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下你這裏的打印機。”容亦把文件傳給他，蕭隱點了點頭，示意他稍等。打印機嗡嗡地運行著，容亦望見他辦公室已經掛上了一幅風景照，比起原來純灰色係的裝潢，確實添了幾分生氣。那是一幅雨景，對比度很鮮明，冷色係，讓人知道這是一場冬雨。容亦看得有點出神。拍的確實好看，蕭隱如果不打電競，應該就像個家室和教養都極好的優秀青年，什麽都玩玩看看，什麽都精通，連攝影都是一流的。“謝謝你幫我簽收。”蕭隱注視著打印機裏不斷吐出的溫熱紙張，視線沒有抬，卻知道他在看他背後的照片，“這種快遞一般要本人簽收，那時我還沒起。”“不用謝。”容亦跟他客氣，又想到了什麽：“你檢查過沒問題吧？你的東西我不好翻，他打開時我隻看了幾眼。”“沒問題。”打印結束，蕭隱起身走到容亦麵前，遞給他。容亦伸手接了，蕭隱的指尖卻還扣著文件沒有動，兩個人不尷不尬地僵在半空。容亦有些詫異地抬起眼。“隻是本人簽收，他們打電話找我確認，說幫我簽收的，是我的什麽人？”蕭隱的眼睛又深又漂亮，帶著深而沉冷的光華，睫毛極長烏黑，裏麵倒影著他的影子。“電話我已經回了，我想知道你覺得，怎麽說比較好。”他又靠近了一些，指尖已經放鬆了，但容亦已經沒那個腦子把紙接過來，他的指尖凝固在半空中，被蕭隱拉過去，輕輕地握在手心，微熱纏綿。觸感一瞬間湧回他來vit之前的那幾天。容亦耳朵熱得不行，聲音也變得非常小：“男、男朋友。”第16章 蕭隱終於鬆開手，將文件送到他手心，不知道是不是容亦的錯覺，一向不動聲色的蕭隱眼底像是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那麽我以後也就這麽跟他們說了。”“嗯。”容亦耳朵發熱，但眉眼低垂，保留著他經曆過大風大浪後的鎮定，“沒什麽其他的事，我就先下去了。”蕭隱沒有說話，容亦抓著文件從沙發上翻身，飛快地出門下樓了。一路到訓練室，他的耳朵都是紅的。蕭隱午後也換了衣服來訓練室，他在桌前坐下，望見容亦仍然坐在背對他的位置，時不時地伸手去捏耳朵，耳尖很白，充血後薄薄的一層紅，還透光。其實從前容亦不像現在這麽內斂害羞。五年前在rs的容亦，是整個聯盟最跳也最活潑的小隊長。十七八歲的年紀，桃花眼一彎，有些小狐狸的味道，他扯著他轉遍大街小巷，在路邊攤翹著二郎腿吃烤串。蕭隱那時候很沉默，不太熟悉國內青訓的環境，話也少，但會陪著他沉默地逛，一天逛下來，等夜色降臨，他要送他回家，容亦眼不看他，卻大步流星地往賓館走。貼在一起的手，能夠感覺到容亦指尖挑起，輕輕搔他的手心。五年時間，容亦高了一些，長開了一些，眼尾多了一些成熟清淡的韻味，氣質卻由光斂成水，更加從容溫和，也更加理性。沒有哪個更好，怎樣的他都令人沉迷。他們在兩周內迅速製定了新賽季的試行方案，現在需要的隻有磨合和試行實驗。和路風的ch戰隊打的第一場公開訓練賽，也是整個vit戰隊在常規賽來臨之前打的唯一一場公開訓練賽，其餘時間都轉入線下訓練。剩餘時間，他們都在隊內加練，團體運作上了一個檔次之後，他們開始觀察更多的國內戰隊情況。ch去年的常規賽積分排名第四，路風在訓練新體係，跟他們打對局的通常是b組的二隊。因為在b組的原因，沒有太多和強隊交手的機會，能和vit打，無疑是個絕佳的機會。但是，按照路風的預測：這種機會要抓緊因為vit一旦打膩味了，他們就不會再有對陣的時機了。事實符合他的預測，在常規賽來臨之前，ch換回主隊陣容，跟vit打了最後一場非公開訓練賽。這次兩邊都是動真格的打。沒有攝像機，沒有幾千萬人齊聚直播間的熱度，沒有裁判和工作人員，但是兩邊都達成了一個沉默的共識：今晚是兩隊這個賽季中，第一場真刀真槍的磨刀石。仍然是bo3，以路風在打野位置的感受來說，他第一個感受就是幾天之內，vit的磨合已經遠比上次強勁。第一局，ch先拿下一分，後麵被vit連追三分。並不是刻意放了英雄，也並不是放水，而是真的沒有打過。容亦的中單強勁程度仍然超出他們所有人的意料，更何況還有一個本來就很難阻止的蕭隱。四局結束，路風雙手開鍵盤，長吐一口氣：“這賽季又要多一個強敵了，我們下賽季能不能繼續呆在a組，還是一個未知數。”“vit對麵都是新人嗎？”