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現場照片,一係列的疑團出現在蘇義的腦海中。


    蘇義思索了許久,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每一種推理過程都會在中途因為動機明顯不成立的問題而被迫中斷。


    看來,這其中必然有故事。


    如果他們原本就不認識,那其中必然有問題。


    如果他們原本就認識的話,那就更說明問題了。


    也就是說,不論他們認不認識,不論鄭茜要去做什麽,他們之間必然存在著一些不為外人所知的隱秘。


    當然了,這些所謂的“隱秘”,也有可能隻是蘇義過分緊張,過分關注,對其強行加戲。


    最簡單的解釋,就是交管局車禍報告中說的那樣,馬青華酒駕,鄭茜和馬青華車上做“不雅之事”,擦槍走火,失去注意力,導致撞斷圍欄,摔下懸崖。


    這種解釋,是最符合事件邏輯的。


    當然,其中的人物動機,沒人在乎,也不需要在乎。


    在證據麵前,很多心理層麵的東西,就變得十分弱勢,可有可無了。


    不過,蘇義對於他們的動機,倒是非常關注。在他看來,任何事件的背後,都必然有著明晰的人物動機,找到了動機,便也解開了這件事表麵的層層迷霧,真正觸及了內核的部分。


    正是因為蘇義他們沒有搞清楚何維和黃婷死亡背後的原因,沒有搞清楚凶手的真正動機,所以才一直被動調查,如果知道了動機,即可反向調查,肯定能提高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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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怎樣,從蘇義的角度來看,馬青華和鄭茜兩人的這起車禍,看起來似乎並沒有那麽簡單。


    作為一名刑警,蘇義敏銳地察覺到,這其中應該有著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不僅僅是他們在車上做“不雅之事”這麽簡單。


    可到底是什麽呢?蘇義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來。


    他準備先擬定幾條思路,沿著擬定的思路進行反向推理,看看能否找到突破口。


    在擬定思路的時候,他也在繼續查看照片,尋找照片上的細節。


    在尋找照片細節的時候,他看到了這起案子的經辦交警和民警,交警和民警都留著工號,如果查應該也能查到。


    毫無疑問,這起交通事故是民警先查,交警輔助,民警確定是意外事故後,再交由交警做後續的處理。


    現在內網上的事故報告是交警部門寫的,那就是說,民警基本上沒有進行大範圍的細致調查,憑借現場的一些情況和車內的人員情況,直接作出了判斷,斷定是一起意外交通事故,便很快交給了交警部門。


    可是,這起交通事故到底和何維及黃婷案件有著怎樣的聯係呢?


    馬青華和鄭茜之間又是什麽關係呢?


    就在蘇義絞盡腦汁思索之際,老鄧從外麵急匆匆走了進來。


    “我已經和小楊說好了,他正在協助薑瑜篩選監控範圍,說不定很快就會有結果。”老鄧大跨步走進了辦公室,語氣有些急促地道。


    “可以。”蘇義看了一眼老鄧,點了點頭,沒有過多表示,他還在腦中思索車禍的問題。


    “我準備開始查那個不正經女人了。”老鄧坐到位置上,端起水杯來,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


    蘇義這時剛好查完馬青華的資料和那場車禍的交通事故報告,便對老鄧說:“老鄧,要不那個女人的資料我自己來查,你去幫薑瑜他們排查錄像吧,他們那裏可能更加需要人手。找到冤魂的實證十分重要,如果沒有實證的話,我們明天的工作都沒法展開。”


    “你自己查?”老鄧疑聲道,“你忙的過來?”


    “能行,我正在查那起交通事故,順便連帶著把那個女人也查了吧,耽擱不了多長時間,還能增加我對這個女人的理解。”蘇義解釋道。


    “既然如此,那就你來查吧,反正我也不想查!”老鄧端起水杯來,喝了一大口水,然後又道,“那我就去薑瑜那邊了。你自己在這能行?”


