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而入,蘇義看到了一雙雙正在望向自己的眼睛。


    會議室內寂靜異常,似乎在蘇義被雷隊長叫出去的這幾分鍾裏,他們相互之間沒有說過一句話一樣。


    “老周呢?”蘇義反手關上會議室的門,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問法醫在哪。


    “他已經來過了,放下報告就走了,他還有其他事……”陸菲雪聲音很低,但在寂靜的小會議室內卻顯得清晰而響亮。


    老鄧咳嗽了兩聲,打破了這種不正常的寂靜,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咧著嘴道:“這他娘的,真是攤上事了,怎麽就碰上這麽個稀奇古怪的案子!說來說去,還是怪你這個臭小子,非要查,非要查,現在鬧得滿城風雨,你滿意了?我們全都被吊上了,要查不出結果來,非得摔一大跟頭不可!”


    “滿城風雨的不是我們這個案子,而是西郊碎屍案,這個案子才剛開始。我不知道你究竟在慌什麽?”蘇義直視著老鄧,他雖然已經在盡量控製情緒了,可語氣中難免帶著一絲火氣。在這樣的時間節點,老鄧理應站在他這邊,支持他鼓勵他,可此時老鄧卻在這風言風語,陰陽怪氣地說些喪氣話和相互埋怨的話,難免讓蘇義心生怒火。


    “說白了,這個案子最開始根本就沒人在意,連雷隊也沒想到會成為現在這樣,大家都有些準備不足,要不然,哪裏輪得到我們查?而且,人家碎屍案有幾十上百警力在查,全都是最精英的骨幹,查出真相那是早晚的事,我們呢?我們就隻有這幾個人,而且,還全都是些……嗨,不說了,反正大家心裏都清楚!”老鄧雙手抱胸,沉著臉撇著嘴,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樣和表情。


    “老鄧頭!你把剛才的話給我說完整了!”一直默不作聲的吳芸忽然站了起來,指著老鄧,冷聲道,“我們都是些什麽?你給我說清楚點!”


    “是什麽,你自己不知道啊?!”老鄧嘴上雖然絲毫沒讓,但當吳芸站到他麵前的時候,老鄧還是歪過去了身子,沒有正麵麵對吳芸。


    “老鄧頭!我看你是不想好好幹了。你查案就查案,不要進行人身攻擊,否則,我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吳芸麵冷如霜,居高臨下地道。


    吳芸筆挺地站在老鄧麵前,逼得老鄧隻能起身。


    可老鄧一起身,氣勢上就更弱了,因為老鄧比吳芸還矮一截,他平視的情況下,隻能看到吳芸的下巴,他仰起頭,咧著嘴道:“誰,誰人身攻擊了?我隻是實話實說,我們這幾個確實都是邊緣人物嘛,我自己也是,我之前也不好意思說,但藏著掖著就不是了嗎……大家還不都一樣,你敢說你在科室裏很受歡迎,地位很穩固嗎?要真這樣,在這麽緊要的時間段,為什麽單單把你摘了出來,負責我們這兩起案子……”


    “老鄧頭!你別蹬鼻子上臉,我隻是來協助你們的,要不然你們能搞得定?”吳芸麵色依然冷硬,但眼神中卻閃爍著一絲異樣的東西,聲音也比之前小了一些,顯然,老鄧剛才的這番話還是戳到了吳芸心坎上。


    不過,像老鄧這種平時很愛麵子的人竟然能自揭傷疤,說出這種話來,確實也是被逼急了。


    吳芸氣勢若下去後,老鄧反而來了勁頭,他往後撤開一步,拉大和吳芸之間的距離,提高音量,追問道:“那為什麽偏偏是你來來協助我們,而不是另外幾個,你不是能力很強的,為什麽現在西郊碎屍案正在開集體會議,卻沒人來叫你?是他們把你忘了,還是你不想去?”


    “老鄧頭!你——”吳芸也是被氣急了,原本冷若冰霜的臉竟然發紅了起來,臉上也是極為罕見地出現了表情,隻不過是憤怒的表情。


    或許是太長時間沒有過幅度較大的表情了,這一憤怒,竟使得吳芸的臉看上去比沒有表情的時候要好看許多,其實吳芸本身就是一個長相極為標誌的女人,五官端正秀氣,鵝蛋臉型,皮膚白皙,身材細弱高挑,有著東方女性特有的古典美,隻不過是被她的冷淡臉給掩蓋了而已,當然,還被她日益漸長的年齡給拖累了。可饒是他年紀三十有三,可身材和皮膚保養的還算相當不錯,當然,也有可能是天然就是如此,畢竟,按照吳芸的性子來看的話,她可能根本就不會保養。


