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洞冥派難道就比嘯平好?”敖錫孟將信將疑。


    “咱們要搭上的不是洞冥派,是鬱聽然!”敖信瑜加重語氣。


    敖錫孟恍然,正要再說,敖信瑜卻把他往外一推,“那四宗的都來看您是不是真的渡劫了,快去現個身,免得他們以為有機可乘。”


    瀚宮外,有四人麵麵相覷,彼此一見麵,就知道對方是來幹嘛的。


    “四位道友難得齊聚我這瀚宮,在下實在是有失遠迎啊。”敖錫孟自海潮翻湧中踏浪而出,悠然而笑。


    來者俱是這北海除瀚宮外四脈傳承的元嬰修士,見雷劫而來,到了瀚宮,卻覺這雷劫似乎有些弱,正在疑惑間,便見敖錫孟迎出,不由俱是一怔。


    “我還道是敖道友忽有突破,要渡劫了。”一長須修士微微一笑,一點也沒有來撿漏卻發現正主一點事也沒有的尷尬。


    “自然不是我。”敖錫孟心中冷笑,臉上卻笑嗬嗬的。他正要再說,忽見身後雷音滾滾,海浪重分,一道白虹衝霄而起。


    那白虹暴漲至百丈,誓斬青天分日月,一瞬而生,一瞬而長,向那劫雲劈麵而去!


    虹光湧動,在那如墨雲浪裏似白芒開夜,映照長空。


    那翻然欲落的雷霆、那湧動醞釀的劫雲,竟就在這白虹之下,悄然散去了。


    “劍氣雷音?”海上,五個元嬰修士齊聲驚呼。


    一道靈光自那雲水天光裏宛轉而出,落在五人麵前,化作一個容光如月華照水、氣度如朗日開雲的女修,踏浪分波,朝他們微微點頭,“洞冥派弟子陸照旋,見過各位前輩。”


    第14章 糊塗姻緣,瀚宮舊事


    “洞冥派?”海上陷入長久的靜默。


    “不意竟惹出雷劫,給前輩添麻煩了。”陸照旋在這靜默無聲裏朝敖錫孟輕輕頷首。


    “無妨,小友天資獨步,不愧是鬱聽然道友的高徒。瀚宮竟得見化丹雷劫,老夫也算開眼界。”敖錫孟翩翩而笑。


    那四人聽了,齊齊大驚——這威動北海的雷劫,竟是這小輩化丹引來的?


    從未聽說誰化丹時竟能引動天劫!再是天資絕世、底蘊深厚的修士,也頂多引起些異象,誰聽說過直接把雷劫引來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元嬰雷劫呢。


    化丹就能引動雷劫,等元嬰三劫是不是要毀天滅地了?


    陸照旋卻望了敖錫孟一眼。她一出關,敖錫孟的態度都變了。這出人意料的雷劫引來北海勢力關注,有敖錫孟在外麵擋著,她可出麵,也可不出麵,陸照旋選擇出麵。


    她有心試探敖錫孟對洞冥派、對鬱聽然的態度。


    倘若敖錫孟不願與洞冥派產生瓜葛,此刻應是竭力撇清關係。可他沒有,反倒親自點出陸照旋是在此化丹引來雷劫的、進而扯出鬱聽然。聽在外人耳中,這就很有些微妙了。


    若非交情深厚、十分信任,又怎會放心自家化丹便能引來雷劫的弟子在外另找丹池?


    想到此處,四位能震動北海的大能不由狐疑。


    敖錫孟這老東西不會真投靠了洞冥派吧?


    四人一陣警惕。


    北海廟小,並瀚宮共五脈傳承擠在這裏正正好好,若是那洞冥派插手……


    “擾了北海清淨,請各位前輩見諒。”陸照旋又朝這四人頷首。


    “小友說的哪裏話?我們這些老家夥也見識見識青年俊傑!果然是後浪推前浪,不服不行啊!”壽元過千載,臉皮不厚怎麽混得下去?甭管心裏多警惕陸照旋背後的洞冥派,幾個元嬰誇起人來一個比一個能說會道。


    “各位前輩謬讚了,雕蟲小技,哪比得上元嬰大道通玄?”陸照旋明裏捧在場人一把,暗中捧自己一把,姿態彬彬有禮,一派名門氣度,被一群元嬰修士簇擁著,倒有一種眾星捧月之感。


    “我看小友方才劍氣雷音圓滿無暇,小友是劍修?”有人厚著臉皮問道,“不知四大絕世劍術裏通了幾門?”


    四大絕世劍術,劍氣雷音、劍光分化、煉劍成絲、瞬劍術,此四者環環相扣、一一遞進,乃是天下劍修所共求的劍道境界。方才陸照旋白虹分劫雲,便是劍氣雷音!


