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一點二十,當吳芸完成了化驗頭發微量元素精確數值的最後一道工序後,她長籲一口氣,閉上雙眼,感受著緊繃的身體緩慢放鬆下來。


    今天的工作,到這裏必須要結束了。


    雖然結果尚未獲得,但為了明天更高效率地完成其他工作,她都必須要休息。


    “收工。”吳芸對身側的陸菲雪說。


    “好的,我將儀器收好,你先出去休息吧,芸姐。”陸菲雪開始關閉儀器,將一些化驗內容分類歸納,方便後續獲取。


    吳芸沒有說話,徑直走了出去。


    剛走出實驗室,她便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清甜香味,她看了看四周,最後將目光落在了外層門旁收納桌上的兩個口袋,香味是從口袋內傳來的。


    吳芸皺了皺眉頭,心想是誰吃了飯忘記丟垃圾袋了,實在是太討厭了,這不是勾起她的食欲嗎?吳芸從下午七點吃了飯後,直到現在,連續工作了將近六個小時,身體內儲存的能量早已被消耗殆盡,在工作期間倒是不覺得餓,但一旦結束工作,餓意和幹渴便如潮水一般蜂擁而來,充斥著她的身體,這是身體向她發出的信號,告訴她現在必須要補充能量了,否則身體就要罷工了。


    吳芸搖了搖頭,準備去換衣服,剛走了兩步,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再次被那兩個口袋給吸引了,她發覺口袋很幹淨,也沒有打開的跡象,裏麵的東西似乎是完整的。


    清甜的香味再次傳來,吳芸不由聯想到了果味沙拉和米其林的蛋糕,除此之外,還有蛋黃奶昔和椰子奶茶……


    這些東西都是高熱高脂的,根本不適合晚上吃,但人就是這樣,越是知道不適合吃的,越是想吃,越是覺得好吃。


    吳芸不由地走了過去,來到收納桌前,低頭觀察著口袋,聞了聞。


    香味確實來源於此,而且還不止一種香味,充斥著各種各樣讓人流口水的香味,其中就有吳芸想象中的那些東西。


    “芸姐,怎麽了?”陸菲雪收拾完儀器,從實驗室內走出,看到吳芸正在收納桌前嗅聞著什麽,不由好奇地問道。


    “這裏有兩袋食物,是你買的嗎?”吳芸頭也沒回地道。


    “不是我……”陸菲雪走了過來,也聞到了那股香味,香味充斥在整個房間內,在夜深人靜時聞起來,愈發誘人。


    “奇怪了。”吳芸拿起袋子上係著的訂單,正觀察上麵的訂單人員之時,外門被推開,蘇義走了進來。


    “是我點的。”蘇義道。


    “給誰點的?”吳芸直起身子來問。


    “給你。”蘇義隨口道,接著又看見了陸菲雪,補充了一句,“不對,是給你們。”


    “到底是給誰?”吳芸追問,她似乎對這個問題極為看重。


    “給你們兩個。”蘇義嚴肅認真地道。


    “為什麽?”吳芸皺了皺眉頭。


    “為什麽……”這個問題有些突然,倒是將蘇義難住了,他沉吟片刻道,“就是感覺你們挺辛苦的,而且忙到這麽晚了應該也餓了,所以給你們買點吃的。”


    “你會給我們買吃的?我雖然和你接觸不多,但我直覺這種事你做不出來。”吳芸皺著眉頭,用審視的目光看了看蘇義,隨後她似是想起了什麽,扭頭望向了身後的陸菲雪,露出恍然大悟般的表情,“我看你是給她買的吧?”


    “不是……是給你……不,是給你們買的……”蘇義忽然有些語塞,在解釋這種事情的時候,他總有種詞不達意的感覺,而且,他感覺有點奇怪,給誰買的有這麽重要嗎?再說了,他怎麽可能隻給一個人買呢,明顯是兩個人啊。為什麽非要分的這麽清楚呢?蘇義感覺解釋的有點累,他不想再解釋了。


    “小雪,蘇義平時是不是經常給你買東西吃?”吳芸問向陸菲雪。


    “沒有……”陸菲雪誠實地搖頭,隨後望了一眼蘇義,低聲補充了一句,“似乎從來沒有……”


    “那今天他買這麽多東西,是要幹嘛?”吳芸望著蘇義,神情冰冷地道,“說吧,到底是何居心?”


