說這些,隻是想讓我們還有最後的機會去揭開真相,而不是故意為你添堵。你知道的,我不是那樣的人。自始至終,我都站在你這邊,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會改變這一點。”


    袁有銘露出了一抹笑容,朝著蘇義點了點頭,不待蘇義回應,他便轉過了身去,朝著門外走去。


    當袁有銘轉過身去的一瞬間,他臉上的那抹笑容也跟著一起消失了。


    蘇義站在會議室內,默默地看著袁有銘離開。


    袁有銘的黑色風衣伴隨著他急促的腳步而略微晃動,他挺直的腰杆中透出堅定和自信,他沒有回頭,腳步也沒有停頓,徑直走了出去,腳步聲響在走廊中,逐漸消逝。


    蘇義皺著眉頭,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袁有銘的態度怎麽忽然之間變成這樣了呢?


    難道是自己太過敏感了?難道是袁有銘之前態度太好了,稍微正常一些,蘇義就覺得不對勁?


    其實,細想一下的話,袁有銘也並沒有說太過嚴重的話,他隻是在陳述一件事實,隻是在表達他的想法,隻不過,他的這個想法和蘇義的有些不一樣。


    按照常理來說,不管袁有銘發現了什麽,隻要沒有實證,他都應該在這樣關鍵的時刻站在蘇義的身邊,幫助蘇義,支持蘇義,鼓勵蘇義。


    但,袁有銘卻選擇了另外一種反對的方式。這才是讓蘇義覺得無法接受的地方。


    這和他所認識的袁有銘有點不一樣了。


    難道真的是因為袁有銘想要幫助蘇義懸崖勒馬,及時回頭嗎?


    蘇義不知道。


    他隻知道,經過了這件事之後,他的內心確實有些失落,他對於繼續調查下去的那種衝勁也有些消散了。


    蘇義默默坐在了椅子上,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回想整件事。


    他試著反問自己,如果江一墨和趙強真的早就認識,那麽,這又代表著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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