    劍道難成,四大絕世劍術更是天資、悟性缺一不可,尋常劍修畢生碌碌,甚至摸不著劍氣雷音的影子!而陸照旋剛化丹,方才一劍既出,竟已臻完滿。


    再結合她化丹便引來雷劫……這小輩莫不是什麽九天玄女下凡塵啊?


    陸照旋睇了這人一眼,這老東西倒夠不要臉!個人手段俱是秘密,哪有直接問的?


    她前世生於流洲,有一石名曰昆吾,色赤如火,是天下至堅至韌之寶,以其為劍,則為至寶。


    昆吾於流洲尤多,故而流洲劍道極為昌盛,有不下三家傳承底蘊不輸洞冥派、源流手段大相徑庭的劍道傳承。至於小門小戶、偏門左道的劍法更是多如牛毛。流洲散修沒機會接觸大派傳承,往往從爛大街的劍道入手。


    陸照旋生此劍道盛世,自然深諳劍術,她機緣悟性足夠,造詣不輸許多名門修士,似這四大絕世劍術,前世早已盡通,如今想撿起來,不過費點時間罷了。


    她金丹方成,劍氣雷音完滿、劍光分化已成,一口氣能分作一十六道劍光,每一道都威力無窮。似她全盛時,三十二道、六十四道也盡可化出,如今不過信手拈來罷了。


    隻是,她自家手段,憑什麽說與旁人?


    “前輩想是看錯了,我不過金丹初成,何來的劍氣雷音圓滿無暇?”陸照旋隨口打發,“不過是師尊傳下的上法與別個不同罷了。”


    她毫不客氣地把這事往鬱聽然身上一推,涉及真傳上法,便是各家機密了,不好再問。


    “今日諸位捧場,老夫銘記在心,今日有事,日後再請各位品醪。”敖錫孟急著去問陸照旋的許諾,笑嗬嗬中陰陽怪氣盡生。


    沒有便宜可占,幾人遺憾退去,敖錫孟望著遠天冷笑一聲,這才轉頭道,“小友,咱們回瀚宮一敘?”


    “前輩請。”陸照旋欣然道。


    她出關不過盞茶功夫,便從寥寥數語中窺見敖錫孟心態轉變。


    五年前,陸照旋剛來瀚宮時,敖錫孟待她客氣又疏離,似是對待那惹不起也不想扯上關係的麻煩。要不是陸照旋拿話吊起希望,她突兀引來雷劫,敖錫孟肯定無比悔恨借出丹池,竭力與她和洞冥派撇清關係。


    然而,陸照旋的話隻能讓兩人為了希望而不怕麻煩,不可能使他們上趕著找麻煩!


    因此,敖錫孟今日這一番作態讓陸照旋無比篤定,一定有什麽她不知道的變故,使得敖錫孟父女忽然改變獨善其身的處世原則,主動往洞冥派、往她背後的鬱聽然靠攏。


    對兩人的態度和立場有了揣測,陸照旋對自家接下來的打算便更有把握了。


    回瀚宮甫一坐穩,陸照旋便主動開口,“前輩與公主既借以丹池,又贈以寶物,鼎力助在下化丹,實在厚愛不盡。在下心懷感激,願為二位解憂。”


    她倒不是不能泰然高坐,狀似尋常,等瀚宮再三催促才開口,占盡主動。然而瀚宮對她誠意十足,已是仁至義盡,現在是陸照旋展現誠意的時候了,若非要擺譜,不利於她接下來籠絡兩人。


    敖錫孟明明急得似有十萬隻螞蟻在心上來回爬,偏作雲淡風輕,“小友這話奇怪,老夫能有什麽煩憂?”


    “公主對那敖境成癡心一片?”陸照旋不去搭理他,轉而對敖信瑜笑問。


    “胡說八道!那狗東西也配?”敖信瑜還沒開口,敖錫孟先暴跳如雷。


    “那想必前輩與嘯平龍王交情甚篤,生死之交了?”陸照旋再問。


    敖錫孟臉色一變,似乎又要罵人。


    “好了,道友不必再問了。”敖信瑜歎了口氣,“父王,既然陸道友已有揣測,也沒必要再遮遮掩掩,徒惹人發笑。”