    “這個……我真是覺得你們辛苦了,想給你們買點夜宵吃……其實我自己確實沒想到,是老鄧提醒我的……我就順便買了,再說了,我也餓了……”蘇義晃動著雙手解釋著,他實在有些不能理解,不就是買了點吃的嗎,怎麽越描越黑了,這麽簡單的事情,他買,她們吃不就完了嗎?怎麽會這麽麻煩呢?


    當然了,若是換做別人,比如陸菲雪或其他女人的話,不管蘇義解釋不解釋,都不會多說什麽,都會開開心心地吃。但吳芸,這個曾經在一夜之間仿似換了一個人一樣,對誰都不吐心事的女人,畢竟和大多數人不一樣。按照老鄧的說法,吳芸是時時刻刻處於生理期,逮著誰就懟誰,和誰都能產生矛盾,和誰都仿似相互欠錢一樣,這樣的女人,心理上是很難捉摸的,稍有不慎,可能就會觸動“雷區”。


    這不,此時此刻,蘇義的一頓原本極為體貼的夜宵,就成了這樣一支莫名其妙的導火索,點燃了吳芸的心理“雷區”。


    “行了,給她買的,就是給她買的,別說廢話了。”吳芸摘下手套,放進口袋,神情冰冷地朝外走去。


    “不是的啊……”蘇義還想要解釋,卻又不知該怎麽說,而且他也隱隱有些火氣了,覺得吳芸簡直是在無理取鬧。


    “不過有一點我要提醒你,工作中,禁止摻雜私人感情。”吳芸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極為冰冷,吐出的每個字都仿似冰錐一樣,刺向蘇義的時候,也刺向陸菲雪。


    說罷,吳芸拉開門,大跨步走了出去。


    房門被重重關上的時候,屋內的溫度仿似也驟然下降了許多。


    屋內隻剩下了蘇義和陸菲雪兩個人。


    “芸姐這兩天加班有點累……理解一下吧。”陸菲雪低聲道。


    “怎麽會這樣呢……哎。”蘇義搖著頭,歎了一口氣,從他的觀念出發,確實沒法理解吳芸剛才的言行,他本是一番好意,最後卻反被數落一頓,心中難免有些怒火,“我本就是給你們兩人買的,她不吃就不吃,也不該這樣說我吧。”


    “確實……不過……”陸菲雪欲言又止。


    “不過什麽?”蘇義追問道。


    “沒什麽……”陸菲雪搖了搖頭。


    “哎,行吧。現在已經快兩點了,大家都累了,早點回去休息吧。對了,你餓不餓,這些東西想吃不?想吃的話,就帶上吧。”蘇義指了指桌上的兩袋食物,“不想吃的話,就……”


    “我想吃。”陸菲雪露出了一抹乖巧的笑容。


    陸菲雪拎著兩袋食物,和蘇義一起走出了實驗室。


    下樓的時候,他們遇到了肖傑。肖傑穿著一身白色襯衣,發型一絲不亂,雖然已是深夜,可臉上卻毫無倦色,她看了看蘇義,又看了看陸菲雪,一句話沒說,便擦著蘇義的肩膀上樓了。


    肖傑沒主動說話,蘇義也沒說,他還在想著吳芸的事,越想越覺得自己委屈,並決定以後不再給她們買宵夜了。


    “蘇義,別忘了明天上午的發布會。”肖傑上了幾層階梯後才扭頭道。


    “什麽?”蘇義沒有聽清,他的思考別的事情。


    肖傑沒有回話,繼續上樓,高跟鞋踩在樓梯上,發出蹬蹬的脆響聲。


    蘇義望著肖傑離去的背影,皺了皺眉,原本委屈的情緒變得焦躁了。


    “她剛才說讓你不要忘了明天上午的發布會。”陸菲雪在旁邊低聲道。


    “要不說的話,我還真忘了,不過我不準備參加。”蘇義輕咬了一下牙關,聽見樓上高跟鞋的聲音停住了,他繼續道,“破案都來不及,哪裏有時間開發布會。”


    說罷,他便下樓了。陸菲雪“哦”了一聲,跟在了蘇義身後。


    樓上的肖傑停頓了兩秒鍾後,開始繼續上樓,高跟鞋的聲音更加響亮了一些。


    出了警局辦公樓,蘇義問陸菲雪:“你打車,還是?”


