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義問向馬德順:“第一個問題,8月15號早上八點到十點,你在哪?”


    “8月15號?也就是三天前嘛……我想想……”馬德順眯起眼睛,思索了片刻,然後說道,“我應該在輔導班裏教書法……我和妻子年初的時候辦了一家輔導班,主要教孩子們書法,那天我應該在教課,七點半左右出門,八點就到公司了,因為我要提前去收拾東西,九點開課,我就已經在授課了,孩子們都可以作證,公司也有監控錄像可以查。”


    蘇義點了點頭道:“好的。第二個問題,8月16號零點到淩晨四點,你在哪?”


    “8月16號……淩晨……我已經睡了……我兒子小哲和我母親都可以作證……”馬德順道,“我這麽大年紀的人了,一般十點過就困的不行了,淩點到四點,我肯定在睡覺。”


    蘇義將馬德順說的內容記錄下來,在馬德順回答期間,他一直在觀察馬德順的表情,並未看出明顯的情緒變化,如果馬德順說的話屬實,那他基本不可能是凶手。


    在來之前,蘇義其實還懷疑過馬德順,但聊了一會後,蘇義感覺馬德順的嫌疑應該相對比較小,一來是因為馬德順對於他兒子馬青華的死那種發自內心的悲痛,並不像是在演戲,二來是因為一個有家室、上有老下有小的中老年男人,就算是為了他的家庭,也大概率不可能做出殺人這種事情來。


    蘇義想要問的問題已經問完了,馬德順的回答還算是比較配合,雖然最開始的時候出現了一些情感上的波動,但整體來說,還算是不錯了。


    蘇義望向另外一側的老鄧,問道:“老鄧,你還有其他問題嗎?”


    老鄧搖了搖頭,表示沒有問題。


    在最近兩天的走訪中,老鄧雖然沒有幫上大忙,但至少沒給蘇義添亂,在審訊嫌疑人的時候,他也沒有多嘴多舌,就像他最初說的那樣,他的確是將主動權交了出來,讓蘇義來主導。


    當然了,蘇義在整個過程中也沒有過怯場的表現,更沒出過什麽大紕漏,要不然,按照老鄧的脾氣,早就喋喋不休甚至取而代之了,正是因為蘇義做的非常不錯,所以老鄧也就逐漸地適應和認可了他自己的角色,甘當一枚綠葉。


    這時,蘇義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問向馬德順:“關於你兒子的死,當年立案調查了嗎?”


    “立案調查?”馬德順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搖頭道,“這個不是交通事故嗎?怎麽立案調查?”


    “交通事故也分為很多種,像這種有人死亡的交通事故,有時也需要立案調查的,當然,需要找到立案調查的點,也就是證明這不是一起意外事故。”蘇義道。


    “我記得當時有兩個警察來找過我,問了一些情況,然後過了兩天,通過驗屍以及檢查現場等等流程後,他們給了我一個報告,說是意外事故,交由交通部門來管,後麵又有保險公司的人參與了進來,這件事也就被徹底定義為了意外事故……”馬德順抿了抿嘴道,“其實我當時也想過有沒有可能是那個女人做了什麽事,導致我兒子翻車的……但那個女人也跟著一起死了,這件事就真的沒法查了……除非,死了的人親口告訴我們——”


    說到這,馬德順望向蘇義,輕拍了一下大腿道:“難不成我兒之所以冤魂不散,就是因為想要親口告訴我當時死的過程?”


    蘇義雖然知道這種可能性幾乎沒有,但為了讓馬德順繼續往下說,獲取更多信息,於是嘴上說道:“有這個可能。”


    馬德順喃喃低語著:“可是……可是……他究竟想要說什麽呢……”


    蘇義道:“事情已經過去那麽久了,有些東西肯定沒法再返回去求證了,既然當初他們認定了是一場意外事故,那大概率就是一場意外事故。這隻是我的一個猜測而已。”


    馬德順搖了搖頭道:“哎……本來這件事我都已經逐漸釋懷了,我們全家也開始了新的生活,沒想到竟然又出了這檔子事……”


    蘇義合上記事本道:“現在隻是調查階段,說不定馬青華的冤魂本身就是假的,是另有其人借助冤魂之事達成自己的目的,與馬青華毫無關係也說不定。”


    馬德順又點燃一支煙,剛抽了兩口,忽然劇烈咳嗽了起來,他將煙扔在了地上,歎了一口氣,沒有說出話來。


    片刻後,蘇義道:“你剛才說你有那個女人的信息表,如果方便的話,咱們現在就上去拿吧。”


    馬德順說了一聲“行”,然後便站了起來,不知是因為坐太久了的緣故,還是因為太過傷心導致身體出現了疲累的情況,他剛站起,身子一晃,差點摔倒在地,幸好蘇義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扶住了他的身體。