    “肯定能行。”蘇義道。


    “袁有銘那小子呢?他不是應該在這的嗎?”老鄧環顧一圈,並未發現袁有銘的身影,“他不會又回他那個茶園幽會去了吧?”


    “他剛走沒多久,因為他這兩天都沒休息好,我就讓他先去休息室休息了。等會他應該還會來,有需要他幫忙的地方,我可以隨時叫他來。”


    “你個臭小子對袁有銘也太好了吧!我們幾個都在加班加點地熬夜,薑瑜的雙眼都熬紅了,我這把老骨頭也到處酸痛,你卻讓他回去休息了?”老鄧就像是喝了醋一樣,語氣中帶著濃濃的酸溜溜的味道,他撇嘴望著蘇義,繼續道,“你這是把袁有銘當成小媳婦養了啊?他這麽年輕力壯的,熬幾天夜怎麽了?再說了,他啥也沒幹啊,每天就到處晃悠,搞的神神叨叨的,真不知道你叫他來是幹啥的!”


    老鄧的這番話除了有點酸之外,也帶著一點刺,正好刺進了蘇義內心深處那一塊十分柔軟的地方。


    不過,這事確實也是蘇義理虧,沒法反駁。


    一來袁有銘的確去休息了,但另外的成員卻在加班加點,這多少有些不公平;二來袁有銘自從以犯罪心理顧問的身份加入案件調查組後也確實沒幫上什麽實質性的忙,除了參與審訊、提供了一些建議、在蘇義迷惑不解的時候給予提示、在蘇義信心不足的時候給予打氣之外,確實也沒幹什麽具體的事。


    “我等會就把他叫回來……”蘇義輕抿了一下嘴唇,主動承認了自己的錯誤,“是我沒做好,我承認。”


    “嗨!行了,我就是隨口這麽一說!又不是較真!袁有銘畢竟是外聘的心理顧問,不是專業刑偵人士,他能幫忙自然好,幫不上忙,我們也不能怪人家不是?!”老鄧見蘇義主動承認錯誤,態度很好,而且麵帶愧疚神色,也是有些於心不忍,他反過來安慰蘇義道,“打硬仗還是要我們自己人才行!好了,閑話我就不多說了,你自己心裏明白就行,我去那邊忙了!今天晚上,估計又是一個不眠夜啊!”


    說罷,不待蘇義回話,老鄧拿起一件外套,大跨步走了出去。


    蘇義看著老鄧離去的背影,還想要說什麽,張了張口,卻沒能說出來。


    有些事,確實沒法說出口。


    蘇義深吸一口氣,將老鄧剛才說的有點“刺”的話拋諸腦後,將袁有銘的形象也拋諸腦後,準備做接下來的工作了,也就是查鄭茜的個人資料。


    他相信,調查完了鄭茜,對於這起交通意外事故,應該會有更加全麵的認識。


    在公安內網,輸入鄭茜的身份證號碼後,很快就出現了鄭茜的基礎個人資料。


    鄭茜,已經死亡,死亡時間三年零三天前,死亡時年齡27.


    大學本科學曆,職業是小學教師,在崇市第一實驗小學任教語文老師,從23歲大學畢業後就一直在實驗小學任教,直到26歲時因為個人原因辭職,在死亡前半年多的時間裏,處於無業狀態。


    蘇義記得,馬青華同樣在死亡前一年多的時間裏處於無業狀態。


    為什麽他們兩人都無業?是巧合,還是有某種外人不知道的原因?