    陸菲雪看了一眼蘇義,猶豫了片刻,隨後低聲道:“那我打車吧。”


    蘇義默默點了點頭,朝著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陸菲雪提著兩個口袋,走向大門口。


    “要不——”蘇義忽然回頭,發現陸菲雪正在看著他,他說道,“還是我送你吧。”


    “你方便嗎?”陸菲雪說話聲音很輕,即使在寂靜的環境中,依然有些聽不清。


    “還行。”蘇義道,“你到前麵等我一下,我開車過去。”


    “好的。”陸菲雪點了點頭。


    蘇義開車朝著大門口的方向走去,這時,手機響了起來,是袁有銘打來的。


    “有銘,還沒休息嗎?”


    “還沒,我還在警局,你回去了嗎?”袁有銘的聲音依然清脆悅耳,即使快到淩晨兩點了,也沒有絲毫疲態。


    “我剛下樓,正準備回家呢,你怎麽還沒回去?”蘇義緩慢驅車,看見了前方不遠處正翹首等待的陸菲雪。


    “有幾個疑點我還在分析,如果你在警局的話我想找你簡單聊聊,不在的話就算了,明天再說也來得及。你回去休息吧,我也準備回去了。”


    “要不……我等你吧。反正我就在樓下。”


    “也行。如果你想的話,我們順便去茶園喝點助眠茶。”


    “喝茶的事再說。你下來吧,我等你。”


    蘇義掛斷電話的時候,汽車正好停在了陸菲雪邊上。


    “菲雪,袁有銘剛才給我打電話,說有事要和我說,我要等他一會。”蘇義搖下車窗,“要不,你先上車等等?”


    “那我自己打車吧。”陸菲雪抿了抿嘴,輕聲道,“反正也不遠。”


    “嗯。”蘇義點了點頭,“那你注意安全。”


    “沒事。誰敢對警察下手啊。”陸菲雪莞爾一笑,朝著蘇義揮了揮手,緩步走出了警局大門。


    蘇義一直看著陸菲雪的背影消失在警局門口,隱隱約約間,他看見陸菲雪走到了斜對麵的一根路燈底下,昏黃的燈光將陸菲雪的背影拉長,映照在地麵上,顯得愈發孤單,路上行人稀少,車輛也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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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義忽然覺得自己剛才應該讓她上車的……


    就在這時,敲窗聲響起。蘇義扭頭一看,袁有銘正站在車外,俊朗的臉上露出富有感染力的微笑,目光神采奕奕,精神頭十足,完全不像是加班到淩晨兩點的人。


    “來,快上車吧。”蘇義不由地露出笑容。看到袁有銘,讓他原本有些沉悶的心情略微鬆弛了一些。


    袁有銘剛上車,蘇義便問:“發現什麽問題了?”


    袁有銘係好安全帶,麵色淡然地道:“去茶園吧,我們邊喝邊聊。”


    蘇義本想拒絕,因為他感覺到了身體的疲累,想要回家休息,但他知道,即使現在回去,他也睡不著,最近這段時間,他總失眠,隻能在接近天亮的時候,才會迷迷糊糊睡上一小段時間。


    “我們茶園又增添了新項目。”袁有銘微微一笑,望向蘇義,連目光中都帶著濃濃的笑意,“可以讓你放鬆一下,相信我,絕對比你回家硬睡好得多。”


    “茶園裏能有什麽新項目?”蘇義啟動了汽車,朝警局外駛去。


    “去了你就知道的。”袁有銘目視前方,“我什麽時候讓你失望過?”


    蘇義笑了笑,沒有說話。他喜歡這種兩人坐在一起,不用沒話找話或者多說廢話的感覺,很舒服,沒拘束,這是他們這麽多年來養成的默契。


    汽車駛上公路後開始加速,蘇義下意識地望向了右側的路燈,昏黃的燈光底下空空蕩蕩,之前站在那裏等車的陸菲雪已經沒見了。


    蘇義輕籲一口氣,放下心來。


    蘇義的這個不經意的動作,被袁有銘給捕捉到了,他也跟著望向了窗外,望向了那根路燈,在蘇義看來,路燈下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可在袁有銘看來,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忽然間,有風吹來,枝葉晃動,燈影斑駁。


    袁有銘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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