    老鄧看著吳芸憤怒的表情和發紅的臉蛋,似是有些心軟了,他輕咳一聲,扭過頭去,聲音平緩了一些,感歎般地道:“哎,說句不好聽的,大家其實都是同病相憐,沒什麽好遮遮掩掩的,我覺得說開了反而更好一些,咱們抓緊把這件案子辦完,以後該幹嘛幹嘛。還有,按照我的經驗,這個案子在我們手上的時間可能不會太長了,最多不超過五天,要是到時破不了案,肯定會有一批厲害的人來接手,咱們又得繼續給別人打下手,繼續去接手一些無足輕重的案子,當然嘍,我是無所謂了,我年紀這麽大了,都幹不了幾年了,但你們呢,你們就甘心一直這樣?”


    老鄧的這番話說的並未太過激進和情緒化,反而說出了一些較為真實的東西,在這樣的時刻,更能能夠觸動眾人的心扉。


    吳芸胸口起伏,臉頰的紅色逐漸消失,再次恢複了冷冰冰的表情,瞪了老鄧幾眼,沒有說話。


    陸菲雪和薑瑜兩人站在旁邊,低垂著手,看著老鄧和吳芸剛才的一番激烈“交鋒”,他們根本沒有插嘴的時間,也沒有插嘴的機會,他們隻能眼巴巴地看著,心中擔憂,神情焦急,卻又無可奈何。


    蘇義之所以沒有阻止他們爭吵,是因為他很清楚,有些事與其藏在肚子裏,相互不爽,還不如當麵鑼對麵鼓地說出來,反而會有意想不到的好處,畢竟他們還要繼續一起辦案,再怎麽著,還得相處三天時間。


    其實,老鄧和吳芸都不是那種出工不出力,偷奸耍滑的人,真正做起事來,他們都很認真,效率也很高,不輸任何人,隻不過因為自身的一些問題,導致他們逐漸淪為邊緣人物。老鄧主要是因為能力問題,而吳芸的能力沒話說,主要是因為性格問題,當然吳芸之前的性格並不這樣,至於她是怎麽在短時間內變成現在這樣的,沒人知道。


    見眾人都沒說話,老鄧望向蘇義,一撇嘴道:“臭小子,你倒是說句話啊!啞巴啦?案子到底還查不查了?不查咱們就早點解散,好給別人騰地方!”


    “查,當然要查。”蘇義出奇地平靜,並未因為老鄧帶有攻擊型的語言而動怒,在剛才進門之前,蘇義本不想說起時間限定的事,現在他改主意了,他決定和他們坦誠相見,因為他覺得這個時間不僅對他很重要,對這裏的每個人都很重要,他環顧眾人,沉聲道,“剛才雷隊長叫我出去,讓我給他一個辦案期限,我說的是三天。”


    老鄧“嘖”了一聲,正欲說話,蘇義看了他一眼,目光淩然,同時抬起手,往下一壓,接著他提高音量繼續道:“也就是說,三天之內,如果查不出真相,就會有人來接手此案,就像老鄧剛才說的,到時我們又會繼續淪為邊緣人物,即使這件案子是我們一手經辦的。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麽想的,反正對我而言,我想要證明我自己,隻要能查清此案,不管付出什麽代價,我都願意承受。你們呢?如果你們不想查了,或者覺得我有問題,現在就提出來,我不會強留你們,也不會和雷隊長說壞話,這是你們的自由,也是你們自己的選擇。”


    老鄧輕哼一聲道:“我就知道時間肯定不多,不過我沒想到會是三天,嗨,其實說真的,三天已經不短了,雷隊長今天本就可以直接讓別人來接手的。”


    陸菲雪忽然低聲問:“包括今天嗎?”


    蘇義點了點頭:“包括。”


    這話一說,能明顯感覺會議室內眾人的情緒一下子從剛才的憤怒和緊張變為了壓力和焦慮,尤其是老鄧,他砸吧著牙花子,掰著指頭,數著根本就不需要數的天數:“今天一天,明天一天,後天一天……嘿,快得很嘛!”


    吳芸瞪了老鄧一眼,冷聲道:“少說兩句,沒人把你當啞巴!”


