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蘇義預料的一樣,法醫的工作才剛剛開始,何維和黃婷的屍體也隻進行了初步解剖,檢驗結果最快也得到晚上才能出。


    從老周那離開,蘇義又去找了雷隊長,口頭匯報了案件的進展,然後向雷隊長申請增加人手,雷隊長一口答應了下來,說他會安排。


    回到辦公室,蘇義將案件本身需要調查的幾項工作安排好,然後便叫上了已經拿到臨時顧問證件的袁有銘,趕往了漠城文藝出版社。


    老鄧收集到的信息顯示,《罪惡之行》的責任編輯名叫童穎,現年二十八歲,未婚,老家在外地,她在漠城上的大學,畢業後就在漠城文藝出版社從事編輯行業,現在已經五年了。


    蘇義和袁有銘來到出版社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


    在車上,蘇義啃了兩個麵包,將一整瓶礦泉水喝完了,並且還睡了一小會。所以下車的時候,蘇義已經是精力旺盛,水足飯飽了。


    進入出版社,蘇義掏出證件,和前台表明身份後,前台迅速通知了總經理,總經理將他們邀進了辦公室,端茶遞水了一番後,才坐下問:“兩位警官,有什麽可以為你們效勞的嗎?”


    蘇義直接說明來意:“《罪惡之行》這本書牽扯到兩起謀殺案件,所以,我們有幾個問題想問一下負責這本書的編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童穎,對吧?”


    總經理愣了一下,隨後才道:“是這樣啊……那行,我這就去叫她來……對了,是這本書有問題,還是編輯有問題,亦或是作者有問題?”


    蘇義想了想之後道:“案件具體內容不方便透露,不過,這件事不至於上升到另外一個層麵,所以你不用太過擔心,對你們出版社本身應該沒什麽影響。”


    總經理長籲一口氣,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隨後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五分鍾之後,一位戴著黑框眼鏡,留著長發,穿著一身白色OL製服的女人走了進來。女人身材姣好,上身穿著短袖襯衫,下身穿著包臀短裙,露出白皙的手臂和大腿,她進門的時候,一隻手放在胸前,另外一隻手撫了撫鏡框,朝著蘇義和袁有銘分別點了點頭,然後坐在了斜對麵的位置上。


    總經理則在門口看了幾眼,然後悄然離開了。


    看到童穎的瞬間,蘇義感覺心中有一塊石頭放下了,全身輕鬆了許多,他知道,自己確實曾擔心過小說劇情真的會在現實中上演,現在看來,顯然是多慮了。


    “你叫童穎?”蘇義問。


    “是的……”童穎看起來有些緊張,不停轉動著左手手腕上的玉鐲。


    “不用緊張。我們有幾個問題問你一下,你如實回答就可以了。”蘇義將隨身攜帶的那本小說放在了桌上,“這本《罪惡之行》是你負責的對吧?”


    “是的……”童穎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這本書是三審三校,正規書號……內容也符合主流價值觀……沒問題的呀。”


    “我們這次來,與政策無關,隻關乎案件,我們認為有線索隱藏在裏麵。”蘇義說道,“現在,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你隻管回答就行。”


    蘇義看了一眼身側的袁有銘,後者身前放著一個本子,時不時地記錄著一些什麽。


    有袁有銘在,蘇義就放心許多。


    “你是從什麽時候,知道江一墨要寫這本小說的?”蘇義問。


    “什麽時候……”童穎低聲自語著,片刻後,她才道,“大概半年前吧……那時他跟我說了一下思路,我覺得好像還行,就讓他寫出來看看。”


    “目前的版本和最初的思路一致嗎?”


    “差不多吧,你也知道的,他不喜歡改文,其實這本書如果好好改一些,有暢銷的潛質……不過反正是他自費出版,我也管不著,他開心就好。”童穎撫了撫眼鏡,悄然看了一眼袁有銘,又迅速收回了目光。


    “在出版前,除你之外,還有別人知道這本書的思路嗎?”蘇義一邊記,一邊問。


    “應該沒有……我沒和別人說過。”


    “初稿是什麽時候交的?”


    “一個多月前吧。”


    蘇義默默點了點頭,然後問道:“8月15號,也就是前天早上八點,你在哪?”


    “應該剛剛起床……咳咳……然後我就趕車上班了。”


    “有沒有人能證明?”


    “沒有……我還單身呢……不過我九點就到公司打卡了,而且八點半左右就出門了,如果查坐車記錄和小區監控的話,應該能查到吧。”童穎語氣有些緊張地道,“你們……難道是在懷疑我嗎?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為什麽一本小說會和案件有關呢?”