他們隊裏的輔助銀灰輕輕歎了口氣像大多數職業選手一樣，他沒有關注外界的消息，埋頭訓練，沒怎麽聽說過vit近期的傳言。他隻說了一個感受：“我感覺還在春季賽打rs。像打一堵牆。”春季賽的rs強勁無比，他們對上狼白一行人時幾乎被打得毫無招架之力，不止是他們，連拿了第二的戰隊也是直接被打出4:0。“這不是rs，他們的前隊長就在他們隊伍裏。”路風嚴謹地科普了一下戰隊知識，但沒有否認他的說法。事實上，rs打起來像一堵牆，vit卻更像是一把鋒芒淬煉的冷刀，不是打不進去，可是代價非常高，非常疼痛。別人都在傳，rs隊長容亦是隊裏唯一一個和打法不相容的人，也是唯一一個拖後腿的人。可是事實真的是這樣嗎？ch主隊和vit並不在一個城市，但是兩支戰隊迅速通過這幾天的訓練賽建立了友好關係。常規賽前，路風帶隊員銀翼來了一趟他們這邊，去聯賽方登記夏季賽常規賽和青訓的相關事宜。這件事，容亦他們事先並不知情，還是聯賽方工作人員拍到了路透，他們才想起來這件事。vit這邊決定請路風他們吃一頓飯。和其他的電競俱樂部不同，vit有嚴格的假期，每周日會有專業人員上門給選手按摩、肌肉調理，不過他們這一班子人大本營都在國外，放假了也沒地方去，就聚在別墅裏吃火鍋。周日上午，運營敲蕭隱的門：“老板，聯賽那邊還有一些注冊信息要登記，這次是關於夏季常規賽的。”容亦彼時還趴在被窩裏，隱約有醒來的意思，蕭隱就在他對麵，他模模糊糊地聽見他疏朗清淡的聲音：“好，一會兒我和容隊一起過去。”容亦清醒了，爬起來推開門：“是不是有什麽事？”他睡覺就穿一件非常鬆垮的大背心，上麵印著“勞動工人最光榮”，一頭烏黑的發睡得胡亂翹起。蕭隱看了他一眼，頓了一下，說：“跟我去一趟聯賽樓辦事。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走廊空調冷，容亦摸了摸光裸的手臂，正想回頭找衣服，一件溫熱的外套披在了他頭上。容亦扯住險些從肩上滑落的外套，蕭隱收回手，毫無停頓地繼續說了下去：“vit的隊長我想轉給你。”容亦想了想：“轉給我？”“隊內事務不會有什麽改變，整體我負責，但我不適合當隊長。”蕭隱說得很簡潔。容亦知道他說的是什麽。因為性子獨，而且隨意閑冷，蕭隱一直沒什麽耐心當隊伍的靈魂人物。而vit這個隊伍，可能目前為止也確實沒什麽靈魂核心……他們其他四個人雖然也在配合，但各打各的氣質也都很明顯，刺蛇每天叫囂著幹翻蕭隱篡位，灰貓看著乖乖的，卻也心思活絡，吾道孤眼裏隻有更強的技術。“好。”容亦自知這方麵，確實比蕭隱更擅長，他樂意替蕭隱處理這部分事情，畢竟他來之前就是衝著這個的。蕭隱注視著他，忽而勾唇笑了一下。容亦歪歪頭：“你笑什麽？”“我在想比起我，他們幾個倒是真的更服你。”蕭隱沒有為這個說法解釋什麽，隨後說，“你去換衣服吧，我在樓下等你。”容亦回到房間，把蕭隱的外套換下來。蕭隱有潔癖，他的衣服永遠一塵不染，帶著消毒清洗液的氣味，很淡的薄荷檸檬香。容亦把外套在懷裏抱了一會兒，疊成小枕頭，放在了枕邊，打算回來扔進洗衣機。他換好衣服跟蕭隱下樓。最近到了夏雨時節，每趟出門天都是陰的，帶著微風細雨，天幕微沉。新賽季的一些戰隊手續流程容亦也知道，比蕭隱這個剛接手的要熟悉。新賽季一般是要再確認一遍成員名單，還有本賽季賽程和規則。容亦戴著帽子和口罩，跟蕭隱做完了交接手續，隨後去了一趟洗手間。蕭隱在樓下等他，過一會兒vit要跟路風他們聚餐。聯賽大樓的17層以上是賽事內部人員專區，普通人不能進入，因此也顯得非常空曠。洗手池裏水聲嘩嘩，容亦衝洗著指尖，忽而聽見不遠的角落裏傳來非常熟悉的幾道聲音。“我無所謂誰當隊長，但要是我領了隊長，鍋我來扛，我是不認的，這事誰愛幹誰幹，剛輸比賽，當我傻逼呢。”非常桀驁和冷漠的聲音。“我打好比賽就行了。”rs.狼白，他手把手教出來的隊員。容亦抬眼一看，拐角處rs幾名隊員齊聚，氣氛壓抑緊張，人人都靠牆抱臂，沒有說話。還是一邊的rs經理出來協調：“那還是小雲來當隊長吧？現在你是首發輔助，沒人會怪你。”仍然沒有說話，小雲應該是默認了。容亦笑了一下，擦幹手上的水跡，從另一邊離開了。他是拿得起就放得下的人，他在rs呆了五年，一度視這個戰隊為自己的生命，而失望堆積之後，要斷也非常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