    老鄧撇了撇嘴,這次沒有和吳芸鬥嘴,隻是輕哼了一聲,嘴裏嘀咕著什麽。


    “所以說,你們是選擇留下,還是離開?”蘇義望向眾人,見眾人沒有動靜,蘇義又接著道,“你們對我有什麽問題或意見,也可以直接說出來。”


    眾人還是沒有動靜,沉默在會議室內蔓延著。


    許久後,老鄧輕咳一聲道:“說實話,你個臭小子能查到今天這一步,已經算不錯了,依我看,在咱們警局,能在一天之內查到這個階段的,估計沒幾個。你小子還是能玩命。我隻想說,以後能白天幹的活,不要非得到晚上,我這把老骨頭實在受不了,昨天晚上回去都快散架了。”


    蘇義深吸一口氣道:“行。我們提高白天工作的效率,盡量在晚上十二點之前下班。”


    “嘿!你個臭小子,晚上十二點還盡量呢!我看我早晚要折在你手裏。”老鄧聽到前半句的時候,還心生寬慰,聽到後半句差點讓他吐出一口老血。


    “也沒幾天了……”薑瑜目光有些膽怯地望了一眼老鄧,語氣輕緩,試探般地道,“鄧老師,我感覺你應該也很想破案吧……我的意思是,由咱們自己來破案,而不是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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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那是當然。”老鄧沒好氣地道,“你參與進來的時候,我和臭小子已經付出過多少心血了,我當然想親手破案。”


    “所以……鄧老師,咱們一起……加油唄。”薑瑜稚氣的臉上帶著一絲堅毅,在說到加油兩字的時候,他還下意識地握了握拳頭。


    或許是被薑瑜天真的語言和自然的動作給感染了,老鄧咧了一下嘴,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行行行,雖然你們很年輕,但我也沒那麽老!”


    老鄧站起身來,晃動了一下脖頸,不經意間看到了麵無表情的吳芸,吳芸正在瞅著他,眼神冰冷,老鄧聳了聳肩,朝著吳芸咧嘴一笑:“那個……吳芸女士,咱們還是先查案吧,你覺得呢?”


    吳芸表情冷硬,一句話不說。


    這時,一直站在不遠處,默默看著他們爭吵的那名行政宣傳處女警忽然說話了,她的聲音清脆明亮,說話字正腔圓:“你們可以開始了嗎?”


    短發女警看了一眼手表,望向眾人:“時間不多了。”


    女警高鼻梁大眼睛,長相有著西方特有的那種性感美,尤其是她的厚嘴唇,更增添了一絲性感氣息,她的身材也較為豐滿,站得筆直,全身上下充斥著一股自信簡練的氣質。


    “你是幹嘛的?”對待美女,老鄧倒是沒客氣,斜著眼問道。


    “雷隊長說過了,我再說一遍,我負責你們的輿論、媒體、通稿、發言、會議紀要、書麵報告等等內容。”女警字句清晰地說。


    “哪裏用得到那麽複雜——”老鄧輕哼一聲,今天的他像是吃了嗆藥一樣,逮誰懟誰,“破案就破案,搞這麽多虛頭巴腦的東西幹什麽?我們要是破不了案,你通稿有什麽用,會議紀要有什麽用,書麵報告又給誰看?”


    “工作而已。”女警倒是沒有生氣,反而還露出一抹笑容,“大叔您不要動怒嘛。”


    “嗬……大叔?!”老鄧對這個突如其來的稱呼有些不滿。


    “行了吧你!”吳芸有些看不下去了,瞪了老鄧一眼,冷聲道,“人家一個小姑娘,就是為了幹好手上的工作而已,她站在這,又沒打擾你破案,你急個什麽勁!”


    老鄧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蘇義望向女警,問道:“你剛才說你叫什麽名字?”


    女警直視著蘇義的雙眼,神情大方地道:“我叫肖傑,你們可以叫我阿傑。有任何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你們都可以和我說,比如打印報表,拿文件,寫稿子等等,我既是行政人員,也在宣傳處任職。”


    “還是個後勤嘞!”老鄧道。


    “必要時候,我也可以充當後勤,隻要能幫助你們破案,都行。”肖傑略微揚了揚下巴,她剛才說的那些工作雖然都不是很高端,但她的神態卻不卑不吭,而且仿似還帶著點小驕傲一樣。


    “這裏的人,都認識了嗎?”蘇義問。


    “基本都認識了。”肖傑望著蘇義,厚嘴唇略微上揚,眼角帶著一絲笑意,“除了你。”


    “我叫蘇義。”蘇義淡淡地道。


    “叫他臭小子就行!”老鄧站起身來,“大哥大姐們,咱們到底啥時候開始啊?”


    “就現在。”蘇義深吸一口氣,環顧眾人,“說說你們的發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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