    “案件細節無可奉告。”蘇義嚴肅地道,“8月16號,也就是昨天淩晨一點到清晨六點,你在哪?”


    “這個點……肯定是在家睡覺了。”童穎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低聲道,“我一個人睡,所以沒人能證明……”


    “關於小說的作者江一墨,你覺得他是怎樣一個人?”


    “江一墨……說實話,我也不是特別了解,都是從別人口中聽到的一些隻言片語。”童穎轉動著玉鐲道,“我是在三年前,才成為他的責編的,之前的時候,他在另外一個編輯手中,那個編輯離職了,才歸到我手下 ……這三年間,他就出了這一本小說,所以我還真的不是很了解。”


    “那別人是怎麽說的?”


    “據說,江一墨是一個執念非常深的作者,寫的小說也較為偏激,編輯提的建議從來都不聽,要不然,以他的寫作經驗,早就該成名了,雖說不一定大成吧,但至少吃穿不愁,可他現在,卻是越寫越慘,越寫越窮,要不是他在我們出版社出了這麽多書,而且和我們上一任副總編關係不錯的話,即使是自費出版,我們都不會出的,因為出了他的書,基本就是賠錢。”


    說到小說這一塊,童穎的神情明顯自然了許多,話也多了起來,她撩了撩頭發,繼續道:“不過,江一墨有一點讓我很佩服,那就是堅持,他確實很能堅持。你看他這十年間,都寫了十多本小說了,我還沒見過哪個作者有他這番毅力和堅持的……我覺得他應該是真的熱愛寫小說,要不然,他是靠什麽堅持下來的呢?”


    蘇義從童穎的話中拎出幾個關鍵詞,其中一個詞是“副總編”,蘇義問:“你剛才說江一墨和上一任副主編關係不錯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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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穎明顯愣了一下,隨後才道:“就是最初帶江一墨出道的編輯,也算是江一墨小說之路的恩師吧,那年江一墨之所以能獲得青盾獎就和這個編輯有關……後來,這個編輯成了我們出版社的副總編,但三年前,因為身體原因,主動辭職了。”


    蘇義在記事本上的“副總編”三字下麵,備注了一行小字:三年前已辭職。


    思索片刻後,蘇義問:“江一墨在創作這本小說的時候,有沒有和你交流溝通過他的某些比較特殊的想法?”


    “比較特殊的想法?”童穎摸了摸耳朵道,“我們其實聊天不多,反正我的建議他也不會聽,大部分都是正常的工作交流,比如交稿啊校對啊等等。”


    蘇義默默點了點頭,正欲詢問下一個問題,童穎忽然“咦”了一聲道:“不過,有一次,他好像說他不想活了……那應該是一年多之前吧,半夜三更的,他忽然給我打電話,之前我們都沒怎麽通過電話,所以我記憶比較深刻,他說他不想活了,聲音中帶著哭腔,我問是什麽回事,他也不說,一直就在說不想活了,活著沒意思,想死,但又沒寫出什麽好的小說來,就這樣死了心有不甘等等……那晚也把我給嚇壞了,還想著要不要報警呢,不過後來他又發消息說沒事了,剛才是喝多了,希望我不要往心裏去……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


    蘇義將這段內容記錄了下來,試著從中分析出一些線索來。


    “還有嗎?”蘇義抬起頭來問。


    “沒了……”童穎抿了抿嘴唇,一隻手在桌麵上輕輕敲了敲,又迅速放了下去。


    “依你看來,江一墨的性格是怎樣的?”蘇義盯著童穎道,“一般來說,一個人的性格會在文字中流露出來,你是他的編輯,對他的深層性格應該有所了解吧。”


    “這個……就像我之前說的,我們接觸其實並不多。不過呢,從他之前的書裏,以及這本書的內容來看,作為編輯的角度,我大膽揣測一下,我感覺他的內心應該有一團火,一團與眾不同的烈火,那團烈火在他的心中燃燒,他通過文字的方式將烈火的溫度傳遞到現實,要不然,他自己就會被燒死了。我是這麽覺得。”


    “能不能具體一點?”蘇義感覺自己沒有聽明白。


    “就是他想的可能和我們大家想的不一樣……至於他到底是怎麽想的,我是真不知道。”童穎忽然深吸了一口氣,豐盈的胸口微微起伏。


    “他有沒有表達過自己有殺人之類的想法?”蘇義忽然問。


    “殺人?他殺人了?!”童穎幾乎是叫了出來。


    “沒有。你不要激動。”蘇義指了指旁邊的袁有銘,說道,“我們想側寫江一墨的人格,所以要盡量多地了解關於他的信息。”