    “你沒事吧?”蘇義關懷地問。


    “沒事,有點低血糖……緩一下就好。”馬德順撫摸著額頭,片刻後,晃了一下腦袋,鬆開蘇義的手,說道,“謝了,咱們走吧。”


    馬德順率先朝前走去,蘇義緊隨其後,老鄧走在最後。


    三人很快上樓,這一次,馬德順主動邀請蘇義和老鄧進屋坐坐,卻被蘇義拒絕了,一來是因為他們的問題都已經問完了,進去坐坐的意義不大,最多也就是觀察一下房間內的家具擺設之類的,馬德順家中上有老下有小,絕不可能將一些“犯罪類”道具直接擺在明麵上,所以實地觀察也就沒有了太多參考價值;二來是因為他們時間緊迫,進去一坐,估計馬德順還要泡壺茶喝,這一耽擱,可能就得半把小時,會影響到他們後續的行動。


    馬德順見蘇義拒絕的很幹脆,便也不再強行邀請,隻是他進門後,沒有關上門,而是將門開著,意思是蘇義他們想進來就進來,不進來的話,也可以看到他在裏麵做什麽,同樣也能看到他們家的一些基本情況。


    這個微小的動作表明了馬德順對於蘇義的信任。


    在馬德順進去尋找信息表的時候,蘇義看見那個瘦弱的小男孩出現在了客廳裏,他一個人站在客廳,望著門口的方向,望著蘇義和老鄧,小男孩神情木然,雙眼直勾勾的,從他的目光和神情中,看不到絲毫情感的流露。


    一個這麽小的男孩,應該正是快樂開心,無憂無慮的時候,但蘇義卻能感覺到,小男孩的身上,或者說他的內心深處有著某種化解不掉的孤獨和痛苦。


    或許,是因為孤兒的緣故?因為他的父母殘忍地將他拋棄,讓他無法介懷?


    又或許,是因為被領養的時間還不夠長,沒法徹底融入這個新的家庭?


    就在蘇義思索之際,老太婆步履蹣跚地走到客廳,拉著小男孩的手腕,想要將他往裏麵拉,但小男孩沒有動,老太婆又拉了一下,小男孩才有些不情願地轉身,跟在了老太婆身後。


    “怎麽?這個男孩有問題?”老鄧在旁邊察言觀色地問道。


    “不知道,不過看起來他並不快樂。”蘇義看著小男孩消失在了視線之內。


    “嗨,現在不快樂的孩子多了去了,有些還患有自閉症呢。”老鄧隨口說道。


    蘇義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麽。


    這時,馬德順走了出來,手裏拎著一個透明文件袋,裏麵裝著兩張A4紙。


    馬德順將文件袋遞給蘇義,說道:“裏麵就是那個女人的信息表了。剩下的,你們如果想要查,有了她的基礎信息,應該都可以查到。比如那場車禍的現場照片等等,你們應該都能查得到吧。”


    蘇義接過文件袋,點頭道:“是的,那些我們可以查到。”


    馬德順左右看了看道:“那……你們還有別的問題嗎?”


    蘇義正欲說沒問題,不過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剛才那個小男孩,不由問道:“裏麵的男孩幾歲了?”


    馬德順嘴角浮現出一絲笑容,聲音也柔和了一些:“你說小哲嗎?他今天七歲了。上小學二年級。”


    蘇義笑了笑,本想再問幾個問題,但看見馬德順臉上的笑容,最終還是忍住了,隻是說了一聲:“挺好。”


    隨後,蘇義收斂笑容,對馬德順道:“其他的問題就沒有了,對了,留個你的手機號吧,我們說不定還有地方需要你的幫助。”


    馬德順說了一個號碼,蘇義存在了手機中。


    然後,蘇義又道:“這兩天我們很可能還會來找你,所以,盡量不要出遠門。否則,我們說不定就真的要懷疑你了。”


    馬德順此時倒是平和了許多,或許也是因為信任了蘇義的緣故,他露出了一抹罕見的幽默笑容,點頭道:“放心吧,為了證明我不是罪犯,我肯定不會到處亂跑的,這點常識我還是知道的。”


    蘇義從馬德順的臉上看出了一絲的疲憊的釋懷,他默默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轉身朝著樓下走去。


    “那我就不送你們了。”馬德順在身後說道,此時的他已經和最初那種冷硬的模樣完全不同了,或許是因為和蘇義說出了內心傷痛的緣故,他的語氣和神情中,仿似有著一絲絲的不舍。


    他們相處的時間雖然短暫,但相互之間的情感共鳴還是比較強烈的,這源於蘇義也曾有過這種刻骨銘心的傷痛時刻,所以能夠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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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了。”蘇義沒有回頭,隻是揮了揮手。


    直到蘇義下到二樓時,馬德順才將房門關上,並輕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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