    陸照旋微微一笑。


    “誠如道友猜測,我們父女對這婚約不滿已久,隻苦無法解除。”提起自家這樁算得上顏麵盡失的姻緣,敖信瑜神色淡淡,反倒是敖錫孟猶猶豫豫,露出愧色,不住打量女兒臉色。


    “前輩與那嘯平龍王俱是元嬰二劫大修,何以竟無法解除這樁婚事?”往者往矣,去細究兩家到底是怎麽結緣的已無意義,既然瀚宮父女有心解除,那陸照旋就有得談。


    “我也曾數度去西海找嘯平那狗東西,奈何此人滿口虛言,一推再推。被我逼得無法了,就以小輩事小輩解決為由,堅決不退婚。”敖錫孟一提就來氣,“偏偏嘯平那狗東西到處逢迎,頗招攬了幾個門客。他家勢大,我強硬不得,隻能憤憤然,把這婚事當不存在。”


    能讓兩人如此唏噓痛恨,想來當年兩家訂婚,必是交換過信物的,且這信物與敖境成和敖信瑜大有聯係,難以割舍。若隻是一紙婚約、口頭承諾,直接當不存在就是了。


    “前輩給了那嘯平什麽信物?”陸照旋問道。


    敖錫孟長歎,“當年瑜兒初褪的龍鱗……我交予那狗東西了。”


    陸照旋聽到這裏,不由笑道,“那可是巧了。”


    敖錫孟父女俱是不解。


    “若是晚輩說有法門能治公主先天不足,重續道途呢?”


    敖錫孟大吃一驚。


    他本以為陸照旋是想自告奮勇,替敖信瑜往西海一行,從敖境成那把婚約解了或殺了——這便是他這個元嬰修士不能做,而非得陸照旋一個化丹小輩才能做的事情。


    有的事陸照旋做來是她自家有本事,旁人聽了隻會誇她好手段,敖錫孟去做卻是以大欺小壞了規矩,徒惹人不恥。


    然而他卻沒料到陸照旋竟說有法子治好敖信瑜!


    “你,你真能……”敖錫孟養氣功夫破了功,身子猛地前傾,滿是期盼地望著陸照旋。


    倒是敖信瑜神色如常,“道友說,巧了?”


    “這法子裏,正需公主初褪的龍鱗。”陸照旋笑道,“不如這樣,我替公主往西海走一趟,討回龍鱗、退了這樁親事,再回來為公主治先天不足之症。”


    她把話說得這麽好聽,敖錫孟倒是猶疑了。


    討回龍鱗退親事、治好敖信瑜,這是兩件事!而之前陸照旋許下的,隻是一件。


    “你想要什麽?”敖錫孟問道。


    “九年之後,本派真傳弟子輪替,晚輩欲爭一席。”陸照旋淡淡道。


    敖錫孟沉吟許久,他本不願扯進洞冥派的爭鬥之中,然而之前敖信瑜規勸言猶在耳,陸照旋提的又是他無法拒絕的條件……


    “若你能取回龍鱗、治好瑜兒,他日你開府,我必附為羽翼。”


    陸照旋微笑,“一言為定。”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jewel 28瓶;鳴蜩二三 3瓶;


    第15章 初至西海,瓊真困局


    陸照旋要的就是敖錫孟這句話!


    她欲爭真傳弟子之位,起碼得有人壯壯聲勢。旁人見她聲勢起來了,也會更傾向於附她驥尾。


    陸照旋這種半路進洞冥派的,聲望自然不如從小拜入的弟子,若走常規路線,就算她再是出色,也起碼得攢上個十幾年才能迎頭趕上,有那功夫她早琢磨著如何凝嬰了,何必浪費那個時間?


    想走捷徑,自然得承擔走捷徑的艱難,敖信瑜這門婚約便是一條風險、艱難俱備的捷徑。且不提嘯平龍王已是元嬰二劫的修士,陸照旋前世修為尚遠不及他,隻說敖錫孟父女,心也不純。


    說不定陸照旋忙完一圈,這對父女為表感謝,直接就附鬱聽然驥尾去了——他們到底是為了誰而答應她的條件,陸照旋心裏清清楚楚。


    然而,陸照旋敢提,便自信一切能如她所願。


    況且,鬱聽然把這樁事交給她,而不是親自動手,態度已經很明顯了——他看不上敖錫孟這三瓜兩棗的實力,決定丟給陸照旋。當然,如果陸照旋最終兜不住,鬱聽然還是會爽快截胡的。


    陸照旋清楚自家與洞冥派是什麽關係——無溫情、無相依,純屬合作。必要時她不介意把洞冥派賣了,想必洞冥派也是這麽對待她的。


    敖錫孟巴不得陸照旋早日把敖信瑜的龍鱗取回來,得知她並沒有趁手的飛行法寶,立刻拱手奉上一件玄器,請她趕緊去西海,最好能把敖境成也給剁了。


    法器、法寶、玄器、靈器、靈寶共五個品階。對於化丹修士而言,玄器屬於極為稀罕的好東西,玄器在手,實力至少能漲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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