    按理來說,鄭茜的工作還算是相當不錯,在公立學校中任教,教的又是小學,壓力不大,而且還有寒暑假,是很多女生的理想選擇。


    為什麽鄭茜會在幹了三年多之後離職呢?上麵寫著她是因為個人原因離職,但沒說是主動還是被動,這一點,是個疑問。


    蘇義將這一點記錄下來,準備詢問一下崇市小學,看能否查到鄭茜具體的離職原因。


    之前馬德順曾說過鄭茜是老師,現在得到了驗證,馬德順還說在出事前鄭茜已經不是老師了,也得到了驗證。


    不過,鄭茜是老師這個事實,還是讓蘇義稍微有些意外的。


    一個小學老師,社會的園丁,按理來說,品德應該都還是不錯的,雖不至於崇高偉大,但也不應猥瑣下賤。


    但,從這起交通事故中來看,鄭茜的一些行為,確實看起來很像是專業幹援交的女性才會做的事情。試問,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民教師,會在開車期間,給一個陌生男人做那種事嗎?很難,就算是一個普通女性,隻要品德稍微正常一些,也不會做出這種事的。


    蘇義接著往下看。


    鄭茜,無犯罪記錄,無房無車無貸款。老家在崇市下的一個小縣城,並不富裕,她是家中的獨生女,以優異的成績考入崇市大學,父親早年過世,是母親一人將其拉扯大。


    看起來,鄭茜是一個品學兼優的好女生,也沒有什麽明顯的不良嗜好。


    蘇義在鄭茜的直係親屬信息裏,找到了她的母親,也就是三年前在新聞采訪中回答記者問題的那個中老年女人,蘇義記下了她的名字和電話,如有需要,他會聯係她核實一些問題。


    看完了鄭茜的個人信息記錄後,蘇義對於鄭茜這個人愈發感到迷惑了。


    她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呢?同理,馬青華又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呢?


    他們兩個看起來都是普普通通的年輕人,相互之間也不認識,也沒有不良犯罪記錄,怎麽會在車上做那種事呢?難道單純就是激情碰撞,情感宣泄?


    蘇義長籲一口氣,閉上眼睛,雙手揉搓著發脹的太陽穴。


    查完了鄭茜的信息,不僅沒有讓蘇義產生茅塞頓開的感覺,反而還讓他愈加迷惑和不解了,腦中的疑問也變得越來越多了。


    冷靜了一會後,蘇義用力晃動腦袋,將腦中一些雜亂的想法拋掉,重新睜開眼,試著將馬青華,鄭茜,和那起交通事故聯係起來。


    除卻車禍的表象之外,現在最重要的一個問題,就是動機。


    馬青華的動機是什麽?鄭茜的動機又是什麽?


    蘇義隱約感覺,在馬青華和鄭茜之間,好像缺了一環。


    缺了一環什麽呢?難不成是缺了一個人?是這個人將馬青華和鄭茜聯係到了一起?


    難道說,車上不止馬青華和鄭茜,還有第三個人?


    不對,如果真的有第三個人,他應該也不在車上,如果他在車上,肯定會留下蹤跡,不可能一點蹤跡都留不下。


    蘇義想來想去,隻想到了一種可能,就是在鄭茜和馬青華之間,有另外一個人或者說另外一件事,這另外一個人或事,將他們兩人聯係到了一起,讓他們的行為有了各自的動機。


    至於這第三個人或事到底是什麽,目前並不知道,從他們的基礎信息中也完全看不出來,從事故報告記錄中也看不出來,唯一可能看出來的,或者說唯一有可能隱藏著線索的,便是在照片裏。


    照片中隱藏著的細節,很難一眼看出,需要反複琢磨,並且要配合現場考察才能行,畢竟僅憑平麵的照片,很難具象出現場的場景,也就無法發現一些隱藏在角落中的細節。


    現在,馬青華的個人信息、那起交通事故的官方報告記錄、以及鄭茜的個人信息,這三大塊的內容全部已經查完了。


    蘇義將所有問題匯總了出來,又重新製定出了新的方向。


    既然疑點很多,接下來就需要一個一個地排查,直到最終弄清楚這件事為止。


    蘇義長籲一口氣,看了一眼時間,不知不覺,已經晚上九點半了。


    辦公室內的人已經越來越少,蘇義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辦公桌前,保持著同樣的姿勢已經一個多小時了,他的肩膀隱隱酸痛,雙眼也有些發脹發疼。