    “哦哦……”童穎輕撫胸口,看了一眼袁有銘,繼續道,“原來是這樣……”


    “所以,他到底有沒有表達過自己有殺人之類的想法?”蘇義又問了一遍。


    “這個……”童穎低下了頭去,緊抿嘴唇,眉頭輕皺,看起來有些糾結。


    童穎這種忽然間的表情變化,迅速被袁有銘捕捉到了,袁有銘悄悄朝著蘇義比出了一根手指。


    蘇義點了點頭,隨即麵向童穎,提高音量道:“童穎,你要如實回答,知道什麽就說什麽,如果你知情不報,我們早晚也會查出來,到時候你就是包庇之罪,你明白嗎?”


    童穎抬起頭,輕咬嘴唇,有些為難地道:“我不知道我該不該說……因為我不知道我的一句話會不會讓江一墨受到牽連……”


    蘇義麵色嚴峻地道:“我們是警察,我們隻對真相負責,牽連不牽連,並不是你一句話就能決定的,我們需要證據,沒有證據,任何人都沒法定罪。”


    許久之後,童穎才猶猶豫豫地道:“可能是兩個月前吧……也是半夜三更的,他又一次給我打電話,語氣陰森詭異,完全不像他平時說話的語調,而且還嘿嘿直笑,笑得我頭皮發麻……我嚇壞了,一度以為他被鬼附身了……”


    說到這的時候,童穎麵色微微發白,一隻手揪住衣角,似乎依然心有餘悸。


    咽了一口唾沫後,童穎全身緊繃,瞳孔本能地放大,繼續道:“他跟我說,他殺了江一墨,還將他剁成了肉沫…… 然後包成了肉包子,想給我寄兩個吃……我一聽嚇壞了,問他是不是瘋了,怎麽說這種瘋言瘋語……他說他沒瘋,十分清醒,他隻是想找個人分享一下他的勝利果實……隨後他就掛斷了電話。那一整晚我都沒睡著,想著他說話的語氣就覺得恐怖。不過,第二天早上,他就發消息說昨晚是在和我開玩笑,他想試試看在小說中加入類似的恐怖橋段能不能奏效,問我當時的感受是怎樣的……他雖然這麽解釋,但我感覺事情似乎並沒那麽簡單,因為當時他說話的語氣和笑聲,很難用語言來形容,總之極為詭異恐怖……”


    說完這段話之後,童穎長籲一口氣,靠在了椅子上,額頭上都冒出了汗珠,似是消耗了她巨大的能量。


    蘇義將上述內容全部記錄了下來,然後看了一眼袁有銘,袁有銘目光發亮,朝著蘇義點了點頭,顯然是捕捉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還有別的嗎?”蘇義再次問向童穎。


    “沒了……”童穎似乎是累了,連眼睛都眯起來了,說話也是有氣無力的。


    “如果想起什麽來,或者發現什麽,就聯係我。”蘇義留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和姓名,該問的都已經問完了,也收集到了一些有用信息,他起身道,“我們還有別的事,就不打擾了。感謝你提供的信息。”


    “江一墨,他是不是……”童穎忽然說,“殺人了?”


    “你怎麽知道的?”蘇義眉頭輕皺,望向童穎。


    “我……我猜的……”童穎說,“要不然你們怎麽會問這麽多……”


    “江一墨涉嫌兩起謀殺案。我能告訴你的隻有這麽多。”蘇義朝門外走去,走了兩步之後又回頭道,“另外,關於我們之間的談話,不要和任何人透露,明白嗎?”


    “明白……”童穎點了點頭。


    蘇義和袁有銘剛走出辦公室,總經理便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搓著手問:“兩位警官,想喝點什麽嗎?我們這裏有咖啡,飲料……”


    蘇義抬起手,打斷了總經理的話:“不用。我們還有事,先走了。對了,這件事記得不要聲張,不要讓外人知道。”


    “明白,明白……”總經理點頭道。


    在總經理的陪同下,蘇義和袁有銘離開了出版社。


    辦公室內,靠在椅子上的童穎站起身,走到門邊上,黑框鏡框後麵的雙眼緊盯著蘇義和袁有銘的背影,當看到他們離去後,童穎輕籲一口氣,背靠牆壁,單腳撐地,挺了挺豐盈的胸部,目光中浮現出了一絲笑意。


    “一切盡在預料中。”童穎嘴角上揚,露出一抹神秘笑容,“好戲就要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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