    蘇義微微閉眼,隨後又睜開,不過他沒有望向電腦屏幕,而是望向了門口的方向,不知為何,他竟然有些期待老鄧在此時走進來,大聲喊叫他的名字了,因為每次老鄧從外麵進來,都似乎能帶來好消息一樣。


    蘇義太需要好消息了,尤其是薑瑜那邊的好消息。


    當然,吳芸那邊如果有好消息的話也行。


    或許是因為身體太過疲累了,也或許是因為情緒上出現了極點,亦或是因為查了鄭茜和馬青華後沒什麽收獲讓蘇義有些失望,此時的蘇義望著辦公室門口,忽然有種念頭,他覺得不管是老鄧,薑瑜,陸菲雪,吳芸,當然也包括袁有銘,這幾個人中的任意一個在這時走進辦公室,都能讓他發自內心地感到喜悅。


    隨後,蘇義就搖了搖頭,將自己這個有些幼稚的念頭拋去了。


    事情尚未結束,現在可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還有最艱難的一場仗要打。


    既然案件的所有線索都集中到了“冤魂”這裏,無論如何,他都要將其查個水落石出,他要讓這件事有個交代,即使他最終真的沒有結案,沒有找到真相,沒有抓住真凶,他也要讓案件邁進一大步,而不是原地踏步,甚至是後退。


    蘇義最不希望看到的,並不是明天天黑之前,他沒能偵破案件,他最不希望看到的,是當專案組人員介入調查後,告訴他,他的調查方向完全是錯誤的,他查了這三天,簡直就是在浪費時間,對於後續的偵查,一點意義都沒有。


    這才是蘇義最不希望看到,也最害怕看到的局麵。


    就在蘇義準備調整情緒,繼續查看鄭茜個人資料,看是否有遺漏細節的時候,一陣高跟鞋的脆響聲響起。


    在寂靜的晚上,在空蕩蕩的走廊中,這陣高跟鞋的聲音顯得十分響亮。


    蘇義聽到這陣高跟鞋聲音的時候,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就浮現出了一張臉。


    當蘇義抬起頭來,望向辦公室門口的時候,一個穿著一身白色OL工裝的女短發人恰好從門外走了進來。


    高跟鞋的脆響聲也在這時嘎然而止。


    短發女人站在門口,環視辦公室一圈,最後,目光落在了蘇義的身上。


    女人神色自信,目光淡然,她不是別人,正是肖傑。


    肖傑看見蘇義正在望向她,她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直視著蘇義,跨步走進了辦公室內。


    毫無疑問,她就是奔著蘇義來的。


    蘇義依然坐在椅子上,當肖傑朝他所在的位置走來的時候,他並未朝她打招呼,也沒有站起來,而是低下頭去,開始查看電腦屏幕上的資料。


    蘇義想要看到的人並沒有來,反而來了一個他最不想看到的人。


    高跟鞋的聲音再次響起。


    “蹬蹬蹬蹬,蹬蹬蹬蹬!”


    高跟鞋的聲音越來越近,最後在蘇義身邊停住。


    這下,蘇義不得不抬起頭來,望向肖傑,他看見肖傑的臉上掛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容,這種笑容,讓蘇義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果然,沉默片刻後,肖傑將她自己的手機放在了桌上,手指一按,屏幕亮起後,出現了一則新聞,新聞中間有一張配圖,她將配圖點開放大,圖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蘇義,而且是蘇義最不想看見的那張照片。


    也就是他的褲子被記者脫掉那一瞬間的照片。


    蘇義的嘴角抖動了一下,麵色微微發青,抬頭望向肖傑:“這是什麽意思?”


    肖傑麵色依然淡然,但嘴角卻不由地露出一抹淺笑:“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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